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霧
黑霧
渴望之地的神秘終于被打開。
安景澈的手還被臨初霁緊緊抓着，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準确來說，在這裏的人應該都不會太在意。
原先的小道慢慢被黑霧籠罩，身處其中的人都能感覺到身體生寒，一股陰冷感慢慢包圍住衆人。
臨初霁把安景澈往後擋了擋，他自覺這黑霧背後不會是什麽好東西，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拉他們入幻境的罪魁禍首也不一定。
其他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一時間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這屆來尋雨的膽子倒是小～”一道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不疾不徐之意。
那聲音離得很近，安景澈覺得是在自己耳邊炸開的，但很奇怪的，他卻并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
黑霧感應到什麽一般，漸漸退卻。就在霧散的一刻，安景澈很清晰地看見一口井的輪廓，在霧徹底消散後，那口井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就是一口井不錯！而且似乎還是他們當初在小邸下看到的那口井？！
“這怎麽可能？為什麽這裏也會有口井？”郝岱不可置信問道。
“零星，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口井是不是和這口井一模一樣？”這下輪到臨初霁問零星了。
大家的眉頭都皺得老高，看樣子确實有點燒腦子，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是誰都不會高興。
“我記得之前我和楊岩那口井旁邊挖過菜料…”零星邊說着邊走到井邊看了看，沒多久，眉宇間都是煩躁：“是那口井，井邊縫隙裏還有沒拔完的菜料根。”
梅尋雨有點相信尋雨這事的邪乎了，“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跳井去看？”他們不就是從小邸那口井跳下之後經歷了那麽多嘛，現在是又要重蹈覆轍？！
臨初霁看着井口，沒有說話。但就在這時，一開始指引他們的小瓶子“骨碌骨碌”從臨初霁袖間滾了出來，瓶口的塞子被道上的小石子蹭開，那如礦泉水的液體又一次流了出來。
又一次，那個猶如老道的聲音發話了：“你們還是糊塗啊，這井口可不是那麽好進的，你們這次錯過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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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初霁站在原地，有點迷茫，他該不該跳？上次跳井結果團隊九死一生，這次…他該跳嗎？
安景澈不管這麽多，他想，目前就一個井口出現在面前，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想要找雨，或許只能相信那個老者的話。
“臨初霁，我先跳，我先去看看這井口怎麽樣。”安景澈摸了摸臨初霁攥着他的那只手，示意他放手。
臨初霁沉默地看着他，最終一咬牙把他的手輕輕放開了。
安景澈是實幹派，每次他都喜歡給自己挑刺，似乎這樣生活才不會太過枯燥。雖然他在寫文時不會那麽嚴苛地要求自己，但生活中很多時候就是充滿巧合，比如他穿進了自己寫的小說裏，比如他在這個世界裏和不同的角色交流洽談，還要避免他們的挑刺，不過也不太成功就是。
走到井邊的時候安景澈想了很多，他到雨界後時常會想很多有的沒的，這時更甚，如果他這一跳真的喪命了，那他是不是就會在書裏變成棺材？現實世界裏的蘇若嫣可能還指望他的保險費，呵呵，可惜，她絕對想不到的…自己的弟弟居然被一本書綁架了！
走上井欄，望向井口時，下看就是一片黑暗。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回望着你。【注1】”安景澈一臉平靜地裝了個逼，貌似平淡地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随後一個仰天躺的姿勢往下跳去。
周圍都是漆黑，安景澈雙目微閉，身體周圍都是風的觸感，涼爽又親切，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起臨初霁身上那股讓人親切的竹葉香。
不過…“我說，這下降時間是不是不對啊？這他媽一直都是這個高度沒變過吧？”安景澈有些無語道。
“你小子自己想什麽時候下落就能觸摸到地面了，都經歷過一仙天了還需要我提醒？”
“我要立刻下落！”安景澈反應過來，立馬喊道。話音未落，一股火辣辣的痛從他的屁股墩蔓延至全身，痛感一陣陣的，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嗯，腫了一塊。
臨初霁眼神微暗，目光閃爍了幾下，他有點後悔沒有和安景澈一起下去了。安景澈還好嗎？他突然有點害怕…
恰時。一道聲音像是要沖破雲霄，直達他們耳膜，聲音大而強。
“臨初霁！我下來了！這裏面空間挺足的！你們要是下來就心裏默念就行了，這地方好像是吸收人的想法建成的。”安景澈在下面興奮地說道。
既然已經确定安全，那可以帶隊下去了。臨初霁冷漠地看着井口，再一次跳下，不過身體一頓的工夫，他便看見安景澈那張有點俏皮但俊秀的臉。
“安景澈…”臨初霁不由分說拉住安景澈的手，安景澈感覺一只大型犬纏上了自己，他目光頓了頓，略帶安慰地給自己這個同伴順了順頭發，雖然是踮起腳順的鬓角碎發。
這一溫情畫面在其他人看來見怪不怪，全部人下來以後，那黑霧又聚集起來，這一次大家不再擔憂，順着黑霧往裏走去。
黑霧所罩的這口井和小邸的那口井似乎并不相同，至少他們走了很久很久，沒有一線天也沒有看到盤曲的樹根，有的只是一團又一團黑霧，前方也像沒有出口一般，一直往前走，一直走。
“這次你們做的很好，不愧是被渴望之地認可的人。”那道聲音對他們一直都保持着好态度，安景澈不解的同時，心裏又有點暗爽。他們可不是牛逼嘛…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安鷺前輩。”臨初霁說話直接把衆人都驚了一驚。
安景澈首先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你說他是我爸？我爸的聲音怎麽可能這麽老呢？怎麽可能呢？”他的手都在發抖…他不敢相信這個結果。
梅尋雨眉角也緊緊皺起：“臨初霁小哥，我不是不願相信，但是安鷺大哥當時也是年輕小夥，這個聲音一聽就是個老人，不說其他，安大哥失蹤也不過六年，怎麽也不可能變成老人的。”
臨初霁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黑霧，他在等着“他”開口。
“安鷺”開口道：“你的創作者确實不錯，盡管說是個二創，但能在二創的情況下賦予你常人不能及的觀察力也已經算成功了。咳咳，雨界還不算全完…”
臨初霁：“多謝誇獎，據我所知，前輩的身體還不至于這麽孱弱，更不至于不能維持身體機能，想必是之前用了什麽不該用的禁術遭到反噬而致，眼下應該是撐不過去了吧。”
“安鷺”無比欣賞地看着臨初霁：“咳咳，你小子倒是比安景澈透徹不少，是，我時日無多。也有可能今天和你這一說我就魂飛魄散了”說着，他操縱黑霧往安景澈那方向觸了觸，但，無果。
安景澈有些不敢相信，這居然真的是自己老爸，而且居然要死第二次？他完全無法接受：“老爸，你為什麽會來到雨界？！你怎麽…怎麽就要死了，你的屍體不是已經進棺材了嗎？為什麽還要在雨界死一次啊？為什麽啊？！”
安鷺心知已事到如今，沒什麽不能說的。他往安景澈的方向飄了飄，一小團黑霧飄到安景澈肩膀上，似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緊接着，安鷺的聲音把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我在和你老媽蘇清恩在你還上小學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的稿子，說起來那個好像叫（下雨天）是吧？］
［剛開始的時候發現你的稿子裏面的想法我就感覺不錯，你說說你，上學盡想些怪念頭。不過我也确實好奇，一個沒有雨的世界到底會是什麽樣，于是我開始試着畫出來，這期間我也為潤了潤你的稿子，多寫了不少章節。想想我當時也是傻，怎麽就這麽喜歡搞東搞西的。］
安景澈盡量控制住自己眼眶裏難止的淚水，他好像隐隐察覺到自己稿子的不對了，那篇文到底為什麽寫出來的，他居然沒有印象了？可是幼兒園的事他都記得，沒道理小學的事會忘才對…
安鷺繼續道：［然後我發現，你這篇（下雨天）真的有生命！它想把你吸進去。最開始我都震驚，畢竟一個未完成的稿子為什麽會對一個未成年的人有興趣這種事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的，于是我開始沒日沒夜的研究，你媽總說我是魔障了，可我真的發現那本書對你有極大的興趣！］
［還記得自助餐那天嗎？］安鷺這句話把安景澈拉回到那讓人不願回憶的昏黑夜。
［這本書它發現我在研究它了！它想把你拖進去，不過好在你當時已經把這稿子忘記了，它和你無法産生什麽媒介聯系。于是我把所有的稿子都堆在我的屋裏，我想在那個世界裏面找到雨，我一直在想，既然這個叫雨界，那裏面的誕生的雨會不會有什麽奇特功效？你媽媽當時已經是胃癌晚期，我實在沒有辦法，我真的想救她！］
安景澈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所以，你進來了，還變成了這個模樣，都是為了找雨？！那媽媽和我們你考慮了嗎？！你憑什麽做這麽草率的決定？！”
［沒有辦法了…］安鷺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成了遲暮老人，［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去了，你以為進來的條件是什麽？那是舍棄身體，靈魂進入這裏…不過你不同，咳咳咳，你是它的主人，它把你視為神，無論如何都把你當作第一位。咳咳…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它為什麽會找上你…兒子，你要保護好自己！］安鷺的聲音漸漸變弱，安景澈可以感受到他還存在，但是他的氣息已經愈發弱了。
傷害不可逆轉，安景澈無奈地撫了撫那已經變為手掌大小的黑霧，他似乎一瞬間長大了。“爸爸…再見…”他有那麽一瞬間很想抽泣出聲。
難道都是因為自己的那個稿子，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因為他在小學時的幾百字的亂寫，所以他的父母才會陷入險境？！
衆人顯然被安鷺那番話說得有些難過，不過他們更多的是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假。
臨初霁把安景澈擁到懷裏，他不想再讓安景澈和其他人聽到真實，所以他用了隔音術，讓衆人先緩緩勁是最好的。
安鷺很安心道：［多謝小友了。］
臨初霁冷冷道：“我只是為了安景澈”，言下之意：那不重要。
安鷺好久沒有感覺到尴尬了，他頓了頓說道：［其實景澈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只要他想，這個世界什麽都可能發生。咳咳，你可能會覺得我說的話假，但事實是，這個世界真的完完全全為他敞開，只要他想，這個世界随時都會下雨。］
臨初霁：“總會有代價的吧？”
安鷺一呆：［代價？這個世界希望他能回去，回去把這個世界完善。這個世界不希望自己不完整。哈哈，我找了那麽久的方法，不惜用自己的靈魂作代價，但結果是它想要的是我的兒子…而我的妻子最後卧床的時光，我完完全全地錯過了，這一切或許就是命吧…］安鷺頹敗地說道。
“但你是雨界的安大仙。”臨初霁淺笑道：“雨界的那些植物都是你添加的吧，你或許之前想過怎麽改稿子想了很久吧？我們雨界現在的安穩生活都是你一點一點想出來的。大家都很感謝你。”
安鷺話語一頓，“說的也是…”魂飛魄散的最後，臨初霁看見他發自內心的笑容，随後黑霧徹底消失，一切都和之前沒兩樣。
臨初霁抱着安景澈，輕聲說道：“謝謝，安大仙。”
雨界有過一個大仙叫安大仙，有人說安大仙力如蠻牛，可以輕易把兩個壯士舉起，他創作的很多東西都能造福百姓，雨界因為他，少了很多災難。
但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安大仙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操心家庭的，為了家庭所向披靡的普通人。
他因一個稿子入雨界，也因一個稿子為這個世界創造了很多奇跡。他一生短暫，以安大仙之名殘留于世，以安大仙之名震撼雨界。
他叫“安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