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陛下

第65章 陛下

◎表姐可以一直待在寡人身邊了◎

越昭在水灣別院外等候, 未想遇見陸修瑾。他理智全無,認定陸修瑾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搶走梅娘的人,拔出利劍先下手為強。

劍鋒未至, 殺氣剛烈。“歘”地一聲, 陸修瑾抽劍應對。

兩人纏鬥在一起, 陸修瑾身體負傷尚未痊愈,右手平日連端茶執筆都難,更別說舉劍應對。手掌傳來痛感,他攻勢滞慢,讓越昭尋到破綻,一劍刺向他的面門。

“铛——”陸修瑾橫劍齊眉,一點寒光撞在劍身。他亦被撞得後退數步,左右帶領的暗衛齊齊攻上去糾纏住越昭, 陸修瑾得以脫身。

他鳳目深寒, 握緊劍柄的右手有鮮血滲透綢布, 順着垂落的劍尖滴墜。

陳元捷疾步奔向他,瞧見他手裏的傷口崩裂,“王爺你的手……”

陸修瑾卻并未回應他, 而是将目光貫注在與暗衛打鬥的越昭身上,他冷聲道:“那日行刺殺行動的人果然是你。”

這樣一個深藏秘密, 危險至極的人怎麽能伴在枝枝身邊?

殺了他!

陸修瑾不顧傷口撕裂,攥緊拳頭,用痛感提醒自己, 他差點又被體內的另一人影響。

不能殺他,殺了他, 枝枝會難過……

戰局激烈, 雙拳難敵四手, 眼見越昭就要落敗,一抹紫影悄然而至,向暗衛投擲蠱蟲,他們立時軟了身子。

越莺趁此抓住阿兄的手臂,打算遁走,然而阿兄拂開她的手,直視對面英武的玄衣男子,“把梅娘還給我。”

陸修瑾深漆的眸露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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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昭諷道:“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朝你胸膛刺入一劍,那樣你就不會把梅娘帶走了。”

他屬實沒有料到,陸修瑾命大至此,掉落山崖都未能将他摔死。

覺察事情與枝枝有關,陸修瑾鄭重其事,“孤并未帶走枝枝。”

越昭心知陸修瑾雖然巧取豪奪,卻不是狡辯遮掩之人,他說不是就真的不是。他調查從江南王處收集的線報才查到這座宅院,依據梅娘的腳程,早就該到這裏了,但梅娘分明不在,那她能去何處?

越昭氣急,眼尾泛紅,“如果不是你給梅娘那封信,她不會離開我。”如果沒有那封信,梅娘不會知曉他的身世,就不會離開了。

“孤只不過是将枝枝該知曉的告訴她罷了。”

弦外之音,是他在欺騙顧南枝。

越昭身形不穩,若非有越莺相扶,他早已如潰敗之軍跌在地上。他不會一直欺騙梅娘,等時局穩定,他會将所有隐瞞都親自揭開,可是就差那麽一點兒,五年都過去了,為什麽不能再多一點時間?

院外的動靜訇然,早就驚動了顧芸禮,她讓丫鬟領着自己來到此處,耳力過人的她聽清陸修瑾和越昭的交談,抓住其中的重點,“你們是說小妹不見了嗎?”

陸修瑾迎上去,“郡主可見過枝枝?”

這正是讓顧芸禮緊張的所在,她在宅院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并未有人登門造訪,“小妹沒有來過。”

陸修瑾與越昭這才确認顧南枝失蹤了。

**

長安。

甘泉宮裝潢氣派,猶如神霄绛闕。殿內燃着十二盞料絲燈,燭火透過琉璃燈罩,照在垂地的紗帳,照在紫檀木槅子的比目磐,亦照在蓮花紋玉磚上的被縛雙手的人。

顧南枝帶着凡兒離開小桑村,想去水灣別院尋阿姊,告訴阿姊父親與弟弟還在世的消息,但半途被人擄走。

擄走她們的人以防她們逃跑,給她和凡兒灌了軟筋藥,凡兒陷入沉睡,顧南枝尚能咬住舌尖保持清醒,但還是渾渾噩噩,無法徹底清醒。

許是目的地到了,她們都沒有再被灌藥,顧南枝被綁住手腳,頭面蒙上密不透光的黑頭套,依稀聽得外面的聲響。

有人踏着穩健的步伐經過身側,看守她的人皆俯身行禮,“陛下萬歲萬萬歲。”

顧南枝登時停止了掙脫繩索的動作。

陸靈君坐在黃花梨木镂雕扶手椅,聽得下屬禀報女子的來歷,她正是攝政王南下,不惜大鬧婚禮,也要搶過來金屋藏嬌的女人。

他眼神輕蔑地掃過那名女子,“他倒是無情無義,害死母後,還要因為一己之私搶走他人的妻子,真是令人不齒。”

殿內的氣氛一時冷凝,他們都是陸靈君親自培養提拔的聖上親衛,知曉仙逝的顧太後是陛下的逆鱗,輕易不敢觸碰,自然也不敢接話。

陸靈君捏緊了放在扶手上的掌心,他為母後感到不值,不到五年罷了,陸修瑾就已經移情別戀。他胸腔中的怒火與恨意難以遏制,連帶地上的女人都一起憎恨,都是因為她,陸修瑾才會忘卻母後。

他拂袖,“把她拖下去斬了。”

太傅阻止道:“陛下不可。”

陸靈君被怒火沖昏頭腦,“帝師為何覺得不可?她是攝政王在意的女人,寡人還不能殺嗎?”

殺了陸修瑾所在意的人,讓他也感受到痛苦難過。

太傅分析利弊,勸說陸靈君:“正是因為她乃攝政王所在意的人,陛下就該留着她,作為人質牽制攝政王。”

“王叔怎麽會被區區一個女子所牽制?”

“聽說攝政王在江南為了此女而負傷,陛下不試試怎知?”

陸靈君冷靜下來,太傅言之有理,小不忍則亂大謀,将此女殺掉陸修瑾只會一時悲傷,如若能利用她,掣肘陸修瑾,謀奪大權才是真正的有利之處。

年輕的帝王了然一笑,眉心的紅痣熠熠生輝,他起身走下玉階,來到女子身前。

“陛下。”太傅生怕陛下一個不悅,當場就把此女砍殺,站出來擋在她的面前。

“太傅不必緊張,寡人不要她的性命,瞧瞧到底長了一幅什麽樣的面孔能将攝政王迷得七葷八素,不惜負傷也要保護。”

“都怪臣驚擾了陛下。”太傅退開。

陸靈君摘下蒙着她面貌的黑袋,一張修眉連娟,清麗楚楚的動人嬌靥現在眼前,她檀口被布條堵住不得出聲,但一雙淚光漣漣的鹿眸蘊着難以述說的溫情。

陸靈君當場愣在原地,手裏的黑布掉落,她是與母後容貌相似的人吧?這些年裏,他枕着孤冷的錦衾,經過化為廢墟的長樂宮,時常在腦海裏勾勒母後的音容笑貌。她的模樣沒有随着光陰流逝越發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

母後是端莊不失靈動的,如今身處他面前的女子眉宇間多了一絲清婉與婦人的溫慈。

陸靈君想聽她的聲音,取下她堵口的布條,“你到底是誰?”

“陛下……”她的嗓音雖有長久未飲水後的幹渴沙啞,但的的确确是母後的聲音無措。

聽見行禮聲的一剎,顧南枝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回到長安皇宮,見到陸靈君。五年前,他不過十二歲,還是一副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模樣,如今他已經長大不少,雖未及冠,但風姿俊挺,豐神俊朗,眉心一點紅痣,無論是氣度還是五官都愈發像先帝。

陸靈君琥珀色的瞳孔顫了顫,明明母後已經逝去多年,可現在她又全須全尾地出現在自己身前胃,曾經的母後稱呼再也叫不出,久違的稱呼從梗着的嗓子眼吐出,“表姐。”

顧南枝不知陸靈君心底的情緒翻湧,她被人帶到甘泉宮與凡兒分離,母子連心,緊張慌亂,急切地對陸靈君道:“陛下能否将凡兒還給我,她還小,見不着我會害怕。”

五年未見,他好不容易與她重逢,相認後表姐的第一句話卻是向他讨要孩子,凡兒是誰?表姐這些年又經歷了什麽?

陸靈君壓下心底諸多疑惑,親自蹲伏身子解開她的繩索,“表姐不要心急,寡人這就讓親衛去将凡兒帶來。”

顧南枝坐在本該是陸靈君的圈椅上,一刻見不到凡兒她便心急如焚,要不是陛下的雙手按在她的肩膀,她早就與親衛下去一同找凡兒。

陸靈君想詢問表姐這些年的經歷,但見她如此焦灼,怕是也無心回答自己的問題。

少頃,顧南枝卻是覺得十分漫長,凡兒終于被帶回到她的身邊,她将凡兒抱在懷裏。

喝過軟筋藥的孩子還在昏昏欲睡,她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可愛模樣,五官卻是像極了陸修瑾。凡兒的樣貌,倒是解了陸靈君一半的困惑,凡兒顯然是表姐與陸修瑾的孩子。

顧南枝無論如何怎麽喚凡兒,她都不醒,不禁對陸靈君懇求道:“陛下,凡兒年紀小,又灌了不少的藥,我一個大人身子都難以承受,恐怕凡兒根本受不住,請你救救她。”

從前,表姐何曾用這般低聲下氣的口吻對他說話?陸靈君內心酸澀不已,再不見方才喊打喊殺的無情冷戾,轉而溫聲道:“表姐莫慌,寡人這就傳太醫。”

太醫前來給凡兒診脈,只道雖然灌了軟筋藥,但身體無礙,會開些提神醒腦的藥令孩子盡快蘇醒。

顧南枝這才放下心,宮人将煎煮好的湯藥端上來,她一勺勺吹涼,用唇瓣碰了碰,溫度不燙後才喂給懷裏的孩子。

凡兒喝完藥被安置在臨床的羅漢榻上熟睡,顧南枝一日未吃未飲,早已脫力,虛弱地坐在凡兒的身邊。

從江南劫走的攝政王金屋藏嬌的女子,竟然是陛下的表姐,親衛與太傅親眼目睹,陛下與其相認的情狀皆是震驚不已。

陸靈君不願多費唇舌,只勒令他們不許将表姐的身份傳出去,又命他們退下。

時至深夜,皓月當空,銀輝漫過直棂窗映出女子玲珑的側影,也映出她蒼白的面色,幹涸的唇。

陸靈君坐在她的對面,親手撚起金絲木小幾上的糕點,“表姐,吃些東西吧,寡人已讓禦膳房備好夜食,待會就能上來。”

他到底是帝王,顧南枝不能拂意,接過糕點:“多謝陛下。”

她的謙恭守禮在陸靈君看來卻是疏離淡漠。興許是一開始他并未知曉表姐身份,要将她拖下去處死的舉動吓到了她,這才與他離心,不親近。

陸靈君便向她仔細解釋:“表姐莫怕寡人,寡人并不知道是王叔先尋到你。寡人将你綁來實屬無奈,寡人已經長大,王叔卻遲遲不放權,只好出此下策,尋找王叔的弱點,讓他還政于寡人。”

顧南枝不願再次陷入朝廷紛雜的争鬥,“我知曉了,陛下是身不由己。”

高懸的心終于輕輕放下,陸靈君繼續道:“王叔曾答應過寡人,五年後會還政,即便他不願,寡人韬光養晦數年,掌握的權柄也足以保護表姐。”

多年後重逢的年輕帝王已經能将她護在羽翼之下,他眼底的情緒深深墜了下去,“表姐可以一直待在寡人身邊了,寡人會保護你不再受傷害。”

【作者有話說】

陸靈君:終于見到表姐了,不是夢裏,回憶裏。

小天使們中秋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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