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奪嬌
第51章 奪嬌
◎将她镌刻入懷◎
一滴滴的血濺灑在地面, 顧凡水汪汪的眼睛盛滿困惑,松開他的虎口,跑到娘親的身邊, 抱住她的腰肢, 仰頭問道:“娘親, 他是不是在騙凡兒?我爹爹不是月叔叔嗎?”
孩子天真純粹,她怎忍心欺騙,玷污孩子的純潔?顧南枝垂眸不敢去看身側之人,低低地應道:“嗯。他是凡兒的親爹爹。”
顧凡烏溜溜的眸子在一玄色一正紅兩個身影徘徊,她左手牽住娘親,右手牽住月一。
凡兒在陸修瑾與月一之間做出抉擇,令難堪的月一面色稍霁。
陸修瑾眸光閃了閃,既然凡兒不親近他, 那他主動親近凡兒便好。陸修瑾舉起手就要将自己的妻女拉到身邊。
“陸修瑾!”溫和清孱的嗓音不似當年的綿軟, 帶着成長後的堅毅硬芯, 顧南枝沉聲道,“過去便讓它過去不好麽?當初你騙我,借我的手成為安樂侯府倒臺的催命符;又欺我辱我, 讓我懷上凡兒後翻臉無情。”
長樂宮冰冷的滑胎藥吞入咽喉,小腹劇烈的疼痛隐現, 時至今日她都忘不了。
“陸修瑾,我微末如蜉蝣,不敢妄想為安樂侯府複仇, 只想與凡兒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無論清貧還是富貴, 你別再來打擾我好麽?”
從江南回到小桑村的時光, 她日日提心吊膽, 生怕陸修瑾尋上來,可當他真的尋來的時候,她反而不再懼怕。懼怕又何用?不妨把話兒都說開,大不了惹怒他換來一死,總之她不會再被他欺侮了。
陸修瑾胸口悶痛,擰眉望向她,她面對自己的時候眼尾泛紅,泫然欲泣,卻對另一個男人展顏舒眉,言笑晏晏。
江南小宅院裏姜氏的酸諷話兒言猶在耳:“你們早不來尋她,現在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們不是來尋她的,是來打攪她的。”
怎麽會是打攪呢?當初他從雲中回京,四面樹敵,惟有接近她才能解救北疆百姓;讓她夜夜相伴,卻是因為他身上的隐秘暗疾;逼迫她喝下落胎藥,是為了給朝臣一個交代,不願用她的死來掩飾皇室醜聞。
“枝枝,我們之間有許多誤會,你過來我細細與你解釋,往後我都彌補你,好不好?”他的神色透出深深的愧疚,語氣放軟放低。
顧南枝側首,不欲多言,“陸修瑾,不是你解釋我就必須要聽,不是你要彌補,我就得接受。我不會聽,也不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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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
“若你真要彌補,從今以後,你做你的大司馬,我做我的鄉野村婦。”她頓了頓,終是說道,“你不要再來了。”
陸修瑾冷然道:“除了這個,孤什麽都可以答應你。枝枝,随孤走。”
月一擋在顧南枝與顧凡的身前,溫和的面容鮮少冷肅,“你沒聽見嗎?她不願。”
她撇開眼不願見他,凡兒也蓄滿淚花,不忘抓緊金線繡凰羽的衣袖。一股疲倦鋪天蓋地的席卷陸修瑾的心頭,他突然覺得好累,哪怕晝夜奔馳,硬生生将三日的路程縮短至一日,他都沒有這般精疲力竭的感受。
他拾起掉落在地的青鋒,就像一個敗軍之将撿起斷戟,陸修瑾竟心生退意。
如果他的尋覓對她來說是一種打擾,她所要的是相忘不相見,他就……放手吧。
雙耳驟然響起一道聲音,是陸修宴在指責他:“廢物。”
連日來的勞頓令陸修瑾眼前一黑,他以劍撐地,勉強穩住搖搖欲墜身形,天旋地轉間,身體的控制權被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奪取。
顧南枝見他生出退意,即将離開之際身形搖晃,心尖蹦了幾蹦。
下一刻,他睜眼,深邃鳳目裏溢出的霸道占有,仿佛變了一個人般,顧南枝被他所震懾,後退幾步。
青鋒揮動,響起破空聲,劍尖泛冷輝直指月一的胸膛。
“枝枝,我如你所言成全,不再打擾你,但他必須要死。”
顧南枝面露驚愕,脖頸仿佛被人扼住,無法呼吸。
“如何?”朔冷的口吻裹挾威脅之意。
不待顧南枝思量,鋒利的劍尖遞進一分,正紅婚服泅出一抹暗色,月一忍痛的悶哼傳進耳朵,顧南枝渾身一僵,捂住發聩的雙耳,神色激動道:“我和你走就是了!”
她想推開月一,卻又怕傷了他,透亮的眸子蘊生淚光,凄婉地懇求陸修瑾,“我随你走,你放了他。”
長樂宮時,他便是用月一的性命迫她主動,而今他又要故技重施。
月一垂在婚服旁的手捏了又捏,不讓心底的怒洩出來半分,只聽他壓抑克制道:“梅娘,不必如此。”他殺不了他的。
顧南枝搖首,緩緩松開與他相牽的柔荑,轉而被陸修瑾态度強硬地牽起。
凡兒離不開娘親,娘親去哪兒她便去哪兒,舍不得地朝月一的方向望去。
“走。”陸修瑾短短一字,便帶走了他的餘生幸福。
他眼睜睜地瞧着她被陸修瑾搶走,無力感蔓延全身,就連胸口刺破血肉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雙喜大字碎成齑粉,希馔佳肴碎成狼藉,明明身上所穿的正紅是最喜慶的明豔之色,卻頃刻間都黯然失色,他立在茅草屋舍前,修竹身影似一朵花靜默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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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枝被陸修瑾帶到村口,榕樹下綠絲垂縧,馬兒拴在樹幹,響鼻踢蹄。
忽然,顧南枝頭上一輕,鴛鴦喜帕與金釵珠翠被一一取下丢棄,外衫的系帶被他強行拉扯開。
光天化日之下他怎麽能這樣做!?
顧南枝驚懼地攥緊衣帶,大掌如枷鎖扣住她的手腕,衣帶解開,顧南枝無措地抓住前襟,他動手力道之大,竟将火紅的外衫撕成碎片。
“娘親!”凡兒驚慌地抱緊她。
顧南枝的眼眶蓄起眼淚,泫然欲泣,一襲玄色大氅卻将她包裹,陸修瑾停止了冒犯的動作。
她呆愣如泥塑,他的所作所為與自己心中的設想完全不同,大氅還殘留着他的體溫,點點溫度燎原般肆意燃燒,燒灼得她面頰發燙。
陸修瑾翻身上馬,勒緊缰繩後,對她伸出手掌:“上來。”
顧南枝安撫好受驚的凡兒,凡兒對這個半路冒出、陰晴不定的爹爹無甚喜歡,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小桑村,萬分留戀不舍道:“娘親,我們還會回家嗎?”
顧南枝道:“會的。”
陸修瑾只當她所說是用來哄凡兒的安撫之詞,伸出的大掌未見收回。顧南枝便先将凡兒遞到馬背上,自己再借力上馬。
從始至終她都不需要他的助力,五年時間她成長了許多。陸修瑾收回手,不覺讪然,一勒缰繩打馬離開。
暮色四合,榕樹旁只有被遺棄的金釵玉佩與火紅喜帕。
長途跋涉的晝夜奔馳馬兒吃不消。他們離開小桑村,就近來到鎮子,更換馬匹,買下一架素簾馬車。簡單地休整後趁着夜色踏上回江南的路途。
凡兒歲數小睡眠多,加上舟車勞頓,已經睡熟。顧南枝輕拍她的脊背,嘴裏哼着搖籃曲,缥青簾栊随着颠簸翻飛,從掀開的空隙裏漫漫長夜逐漸被熹微晨光所取代。
一夜行路後,破曉了。
馬車籲地停駐,簾栊掀開,陸修瑾進入車廂,他雙目布滿蛛網般的紅血絲,下巴長出青色胡茬,落拓蕭索。
顧南枝也未好到哪裏去,身上還穿着嫁衣,火紅的外衫被剝落,取而代之的男子樣式的大氅。
兩人皆仆仆風塵好似一對私奔逃命的鴛鴦。
臨時買下的馬車本就簡樸窄小,他一進來,身姿巍巍,顧南枝不得不縮成一團,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可他仍覺不夠,變本加厲地俯下身,顧南枝退無可退,脊背貼在堅硬的車壁。
她想躲,他偏不讓。擡起她尖巧的下巴,修長的頸部線條如同優雅的天鵝,因着釵飾盡褪,她如瀑青絲傾瀉而下,有幾縷曲成小彎兒落在雪白的胸前肌膚,發尾落入金線鑲邊的抹胸。
陸修瑾烏黑的眼瞳晃了晃,眸光一暗,傾身攫住她的花瓣一樣的朱唇。顧南枝吃驚,覆在唇上的溫熱便順勢滑入,仿佛火繩一般引燃硝石,滿懷的思念釀成陳年酒釀,再也克制不住,成為最猛烈的助燃,頃刻間熊熊燃燒,燃燼世間萬物,只剩下雙唇燙人的溫度。
他擁緊她,像要将她镌刻入懷。
長久的親吻讓顧南枝有些暈眩,終于他松開她的雙唇,空氣急促地進入肺腑,她活了過來。
他的胸膛也不平靜,兩人急喘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廂內氣息也随之暧昧。
如花美眷的嬌美娘子唇上的口脂暈開,唇瓣水潤得像是熟透的桃子尖兒。粗粝的指腹抹開泅暈在唇邊的那抹紅,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痕,媚意橫生。
他灼熱的喘息拂落面頰,顧南枝心裏打鼓似的,砰砰直跳,很快他又覆上來。
顧南枝偏頭睨向坐榻,她不願就這樣委身于他,即使凡兒還在睡。
“不要……”女子推拒的聲音又軟又輕,輕到無法驚動停留在花瓣栖息的蝴蝶。
他一貫的強勢收斂,滾燙的吻落在頸側,沒有深入。
顧南枝阖眼的羽睫止不住顫抖,她的側頸似乎被他留下一個專屬烙印。
克制住體內喧嚣的谷欠望,陸修瑾與她額頭相貼,鼻尖相觸,像是要将話語刻進她的腦海。
“枝枝,不許再離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