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神經質
神經質
夏僅一連錯了幾個音,剛才流暢的旋律瞬間就不成調了。她手指幹脆從琴鍵上拿下來,定定地看着坐在窗下的江心月。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髒愈跳愈烈,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占據其中。
聽琴聲停了,江心月回眸,一雙眼裏滿是玩味,顯然一眼就看透了夏僅的想法。正好一根煙抽完,她将它摁滅在托盤旁的白色煙灰缸裏,拿起那杯紅酒,輕輕地抿了一口,于杯口處留下一抹紅。
“我可以……見見他嗎?”夏僅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如果我侄子沒做那些事,今天見到你時我就會把你從這裏趕出去。”江心月輕輕地說,“但他後來一直也沒找過你,就說明他現在還不打算見你,對嗎?”
夏僅抿了抿嘴,明白江心月這句話的意思。可想見那個人的感覺又是如此強烈,在內心飄浮無依了如此之久、又忽然捕捉到這麽一絲光亮之後。
她知道,江心月這樣的人幾乎不可能被動搖。于是她只能坐在鋼琴前,沉默地看着她,感覺之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江心月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漫不經心地打趣道:“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像只可憐兮兮巴望着被人給撿回家的小流浪貓。”
夏僅頓了一下,才慢慢收回目光,手指重新搭上琴鍵。
江心月又說:“所以如果你跟我保證,一會兒一定只躲在一邊,絕不讓他發現……”
“我保證!”夏僅立即仰起臉。
江心月笑笑,搖了搖酒杯:“那就繼續彈吧。”
約四十分鐘後,管家敲響了琴房的門,江心月帶夏僅來到一樓。她的行李箱已被在茶幾邊放好,她就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裏玩手機,眼也不擡地跟夏僅說:“你去廚房那邊吧,他不會進來的。”
夏僅點點頭,想起她看不見,才說了一聲“好”。
因為女主人要出門,整座別墅的燈都滅掉了,除了客廳正對茶幾的那盞水晶吊燈。晶瑩的黃白色光線散開,只堪堪照亮一間屋子。夏僅則完全被黑暗包裹,站在廚房門口的吧臺後,偶爾擺弄一下臺上的那盆吊籃。
別墅大門一直沒鎖,忽然就被推開。毫無征兆,卻讓夏僅整個人倏然屏息,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Advertisement
風雪在門外回旋呼嘯,一股涼氣湧入屋中。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裏,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他卻偏偏不進來,就站在那裏,于是身影又被門擋去大半。
這樣似有若無的一點側影,更讓人心潮難平。
“走啊。”
熟悉的低沉聲音傳來,冰冷而不耐煩,卻又能讓人想起曾經低語時的溫柔。夏僅的手開始不自覺發抖。江心月則蜷縮在沙發中,一臉散漫,聞聲一雙媚眼瞥向門口,悠悠地說:“怎麽這麽沒耐心,不來幫我提一下行李?”
夏僅愣了愣,手抖得更厲害。
站在門口的那人卻嗤笑一聲,涼涼地說:“愛走不走。五分鐘。”随後轉身,走進一片白雪茫茫中。
“呵……”
江心月這才從沙發上起身,由管家幫她提起行李,始終沒看夏僅一眼。
兩人出了屋子,但門沒關,冷氣一股一股地往裏灌着。夏僅仍舊站在黑暗中,懵懵的,滿腦子都是剛才恨不得深深刻下來的景象。
一切明明那麽真實,如冷氣漫上她皮膚時的鮮明觸感,卻也在每次回想時都感到那麽虛幻,也如那份觸感的轉瞬即逝。
沒多久,管家回來了。目送女主人乘黑色賓利車遠去,他才看向一直立于黑暗中的夏僅,彬彬有禮地叫了聲:“女士。”
深吸一口氣,夏僅極力淡定地說:“好,我這就走。今天打擾你們了。”
除夕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夏僅對誰都只字不提。在北城平靜地度過了春節假期,反而在回到諾桑後,感覺一切都變了。
連宋箋都說她沒再那麽死氣沉沉,近四年來,打心底裏漫出的那股憂郁勁好像都漸漸消退殆盡了。不再抽煙,但酒量更好,說話時不總是在一旁發呆,總是左顧右盼神飛氣揚。宋箋于是又開她玩笑,問她一直郁悶是不是因為不喜歡出國留學,而如今終于快回家了。
夏僅就是笑,沒回答這種本就不正經的問題。
她那顆心還是一直高高懸着,并且時刻都有些神經質。
剛回諾桑的那個月,她在一家飯店找了個彈鋼琴的兼職——不是因為缺錢,而是像駐唱一樣,單純因為喜歡。
某天結束了最後一曲,她從琴凳上起身,正往換衣間走着,忽然被人從後面輕拍了拍肩膀。
瞬間想到什麽,她整個人一僵,心跳立即飙升得快如擂鼓。即使在轉身後看見一個一身黑、頭發也純黑,面龐卻陌生的人,也保持着呆滞的表情,遲遲沒有緩過勁來。
那人戴着副眼鏡,并沒有心裏所想的那個人那麽高,看起來斯文有禮……總之二者完全不同。
看夏僅如此反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開口說的是中文:“你好,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但我在微博上關注你很久了,今天特意來聽你彈琴,并且想來和你打個招呼。”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也想到自己每條标注了地理位置的微博動态,夏僅露出微笑,和他客套地說起話來。
就是這樣每一天都惴惴不安,卻每一天都在期盼着。
幾乎是在結束這份兼職的同時,夏僅意外收到一個在聚會上彈奏鋼琴的邀請,主辦方來自國內。
并且,這個聚會不是普通聚會,屆時會在一艘游輪上舉辦,據說聲勢浩大,來賓尊貴。
她雲裏霧裏,因為就憑她這造詣,根本沒資格在那樣的場合下登臺獻醜。況且,她完全不知道主辦方是如何聽說她的——憑那家兼職過的、小有名氣的飯店,還是憑她微博已經擁有的十萬粉絲和地理定位?
她下意識問了付寒一句,因為他應該對這種高端活動有所了解,但他說——與他無關。
忽然有種預感,夏僅就不再做聲了。
“何必去這種活動彈琴呢。估計主辦方都不知道你什麽身份。”付寒笑,“你要是喜歡這種高檔次的聚會,下次有機會,我帶你。”
夏僅笑笑,搖了搖頭。
就像當初知道她去某酒吧駐唱、去某地演唱、去某飯店彈琴一樣,付寒嘆了口氣,也無可奈何。
派對當天傍晚,夏僅是第二批登上游輪的人。主辦方和大部分工作人員已在船上将一切打點好,等待貴客登船。
夏僅在休息室換上主辦方準備好的金色禮裙,竟還有專業化妝師為她改妝,用幾枚金色發夾幫她別起碎發,又給她夾了對珍珠耳夾。
夏僅:“……”
才真正有了,這次聚會真的很不一般的正式感。
晚七點時,開始有侍者将客人引入大廳。夏僅已在廳中央的淺金色鋼琴前坐好。平複了一下心情,她開始彈奏。即使廳中客人越聚越多,說笑聲與杯盞碰撞的清脆聲不絕于耳,也旁若無人。
直到耳邊響起一個沉沉的聲音,感慨:“明明可以當個闊小姐吃吃喝喝,結果卻在這裏打工彈琴。”
夏僅頓了一下,錯了個很突兀的音,以至于不少人往這兒看了一眼。
但看到是夏轶站在那架鋼琴邊、捏着只高腳杯、漫不經心地同她說話後,個別負責人很不悅的臉色瞬間舒緩。
“你零花錢都被你那天才老媽勒索去給那小崽子買奶粉了?”他繼續毒舌。
夏僅睨他一眼,很快恢複從容,反怼道:“誰都可以吃吃喝喝,但只有有才華的人才能坐在這裏彈琴。”
“而且,拜托你搞清楚,誰缺錢都不可能是我缺!是主辦方請的我,而不是我主動要來打這份工的。”夏僅又補充。尤其當看到夏轶時,她有些後悔——要是昔日在北城認識的什麽人也來到這裏,看見她這樣……
“夏家怎麽會出你這樣的人才。”夏轶幽幽地感慨。
“不是你想整我?”夏僅忽然想到什麽。
“我有病啊!白癡。”夏轶頓時覺得很沒意思,終于有了要離開的意思,“我去吃吃喝喝了,你自己在這慢慢彈着玩吧,智障。”
被一口氣罵了這麽多次,夏僅窩着股火,巴不得讓這個人趕緊滾蛋。但忽然想到什麽,她暫時退讓一步,叫住他——“哥!”
夏轶頓住腳步,回頭,聽夏僅問他:“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聚會?”
“就水天一線。”夏轶以一副她什麽都不懂的口吻輕蔑回答,“家裏公司忙了很久的一個大項目,就算說一百次你這個腦袋瓜也記不住。”
就在夏僅一邊發怔,一邊流暢地彈琴時,夏轶于心裏感嘆一句——她琴技倒真不差,嘆了口氣說:“你不也在學建築設計麽?好好學,以後來我手下打工。”
“……滾。”
夏轶走後,夏僅耳邊徹底清靜了,心裏也徹底沸騰了。
她不再一味發呆,目光開始在四處流連。可惜這座大廳實在太大,裝潢也複雜又誇張,各種亮閃閃的光線交錯在一起,無比刺眼,實在晃得人頭暈。賓客們也衣着考究,無數身影重疊在一起,到處穿梭不絕,完全沒辦法找到某個人。
就算找到了,不用幾秒,肯定又會立即被人群給淹沒。
但就在晚宴結束、賓客們慢慢散去、不是前往甲板就是登上二樓時,夏僅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因為,她真的捕捉到了某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某走廊的拐角處。
一身筆挺的西服,個子很高,純黑的、微長的發與利落的後頸。她從未想象那個人也能如此矜貴過,因此一段時間內,腦子裏還是恍惚的。
快了快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謝你們,我好喜歡完結v呀,因為都是熟悉的小可愛的留言(除了第一本,完結的時候只有兩條評論:-D),就像每天和你們聊天一樣,哇咔咔咔咔,打游戲去了!!我的省昭君目标遙遙無期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