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修羅場(二合一)
第73章 修羅場(二合一)
◎梅娘希望你能平安康健,一生順遂無憂。◎
殉城……陸修瑾拆信的手登時失去力氣, 一折信他拆了數次都沒有拆開。
“攝政王,這是叛軍突襲前将軍給您的絕筆信。”
陸修瑾穩了穩心神,将絕筆信看完後, 方知他竟是存了死志, 根本沒想着活下來。
淮陽城一役雖艱辛萬難, 但他亦有退守颍川的活命機會,沒有那樣做,是為了報答越莺的救命之恩。
陸修瑾将那封信疊好放進前襟胸口,勒動缰繩,止住躁動的戰馬,仰首一彎殘月高挂,他震聲道:“出發颍川!”
日夜兼程,終于在三日後十萬大軍抵達颍川。颍川是大瀚的最後一道防線, 若被叛軍攻破, 叛軍可揮劍北上, 大瀚危矣。
颍川郡守府,夜深如墨,燭火被風吹得搖曳明滅, 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
陸修瑾徹夜未眠,靜默地坐在案牍前, 暖色的燭光映照在他緊蹙的眉頭,化不開眉宇間積攢的寒雪。夜風乍起,油燈燃盡燭火滅了, 整個屋子陷入無邊的黑暗。
叛軍已經駐紮在颍川城外,明日就是叛軍攻城的日子, 他們有十萬士兵守城, 叛軍也有四萬兵力, 看似守城軍的勝算更大,但叛軍有越裳族人的奇淫技巧相助,他們只有十之四五的勝算。
然而,即便勝算只有一成,他也要迎戰。颍川之後,是長安,是她的所在。
枯坐一宿,破曉時分,陸修瑾披甲提劍趕往城頭。
天光稀薄晦暗,初冬的風裹挾着淡淡的血腥味,烽火城頭的旌旗獵獵飛揚,站在城牆俯瞰,可見城外黑水一般的叛軍,綿延無邊。
陸修瑾揮舞主旗集結守城軍,叛軍持槍攻城,迎敵的號角吹響,嗚咽低沉。
就在這時,自長安來的信使跑死了三匹馬,十萬火急地奔向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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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交戟阻攔,“城牆重地,閑雜人等勿近!”
信使被士兵攔下,急得高舉起木匣吶喊:“在下乃長安信使,奉命送來重要物什,必須要親自送到攝政王的手上。”
朔風凜凜,氣氛沉肅到極點,只聞飛鳥劃過天空的振翅聲響,不遠處的喧鬧鑽入耳蝸,引起陸修瑾的注意,“外面發生何事?”
副将領命去探聽,未幾捧來一個布裹,“回攝政王,是長安派來的信使給王爺送的物什。”
如若是身處長安的陛下,送來的一定會是聖旨诏書。若非聖旨,那必定是枝枝送來的。
陸修瑾命人接過,他拆開布裹,只見裏面有兩封信,信邊還有一塊兒巴掌大的祈福牌。
時局緊張不待人,他展開“修瑾親啓”的書信一目十行掃去,随後将書信納入左胸,握緊那枚祈福牌。
副将道:“叛軍開始攻城了。”
“集|合三萬兵馬,開城門,孤要親自迎敵。”
“王爺!”副将驚愕不解,“三萬兵馬是不是太少了?就算要開城門迎敵,王爺也不用親自上陣吶。”
陸修瑾沒有多做解釋,清點好三萬兵力,跨上戰馬,開城門迎敵。
一直以來,廣陵、淮陽之戰,城門開啓之際便是叛軍勝利之時。此回,叛軍未曾料到颍川的城門會突然開啓,三萬鐵騎沖亂陣型,他們被殺個措手不及。
叛軍意想不到守城軍會以攻為守,交鋒後現出敗勢。叛軍吹響鳴镝,鳴金收兵。守城軍乘勝追擊,訇然的鼓聲震動大地,旌旗在蒼穹下飄揚,锃冷的铠甲閃爍寒光,馬蹄铮铮踏出隆隆巨響,塵煙滾滾如洶湧的浪潮。
厮殺沸天,城郊曠野充滿兵器交擊的聲響,足以刺破耳膜,慘嚎此起彼伏,血流漂橹。
陸修瑾一身玄色盔甲,紅纓兜鍪,勇猛地沖進敵陣,一人連挑數名敵将,身後跟随的士兵瞧見領袖的英武之姿皆士氣高漲,軍威赫赫。
此戰叛軍乃越昭領軍,他正被士兵簇擁着撤離颍川城外,不想陸修瑾竟能破堅摧剛,殺到他的面前。
陸修瑾瞥見他,鳳目一眯,持劍刺了過去。越昭用劍身橫檔,巨大的力道落在劍身,震得他虎口發麻,險些栽倒馬背。
他堪堪接住陸修瑾的攻勢,氣喘籲籲道:“擒賊先擒王,陸修瑾你狂妄自負領兵突襲,就不怕我反将你擒了獻給江南王?”
陸修瑾嘴角扯出不屑,“你倒真是一條好狗,曾經是,現在亦是。”
越昭怒目而視,手上劍勢變化得兇猛至極,招招直指陸修瑾的要害。
陸修瑾初時還能游刃有餘地接下,但三四十招後,他的右手竟不受控制地顫抖,長劍險些脫手。沙場上兵器離手,無異于将脖頸置于敵人劍下。
“铛——”劍與劍激烈地碰撞,兩人執劍互相角力。
陸修瑾左手連同右手與劍柄一起握緊,眼尾泛紅。
越昭瞧見他的強弩之末,嘲道:“當時我就應該砍掉你的右手,再一劍刺穿你的心髒。你的右手應該幾乎殘廢了吧?還想與我比。”
“是麽?”陸修瑾一笑,猛然将他擊退。
陸修瑾竟換手執劍,向他沖來,招式行雲流水,越昭一時難以抵擋。
越昭驚恐地看向他,他猶如變了一個人般,眼尾的紅如蛛網漸漸蔓延到整個眼白,沉冷內斂的目光也變得陰狠張揚,原本沉肅的氣質也倏然變得乖戾嗜血起來。
“铮铮铮……铛——”最後一聲,利劍脫手掉落在地,越昭也被挑下馬背。
瞬息,一柄劍朝他的脖頸橫掃而來,他再無脫身之法,只好閉目等待死亡降臨。
“阿兄!”不遠處,負責操縱蠱蟲的越莺見狀失聲吶喊。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來臨,越昭睜眼,只見陸修瑾将劍刃架在他的脖頸上。他輸了,無論是在梅娘的心裏,還是在戰場上,面色比紙還青灰,喑啞問道:“為何不殺我?”
他和越莺共同以蠱蟲操控活死人軍隊,若他死了,江南王的兵力必被大削。之前幾次交戰下來,大瀚早已掌握此間秘密,不可能不知。
“把元捷的屍首還回來,姑且饒你不死。”
淮陽戰敗,他的人未曾尋到元捷的遺體,他料想定是被叛軍奪去,以此做威脅的籌碼。
“呵,當初你将梅娘從我身邊搶走,可曾想過今日也會感受到失去至親至信之人的痛?”
“你真當孤不敢殺你?”
陸修瑾遏制揮劍斬下他首級的沖動,掏出懷裏的布裹扔去。
越昭張開手掌于半空中接住布裹,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兒熟悉的木牌,木牌背面寫着白馬寺。緊接着,他拆開布裹裏的那封信箋。
月一親啓。縱然已經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也從他人口中得知你的真名為越昭,但我喚你為月一的習慣難以更改,姑且容我這樣喚你罷。
當年,先帝在世時一生愛民如子,僅有的錯事,一是親信外戚,二則是未能制止象林王對越裳國的侵占。因此象林王獻上白雉做的羽衣,不但未取悅先帝,反倒招來先帝的怫然而怒,象林王也終身困于邊陲,未得诏令,不得離開。
你可能會疑惑為何我清楚知曉,因為當初我進宮,親睹象林王獻上白雉羽衣後先帝震怒。殊貞皇後愛極白雉,但為了家國大義,便想将那件用鮮血織染的羽衣毀去。當年我年幼不知事,只覺羽衣紛華靡麗,若毀去着實可惜,便哀求殊貞皇後。人心有罪,可羽衣無罪,若真将其毀去,世上只怕再無白雉的痕羽。
後來的事,你便也知曉了。象林王溘然暴斃,皇宮杏園裏的白雉凋敝……月一,我沒有資格勸你放下仇恨,但求你不要用過去困住現在的自己。你合該有一個更好的生活。在廣陵的你不辭辛勞,趕路去城鎮為我與凡兒添置柴米油鹽,在江南的你笑臉相迎、明明不喜卻還是習得左右逢源,為春飛燕招攬茶客,還記得去歲的中秋嗎?山上的野桂花香膩的醉人,我們一家就坐在大槐樹下,賞月吃茶。
月一,替我去看看吧。看看後山的野花開了嗎?香甜的梨子熟了嗎?村裏的小蘿蔔頭頭有沒有長高?村長家的大黃狗又生了幾只小奶狗?對了,白馬寺的方丈說,只要在福牌寫上祈願之人的名字,随身攜帶七七四十九日,就能保佑身邊之人平安康健。
月一,梅娘希望你能平安康健,一生順遂無憂。
信很長,但越昭還是迅速地看完了。他拾起一旁的福牌翻過來,正面赫然寫着“月一”二字。
他瞳孔窒縮,耳邊兵戎相交的嘈雜與凄厲嘶吼都消散成煙,就連呼吸似乎都消失不見。他一直以為,白馬寺一行,梅娘是特意為了陸修瑾才去的,她親手挂的福牌也書寫了陸修瑾的名諱。原來,在她的心裏,他也曾存在過。
“孤将枝枝帶去江南城郊,她寧願死也要回小桑村。孤才會親自送她回去,中了你的埋伏。”
陸修瑾的話将越昭的心髒刺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冷風灌入,寒意透心徹骨。如果他沒有去找江南王,沒有沿途設下埋伏,梅娘就能安然回到他身邊了。
“枝枝向往的是平凡安寧的生活,可不是你用言語編造的幻境。”
“夠了!”
越昭搖搖晃晃站起身,将染血的布裹納入胸襟。越莺突破包圍沖進來攙扶住他,恨看對面高頭大馬上的人。
“阿兄,我們走。”
越莺帶領越昭逃離,剩餘的叛軍如潮水般退去。
三萬守城軍開城門迎敵死的死傷的傷,若再追下去說不定會被叛軍反敗為勝。
陸修瑾帶領殘兵歸城,雖然犧牲了過半的兵力,但這是他們與叛軍交戰以來的首次勝利,足以振奮軍心。
另一邊,中軍大帳。
江南王陸修遠聽聞前線戰敗,怒不可遏地摔碎茶盞,“怎麽會輸!怎麽能輸!?”
越莺清理幹淨身上的血污,腰肢娉婷,鈴聲輕晃地掀開簾栊,對盛怒的江南王沒有半點畏懼,鎮靜自若道:“這只是首次交戰罷了,我們也只不過派出五千兵力,他們亦讨不着半點好。”
她輕蔑地看向虎皮大椅上的江南王。她與阿兄不過是利用江南王這顆棋子而已。六年前,阿兄潛入長安皇宮,意欲攪亂大瀚朝政。而她行過嶺南與北疆,橫跨整個大瀚版圖,最後認定江南王。
她給江南王下蠱,讓他以為自己得了命不久矣的不治之症,再宣稱自己能為他調養身體,治好他的不治之症,江南王便奉她為座上賓。在王府待久了,她也厘清江南王與雲中王之間的龃龉,用蠱毒迷惑江南王的心智,讓他以為先下手為強,謀逆造反,才能有保命的機會。
陸修遠吃了一次敗仗,仿佛預見自己謀逆事敗般坐立不安,越莺安撫道:“王爺放心吧,明日我與阿兄一定會将大瀚的軍隊殺得片甲不留。”
語罷,她就要離開,陸修遠卻不允許,喝道:“不許走。你得給本王一個保證。”
蠱毒能迷亂人的心智,長久下去也會讓中蠱者性情大變,愈發偏執暴戾,越莺深知單單是言語撫慰根本無用,她拿出一枚瓷瓶,放在鋪着虎皮的桌案上,“這是噬心蠱,中蠱者會被蠱蟲一點點啃噬五髒六腑,痛不欲生。王爺若不放心,可随身攜帶以作保命之法。”
陸修遠半信半疑地拿起瓷瓶,這才肯放她離去。
離開中軍大帳的越莺去往阿兄的營帳,她與阿兄說了許多話,可阿兄盯着一塊兒福牌,壓根沒有搭理她。束手無策的越莺嗟嘆一聲,回到自己的住處。
翌日,黎明破曉。本該是集結軍隊進攻颍川的時辰,營帳內卻靜悄悄的,絲毫沒有風聲鶴唳的肅殺氣息。
越莺沖入阿兄的軍帳,诘問道:“阿兄,為什麽?”
為什麽切斷了她和活死人軍隊之間的聯系,今晨她發現自己無法操縱軍隊,除了阿兄,無人能有此能力。
一個晚上,越昭将活死人裏的蠱蟲引滅,他将一雙手放進銅制盥盆裏清洗,清澈的水染成濃稠的紅,“莺兒,夠了。”
“阿兄你在說什麽呀?就差颍川最後一座城,只要我們将其攻下,大軍就能直入長安,将那昏聩帝王的兒子斬殺來祭奠父親與族人的亡魂。阿兄為何要半途而廢?”
越莺拽過他的身子,卻見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滲出一個個血點,血點連成片,濡濕了脖頸包紮傷口的白綢,也浸濕了身上的青衣素衫。
活死人軍隊的士兵身中子蠱,受母蠱操控,阿兄強行引滅子蠱,受到嚴重的反噬。見他這副樣子,越莺再也吐不出嚴詞厲語。
越昭扶住盛放盥洗用具的木架,借此穩住搖晃的身形,忍着蟻噬劇痛,緩緩道:“覆滅越裳是象林王一人罪過,我們殺了他也算大仇得報。”
“一萬越裳族人活生生的性命豈是他一人能抵償的?”
“莺兒,江南王招募的士兵也是大瀚人,我們将其煉制成活死人,也算是大仇得報不是麽?”
“可我還是不甘心……”
一支箭矢刺破營帳,直直地釘在梁柱,越莺驚愕地看去,箭矢尾羽仍在顫動,箭身綁着一張紙。
她将信紙取下來,方知上面是一封絕筆信。信中的口吻分明不是對她說的,但她瞬時明白寫信之人的身份。
……王爺,元捷辦事不利,未能堅守淮陽城,對不起。元捷出身家貧,曾入草寇,是王爺網開一面才有元捷的今日,元捷願畢生追随王爺。但還有一人在元捷的心裏與王爺同樣重要,她救過元捷的性命,元捷無以為報,又不能如她所願開城投降,只好與淮陽同存亡。
王爺骁勇善戰,必定會擊潰叛軍,還大瀚安寧,若王爺有幸見到越莺,還請饒她一命,元捷雖不知她為何與叛賊江南王同流合污,但想必不是她的本願,她是被迫無奈的。報答王爺與她的恩情,是元捷此生的夙願,今生未能如願以償,來世必定償還……
越莺捂住胸口,眼裏似有熱意。自越裳覆滅後,她與阿兄飄零世間,阿兄對她的好皆因血脈親緣,除去阿兄,她再也不曾感受過外人帶來的溫意。曾幾何時,越裳未覆滅,她也是個愛游歷山水的娘子,才會發現越裳以北有國名喚大瀚,才會游歷北疆,在因緣際會下救了陳元捷。
她以為是他是個忘恩負義之人,武藝不精,死在淮陽城一役裏也不足惜。他真是個傻子,居然還以為她是受江南王的威脅,居然還懇求她的敵人饒她一命……
她對他的記憶十分深刻,但相見難以相認。她将精心飼養的靈蠱用于救人,此生也就只他一個。
營帳外的響起交戰聲,他們帶領的軍隊并非全都是活死人,還有五千人是專門護衛江南王的私兵,是有血有肉的常人。活死人被越昭親自引滅,剩下的私兵正與大瀚的軍隊交手。
越昭不顧鮮血會污了越莺的手,抓住她道:“莺兒,我們快走,大瀚的軍隊進攻了。”
越莺甩開他的手,“阿兄,我想用同心蠱救陳元捷。”
同心蠱是越裳一族至高無上的隐秘,每一個族人自出生以來只能以身飼喂一只同心蠱,顧名思義它将兩人的性命維系起來,活死人,肉白骨。
越昭神色複雜,不明白她為何轉變心意,但眼底盛滿不同意,“你……”
越莺固執道:“若是顧娘子有事,阿兄會拿出同心蠱救她麽?”
若是梅娘,他根本不必思量,毫無猶疑會用上同心蠱。
“……我明白了,你去吧。”
越莺緊握那封絕筆信向外趕去,她醒悟了,希望還不晚。
厚重的烏雲低垂,雲層裏隆隆雷聲響徹天地。
副将得到斥候傳來的消息,滿是鮮血與泥濘的臉上綻開欣喜,“王爺神機妙算,敵營近乎無人,斥候也将元捷将軍的絕筆信送到那人的手上。”
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天而降,砸在獸首兜鍪,順着铠甲的紋路蜿蜒流淌,陸修瑾沐雨勒馬,鋒銳的目光直刺不遠處的中軍大帳。
無怪江南之行,元捷自夜探王府後變了一個人,時常魂不守舍。元捷活着時,他沒能關懷,元捷離世,他便要将他未說口的心意傳達給越莺,也不枉元捷的念念不忘、一往情深。
他拔出腰間佩劍,劍指蒼穹,雨滴被利刃劃破,铿锵嗓音回蕩四野,擲地有聲:“天狼軍聽令!随孤擊潰叛軍,為死去的兄弟複仇!”
敵營內,江南王的五千私兵正與沖進來的大瀚軍隊厮殺,但區區五千人馬在大瀚鐵騎下很快折戟沉沙。
江南王陸修遠被下屬簇擁着逃亡,但尚未逃出營地三裏遠,就被追上來的士兵團團包圍。
包圍住他們的士兵散開一個甬道,他騎着黝黑健壯的戰馬,铠甲閃着朔冷的寒芒,高峻的身姿直挺在馬背,襯着身後的蕭蕭雨幕,猶如神兵天降,威儀風華。
跌在泥水裏狼狽不堪的陸修遠聲嘶力竭道:“陸修瑾!”
他想掙紮起身,鋒利的長矛圍在他的周身,一旦動彈就會被刺穿。
陸修瑾控着馬兒悠悠而來,猶如在庭院裏閑庭散步,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不做你的閑散王爺,為何要反?”
他不得昭穆皇帝寵愛,自請去荒蕪雲中,與流放無異,而陸修遠極盡榮寵,奪嫡失敗後還能請封富庶之地。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陸修遠低頭癡癡笑,似有癫狂之相,“因為你啊陸修瑾!你母親是我母妃的奴才,你也該一輩子是我的奴才,你怎麽能爬上我的頭頂呢?!如若連你都能稱孤道寡、權傾天下,憑什麽我不可以!你就是一個奴才,一輩子都只配被我踩在腳底下!”
他歇斯底裏的放肆動作被執着長矛看守的士兵牢牢鉗制,陸修遠雙目圓瞪,額角青筋暴起,“陸修瑾有膽子就放開我,讓我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場。”
他已是窮途末路,所作所為不過是白費掙紮。
陸修瑾翻身下馬,揮手命士兵散開。陸修遠拾起一旁掉落的長劍,嘶吼着沖來。
他還未至陸修瑾面前,胸膛猛地一痛,被踹倒在泥地,拖曳出長長的泥印。
陸修遠還想撐起身再戰,但一只戰靴踩上他肋骨斷裂的胸膛。
“啊——”力道之大,迫使他慘嚎。
陸修瑾執劍直指他面門,嗓音裹挾屍山血海裏搏殺出的淩冽氣場,“孤給過你機會了。”
“哈哈哈……奴才永遠是奴才,早知道當年就不該把你騙進那個老太監的院子,而是把你推下水井,和你娘一樣淹死!哈哈哈哈——”
窮途狂妄的笑聲戛然而止,陸修遠的喉嚨被利刃劃過,他捂住脖頸,血流如注,凝視着陸修瑾,依舊桀桀發笑,與此同時他捏碎了手裏的瓷瓶,拼盡全力将其抹在陸修瑾的手背。
将死之人居然還能爆發出力勁,陸修瑾防不勝防,不過一息他便拂開,手背被抓出指痕,一點皮外傷他沒有在意。
陸修遠被揮落的手砸在泥坑,泥水四濺,他也沒了生息。
謀逆叛賊已死,剩下的漏網之魚都是散兵游勇,陸修瑾指揮天狼軍清理戰場,将早已死去的活死人士兵火葬,他命天狼軍翻遍整個敵營,都沒有尋到越昭與越莺的蹤跡,就連陳元捷的遺體都消失不見。
雨過天晴,濕紅的泥土被雨水洗刷,徒留斑駁痕跡。一縷光破開雲層,随後萬光齊放。
信使乘着快馬來到千裏之外的長安,捷報暢通無阻送到甘泉宮。
天清氣朗,晨露凝在草葉上的白霜都熠熠生輝,陸靈君閱完戰報,連日來的陰郁散開,揚起笑顏對身邊執棋的清妙娘子道:“表姐,前線來信,叛賊江南王被當場斬殺,反叛平定,王叔大獲全勝。”
【作者有話說】
不好斷章,所以直接二合一了。
嗚嗚嗚,再也不敢碰戰場這種大場面了,好難寫,寫的不太好,我盡力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