第25章 獻上
第25章 獻上
◎“孤要什麽?太後不妨好好想想。”◎
顧南枝疼得雙眸泛起水霧, 他冷峻的容顏在淚水模糊中變得格外陰沉,他怎麽那麽大火氣?
痛呼與流淚換不來憐惜,顧南枝覺得自己的腕骨都快要被他掐斷了。
淚花滾落眼眶, 像斷了線的玉珠撲簌簌地往下墜, 顧南枝憋着的一口氣也頓時洩了, “我錯了,不該自裁,你快放開我!”
她認錯了也保證了,手腕的力道一松,她擡起左手想去輕揉緩解,又扯痛自裁的傷口。而本該完好的右手泛起一圈通紅痕跡,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淤青。
顧南枝淚如泉湧, “我只不過想見一見你, 求你放過我無辜的族人, 除了用自裁逼你現身,我還有什麽辦法呢?
你把我關在長樂宮不取我的性命,我對你應是還有點用的吧?我求你了, 什麽都好,讓我用這僅剩的價值來換取族人活命的機會。”
她情緒激動, 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管他想要什麽,他都拿去好了。
如缈碧所說, 她在長樂宮不愁吃喝,比廷尉大牢的□□好得多, 可入目的一寸栽絨毯, 一盞琉璃燈, 對她來說莫如心上淩遲,讓她想起大牢裏阿姊的忍凍挨餓、艱難求活。
阿姊還在大牢裏受苦受難,她怎麽能安然享受?
安樂侯府被封、母親慘死、弟弟失蹤、阿姊落入廷尉,她也淪為階下囚,任人魚肉。所有一切皆因面前之人,她心裏怎會不生出怨?明明,她已經竭盡全力去幫他了,明明她已經那麽在意他了,可是他都是在欺騙自己,一開始就是欺騙……
他一身玄衣,簡約素淨,袖口淩霄花以銀線勾勒鑲邊,腰間慣常佩一枚圓環墨玉,淵渟岳峙。顧南枝看着他卻笑了,她就是被這樣沉穩內斂的表象所欺騙,以為暴戾恣睢的雲中王不過謬聞爾爾。
她還傻傻地答應與他一起逃去北疆,結果等來的是他起兵謀反,全家潰敗。
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千回百轉的心思只在一念之間,顧南枝牽挂阿姊,低聲懇求:“雲中王我們能否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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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瑾轉身欲走,顧南枝抓住他翻飛的袖角,上面的淩霄花紋路在掌心摩擦出紅印。
“求你了……”嗓音喑啞得不像話。
“太後以為自己有何價值?”
顧南枝縮回手,“你想厘清楊顧兩黨,但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若無人幫你,勢必阻力重重。”
她笑意泛苦,“我雖備受蒙蔽,但也曾為母親的傳音筒,而今局勢移變,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哪些是剛正不阿的忠臣,哪些是同流合污的佞官,哪些可以為你所用,哪些可以被抛棄。”
他應當是被說動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說話時的語氣卻辨不出喜怒,“太後想換取什麽?”
顧南枝舒出一口濁氣,深呼吸道:“我想雲中王放過楊顧兩家無辜的族人,放過我阿姊……”
她知道斬草除根的道理,雲中王既然肅清兩族,又怎麽會輕易放過與之相牽連的族人。
他一字未吐,但倏冷的目光仿佛在說她的癡心妄想。
“雲中王不妨聽我一言。母親與舅舅把控朝政多年,朝中樞紐重臣皆為楊家或顧家,若他們的親人喪了命,難保他們不會拼個魚死網破。”她緩了緩,“雲中王留我一命不就是為了向他們宣告,只要他們肯歸順,就會保住性命麽?”
雲中王如何處理太後顧氏的生死也表明了他對楊顧餘黨的态度。雲中王根除掉他們的核心人物,但殘渣餘孽擰成一股繩,也會掀起足以使大瀚動蕩的風浪。
“另外,冤有頭債有主,并非所有族人都助纣為虐。我阿姊身為定陶郡主,護佑封地百姓安居樂業;期門仆射楊家次女倡導女學,時常給鄉野婦女們開蒙;中郎将長女在災害頻發時,設粥棚,分布衣,廣施善舉。她們身不由己,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無法阻撓父親與兄長的決策,但她們始終心存善念,從未作惡。
我不求雲中王能放過所有人,但求雲中王查清他們的罪行,按律處置,若是無辜受牽連之人,也請放她們一條生路,不要連坐。”
世家大族的女子說到底是一個用來聯姻的物件,就如同她一樣,送進宮成為清流與亂黨争鬥的犧牲品。
她們自身難保還能施救于人,她們不該因為父兄的失敗,從而成為連坐之罪的陪葬品。
她們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陸修瑾态度堅決,“他們犯的可是謀廢立,株九族的大罪。”
“可是她們不該為父兄的貪欲而犧牲。”女子在家中的話語權本就稀少,一旦父兄站錯隊伍,她們也會因此遭殃,這不公平。
她又一次緊緊抓住他的袖角不放,剛剛包紮好的白紗滲出鮮紅,且在不斷擴大。
他到底是松了口,“孤會查清楚。”
他答應她了,條件是她要協助他徹底肅清朝堂,用她知道的楊顧餘黨的消息來換取無辜之人的一條生路。顧南枝放下心後,才發現包裹傷口的白紗已經被染成紅色,正不斷滲出殷紅血滴。
自裁之痛,險些喪命,值得嗎?當然值得,她可以保住族人的性命了。
雲中王走後未幾,太醫重新給顧南枝包紮,千叮咛萬囑咐,切記不能再弄破傷口,否則以後會落下病根。
“知道了。”顧南枝應下。苦肉計用一次兩次就夠了,用的多就不靈驗了。
缈碧親自将太醫送出宮,回來時顧南枝淡淡掃了她一眼。缈碧頭皮發麻,畏縮着走上|床前,就地跪下磕頭,“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她借口出去找吃的,緊接着雲中王就來了,她現在已不是顧南枝的人了,或許從始至終缈碧都不曾是她的人。
顧南枝轉過身子,背對她而眠。
缈碧慌了,她擔憂太後如從前一樣不願她貼身伺候,她是因為照顧太後才被雲中王從大牢中放出來的,太後不要她,她又得回去暗無天日的牢獄,必死無疑。
白日裏,缈碧被太後趕去殿外等侍,她愈發惴惴不安。陳元捷在宮外無聊之至,注意到缈碧的焦躁不安,過來問上一問。
缈碧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最近事情頗多,太後娘娘心緒低沉,若是能見到更多以前在長樂宮當差的舊奴,太後娘娘的心情想必會好上許多。”
樹苗移種後尚且需要維持原來的土壤,更別說是人了。陳元捷覺得她說的在理,便問道:“照顧太後的還有誰?”
“還、還有一個叫月一的,他是長樂宮的大長秋,平日裏他最得太後娘娘喜愛。”缈碧說完就咬唇,點到即止。
有了上次的差錯,陳元捷事無巨細地禀報給雲中王,在王爺的首肯下去廷尉提出一個叫月一的人。
一日後,顧南枝喝下補血的湯藥,一碟糖漬烏梅被端上來,男子特有的悅耳嗓音響起,“太後娘娘吃些烏梅,壓壓嘴裏的苦味。”
顧南枝怔愣的目光撞進他濃邃的眸子,月一自覺失儀,與她錯開,斂眉垂目。
宮亂那日不少宮人都喪了命,她以為他亦在其中。
顧南枝撚起一顆烏梅納入口中,先甜後酸的滋味在唇齒間彌漫。
月一收拾藥碗退下,踏出殿門時他與缈碧擦身而過。
缈碧揚起下巴,“別忘了是誰救的你。”
倘若她沒有在陳校尉面前提他的名字,只怕他都要在廷尉裏被人打死了。
他們這批宮人被關在一處,其他人包括缈碧皆是惶悚不安,惟有他想要逃出去,被獄卒抓住打了個半死。
在宮中當差二十餘年的宦官勸他,“大長秋,入了廷尉就沒有活着出去的道理,屆時被一刀斬首,痛快死去,也比現在被打得遍體鱗傷,死前折磨要好。”
血色不斷從他的口中溢出,模糊他清隽容貌,“我不同。”
到底什麽不同,他沒有再說。那宦官見他固執己見,也不再勸解,他欽佩大長秋想要活下去的決心,可那一點決心在壁壘森嚴的廷尉面前不堪一擊。
月一恍若未聞,忙着手裏的活計,缈碧被當成空氣,不禁生出怒氣,急得拽住他的袖子。
袖子掀動,露出精瘦不孱弱的手臂,上面布滿橫七豎八的鞭痕。
他手臂的傷觸目驚心,缈碧松了手,月一不緊不慢地拉下袖子遮掩好,“你為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
她缈碧自私自利,哪有救人一命的悟性,不過是怕自己一個人照顧不好太後,丢掉性命罷了。
小伎倆被人當面戳破,缈碧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月一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束含苞欲綻的芍藥。他将芍藥放進半月桌上的定要梅瓶尊,為沉悶的宮殿增添鮮活。
繞過屏風後,就見太後坐在床沿,百蝶穿花绉紗裙素雅,雙目凝着角落的青玉鹿。
“太後娘娘在想什麽?”
“沒什麽。”
月一随口一問,并未想到她會回答,見她從放空裏回神,平靜無波的眼落在他适才擺弄的一束芍藥。
月一低眉順眼解釋:“太後娘娘的寝殿裏每日都會換上新鮮的花枝,奴循例照做,就像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顧南枝笑了下,勾起的唇角若蜻蜓點水般一瞬便了無痕跡。
這段時日她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琉璃玳瑁拔步床,纏綿病榻并非說說而已。就連她慣常待的右殿也不去了,那裏的軒窗被封死,無時無刻響起守衛巡邏的踏步聲。
她随意揮手,“哀家要一個人靜靜。”
月一颔首退下,衣襟不經意掉出一個微小的物件,無聲地落在暮紫團花紋毯。
顧南枝赤足下榻,恍若漫無目的漂泊的幽魂,在空曠的殿內走動。她用腳步丈量,左側的寝殿橫豎用六步走完,正殿橫豎有十二步,右殿……
她舉步去往右殿,金色的鎖鏈窸窸窣窣,忽然腳下踩到一塊硬物。
一枚圓形的銀片陷落地毯,顧南枝撿起來,它只有她半個掌心不到的大小,雙面镌刻着一條條的紋路,周圍還有一圈看不懂的小字。
那紋路顧南枝似乎在哪裏見過,繁複的細紋從中間一條較粗的紋路如樹枝散發,形如翎羽。銀片上鑽了孔,用紅繩穿過。
雖然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但能進入長樂宮的攏共就那麽幾個人,她不着急找尋失主,反而像是一個得到新奇禮物的孩童,饒有興趣地觀察把玩。
那翎羽花紋十分眼熟,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見過呢?
紅繩勾在小指上,翎羽銀片墜下搖晃,在她清澈的烏瞳裏映出影子,折射出的銀光如灑碎星。
時光在一點一滴中消磨,自那日雲中王答應她的懇求後,他就再沒有來長樂宮。顧南枝在月一的悉心照料下,身子的情狀日益好轉,手腕已經不需白紗包紮,露出結出淡粉結痂的傷痕。
太醫說只要足時足量塗抹祛疤效果極佳的碧玉膏,她的傷疤就會淡化,不仔細看就看不出。
沒有女子不愛美,但顧南枝早已對身體發膚滿不在乎。性命都掌控在別人手下,區區傷疤又算得了什麽呢?
當晚,顧南枝用過膳照舊在寝殿放空,點燃鵝梨帳中香的缈碧不知何時退出宮,翡翠瑪瑙珠垂簾如清泉擊石,傳來清脆的響。
一道玄影不容置喙地侵占她的視線,顧南枝擡眸,撞進他狹長的鳳目,自然也看到他戴着耳飾的左耳。
他今天心情似乎十分愉悅,冷淡的語調都夾着歡愉,“孤來是為了履行和太後的交易。”
顧南枝點首,站起身往外走。
陸修瑾握住她纖細的上臂,透過衣料都能感受到肌膚的細膩柔軟,“不必去外間,就在這兒說。”
顧南枝坐在床沿,兩側的芙蓉帳被鎏金花籃帳鈎鈎住,她端坐在正中央猶如洞房裏等待新郎的新嫁娘。
陸修瑾相對她而坐在楠木扶手椅上,左腿搭在右膝,上半身靠在雕镂雲鶴紋的椅背,整個人恣意而散漫,惟有一雙深眸牢牢攫住她。
顧南枝被他懾人的眼眸凝視,心口仿佛壓了塊巨石,透不過氣。她吸氣的動作略大一些,再緩緩吐出,吐字的速度一改平日的和緩,想要盡快結束談話,“大司農丞與顧家有姻親,他與母親彼倡此和,那時我想盡辦法讓大司農給北疆撥款,诏書應是被他們動了手腳,均輸令為大司農丞門生,他們沆瀣一氣,侵吞不少款項……”
她是母親的傳聲筒,楊顧兩黨的決策都要經過她的口傳達到朝廷,除了母親,沒有人比她還懂朝中的根蟠節錯。她雖然一直被蒙在鼓裏,但家族失勢,囚禁內宮,她有良多的時間去剖析曾經的萬縷千絲,推導出事情的真相。
“今日姑且就說這些吧,雲中王莫忘了允諾我的事。”
她供出一個深埋在朝廷作亂的餘黨,他就放一條生路予一個族人。
她的話已經說完了,他怎麽還不走?顧南枝一直凝視玉磚蓮紋的眸子緩緩移到對面之人。
自見到她,他的目光便未曾從她身上移開過,而今聽她娓娓講述完朝中重臣的隐秘關系,眼裏的熾熱愈發濃烈。
“孤後悔了。”
顧南枝心口一蹦,粉潤的唇瓣啓開又閉上,支支吾吾道:“為、為什麽?”
“太後說的事情,孤只要廢些時間探查就能知曉,而太後要求的卻是放罪人一條生路,如何算,孤都算虧。”
她咽下喉嚨裏的窒息感,梗着嗓子道:“那雲中王還要什麽,才算不虧呢?”
她怎麽忘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雲中王是否履行承諾皆在他的一念之間,全看他想不想願不願。她的那點價值,根本算不上什麽。即便他要大刀闊斧地厘清殘黨,朝廷會動蕩,但只要溫水煮蛙,再大的動蕩也能化解。
顧南枝頭腦發暈,做得再多也只不過是徒勞麽?她打算按壓跳動的太陽穴,一只大掌卻握住她的削蔥玉指,帶有薄繭的指腹代替她輕輕按|摩。
他不知何時起身向她而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指腹力道适中地按壓穴位,低沉的聲線像是藏了惑人的鈎子,“孤要什麽?太後不妨好好想想。”
他循循善誘,顧南枝很難不順着他的思路去深思。
她還有什麽?除了自己她什麽都沒有了……對啊,她還有自己。
她不由攥緊衣襟,上面刺繡的紫藤花似乎纏繞在她素白的指尖,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欺淩。陸修瑾喉結滾動,握住她發顫的手。
她阖眼閉目,盡可能忽視他的步步緊逼,然而他湊得極近,男子獨有的氣息吹拂她的面頰掀起熱浪,怎能無視?
就在她心底的防線幾乎要崩塌時,他抽身離去,“孤給太後考慮的時間。”
那迫人的氣息也瞬間湮滅消散了。顧南枝撐在床沿,胸膛起伏不平。
顧南枝渾渾噩噩渡過夜晚,清晨月一為她挽發,似乎要梳成複雜的流雲髻,還要戴上一整套點翠琺琅頭面。
她直言拒絕,“不必麻煩,反正哀家也出不去,沒有人會看見。”
月一不敢忤逆,依她之言,只将兩鬓的青絲以一根梨花簪固定在後腦。
顧南枝在長樂宮裏無事可做,她發呆的次數變多了,變得尤為寡言少語。月一在旁看得清楚,用膳時是缈碧伺候,不經意夾了她不喜吃的蘆筍,她也一并放入口中咀嚼。
牆角的汝窯瓷瓶裏換了嶄新的桔梗花,雪青色的一朵朵,綻開的花瓣似低垂的鈴铛,清幽淡雅。
月一關切問道:“太後娘娘今日都沒有說過話。”
顧南枝細細思量,好似除去清晨她說過一句話,還真的沒再吐出半個字,“哀家一直都是寡言少語。”
“太後娘娘可曾聽過一個詞,用進廢退,使用的頻次少了就會退化,人太久不說話就會變成啞巴,太後娘娘不妨與奴說說話。”
與缈碧相比,月一的确深得她心,不止是他細致入微地照顧,還有洞若觀火的觀察力,以及更為難得的七竅玲珑心。
顧南枝張了張唇,問他:“月一,被關在廷尉大牢是什麽滋味?”
她短暫地進入過廷尉,還沒來得及品嘗其中艱苦滋味,就被帶了出來。
月一如實回答:“吃的是馊臭的飯菜,飲的是渾濁的水,夏天悶熱經常被蟲蟻啃咬。”
阿姊她們就是過的這樣的日子麽?她的阿姊也曾是金尊玉貴的定陶郡主啊。
月一不知哪句話觸動到她,她的眸子裏氤氲出水光,說話也帶上濃濃的鼻腔,“月一,備水我要沐浴。”
半個時辰後,顧南枝身披素衣,坐于鏡臺前的梨花凳,月一在她身後為其絞發,擦幹的發攏順在一邊,露出她曲線優美的側頸曲線。
燭火透過燈紗,化成了溶溶暖光,灑在她細膩的側臉,襯得她整個人柔美纖和。她的雙頰還有熱氣熏蒸後留下的緋霞,眉目間似乎還蘊着沐浴時的水霧,宛若一朵白中帶粉的出水芙蓉。
月一是第一次伺候她沐浴,往常的長樂宮宮人衆多,不需他親力親為。如今卻被她沐浴後的柔婉儀态所震懾。
如若她不是大瀚朝的太後,而是世家裏待字閨中的貴女,登門求親的人約莫會踏破門檻。
鏡子裏的樣貌顧南枝早已見過千萬遍,她平淡問道:“月一,你可會描眉?”
“描眉?夜深了,太後不是要沐浴後就寝嗎?”既然就寝,為何還要上妝?月一不會以為太後會畫眉點妝來愉悅自己,要知清晨她還嫌棄挽發繁瑣麻煩。
顧南枝沒有回答他,兀自挑開黑漆描金嵌染牙妝奁,娥眉淡掃,胭脂點唇,似乎用盡畢生所學去點一個精致的妝容。
脂粉掩去她的病氣,鏡子裏的人不複方才的蒼白憔悴,眉颦含情又清婉婀娜,像是月光幻化出的仙子。
她一笑,促起的杏眸裏像是藏了一把勾魂攝魄的鈎子,似妖非仙,能讓男子甘願獻上精魄。
這樣的顧南枝對于月一而言無疑是陌生的,他見過端莊的她,哀愁的她,傷心的她,可此時的顧南枝就像是被強行扯開花苞,催其盛放的夜昙,極致地綻放後就是昙花一現,凋零成泥。
死寂已久的心竟然泛起一絲疼痛,月一低聲問道:“太後,何故如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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