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意

生意

約定的彈琴時間本來就是到外廳宴會結束,但游輪還在河流上行駛,主辦方安排有一間休息室給夏僅。她離開大廳後,卻沒有往那裏走,而是提着裙子登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立即被一名工作人員攔住。

此次宴會的賓客身份很高,船上的安保工作疏而不漏。無論夏僅抱有什麽意圖,他們都不會允許她這麽貿然地去接近誰。

“我找我哥。”夏僅看着那名拿着對講機的工作人員,盡力露出真誠而着急的表情,和他解釋,“我哥是夏轶,他剛才還在鋼琴邊和我說話。我叫‘夏僅’,是他的妹妹,在諾桑留學,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身份證。”說罷,她一摸身上,才發現自己正穿着禮服,包包被放在了休息室裏。

無奈地嘆口氣,她回到休息室拿包,折騰了半天才取得保安人員信任,成功上到二樓去。

站在之前看到的那個走廊盡頭,夏僅再次陷入彷徨,沒想到這個游輪的二樓竟然會這麽大。長長的走廊光線幽暗,一眼看不到盡頭,堪比一座五星級酒店。無數外形相同、只是門牌號不同的門在兩側排列開去,讓人完全無從下手。

她最後頹喪地拿出手機,給夏轶撥出電話。

幾分鐘後,她由夏轶領進他所在的包間。他一邊帶路還一邊調侃她:“怎麽,鋼琴彈累了?終于想起來自己也是個小姐了?”

“……才不是。”夏僅不和他廢話,“一會兒我還要下去接着彈。”

夏轶:?

但也懶得管這個臭屁妹妹,單純覺得她又是在和自己賭氣。她從小就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犟脾氣,誰都拿她沒轍,只有林盼姿那種更偏激的架勢才壓得住。

進了房間,夏僅和夏轶那衆朋友誰也不認識。他們正在打牌,一旁的KTV功能被用來放背景樂。簡單打過招呼後,夏僅跟夏轶要手機——“我手機沒電了。”

夏轶不知道她要幹什麽,靜靜盯着她,顯然不願給。她剛才明明還用手機給他打過電話。但礙于這麽多人在,他最後還是慢慢從兜裏掏出手機,解鎖遞給她,眼神冷得仿佛能把她凍住。

夏僅“嘿嘿”一笑,拿了他手機,自個兒縮到旁邊沙發上去了。

笑容立即收斂,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麽強烈,一下一下的——“咚”、“咚”、“咚”……手指微微顫抖着,她打開夏轶微信,在搜索裏輸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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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揚]。

出來了。

——他的新微信。

心跳幾乎在那一瞬間停滞,夏僅在聯系人裏找到江天揚。她先背下那一串微信號,而後看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夏轶:[代你給她了。]

江:[喜歡嗎?]

夏轶:[好像不太喜歡。]

夏轶:[因為以為是我送的。]

時間是一年前。

她好像想起來了,那年聖誕節,夏轶來看她,給她帶了只一米高的泰迪熊玩偶。穿格子裙,裙子的做工簡直可以和小孩子的衣服媲美。熊也特別可愛,毛極其柔軟,五官憨憨的,但她不怎麽喜歡。

夏轶實在太了解她了。如他所說,她以為是他送的,所以很不感冒,甚至覺得很蹊跷,問他:“你為什麽給我帶只熊?”

夏轶從來不給她送這些玩意兒,所以輕描淡寫一句:“從一個酒店大廳裏随手拿的,感覺很不錯。”

夏僅那時想吐血,因為不敢想象那個畫面,但又覺得夏轶真可能做出來這種事。

于是她随手把熊往卧室角落一丢,淡淡諷刺他:“夏家怎麽會出你這樣的人才。”

想笑。

很激動。

但好像也有些難過。

眼前手機上,還有就在幾分鐘前、夏轶給江天揚發的消息:[牛逼啊,小江總,你敢讓我妹妹來這兒彈鋼琴??]

所以這個聊天就在消息列表頂端,只是夏僅一開始搜索心切,竟沒注意到。

她:??

帶着更加複雜和激動的心情,她去看江天揚朋友圈。

簡直不能再正式了,完全對得起夏轶那聲“小江總”的稱呼。除了生意就是行程,寥寥無幾的幾條。他們果然在做同一個項目的生意——即将建于南歐的水天一線,一座六星級的臨海大酒店,消費群體非富即貴。

而他頭像是一片白,朋友圈背景是一片海。泊滿游艇,看風景大概是南歐。

房間裏,感覺夏轶越來越頻繁地往自己這兒看,怕他察覺出什麽異樣,夏僅将手機完全恢複成原始狀态,走過去遞還給他,克制着內心裏攪動不安的情緒,淡淡說:“我彈琴去了。”

“不是吧?”不待夏轶開口,他身邊一微醺的朋友便叫喚起來,“夏小姐這麽喜歡彈琴嗎?在這休息一會兒多好,那兒還有吃的。”

夏僅于是扯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說:“沒關系,謝謝好意。我在諾桑留學,彈琴是我的愛好。”

那人于是鼓了鼓掌。

離開房間前,夏僅聽他對夏轶誇張地吹捧道:“你妹妹太有才了。”

不用猜,夏轶一定面色鐵青。

下到一樓,大廳中的客人已經寥寥無幾。大多是在甲板上吹夠了海風,或不喜歡二樓那種環境的。方才用餐的地方早已被清理幹淨,地毯上連一粒面包渣都找不到。他們或找個位置玩手機,或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說話,等游輪靠岸。

明明已經不用彈琴了,夏僅卻再次整理好裙擺,坐上琴凳,也沒人說什麽。主辦方甚至喜聞樂見。只有幾個得知她是夏轶妹妹的人覺得不妥,但也不好阻止她,覺得她可能是自己想彈着打發時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

可能是因為突然得知了江天揚消息,心裏躁動不已,也可能是因為無意聽說是他安排自己來彈琴的——因為他想見自己?

……總之,他其實正在某個地方看着她吧。

她也十分願意彈很多曲子給他聽。

聚會出了些問題,游輪的航線比預計開長了足足二十多公裏。這麽一折一返,回到港口的時間估計要到淩晨兩點了。

晚十一點的時候,夏僅開始覺得困。大廳裏已經沒什麽人,但她還想彈。滿心都是亂糟糟的事,偏偏又因為困頓而昏昏沉沉。

與此同時,夏轶手機收到條消息:[我沒那麽蠢。]

[我問了,是主辦方知道我去Teverne看過她彈鋼琴,所以特意邀請的。]并腹诽:真是有病。

[船一時半會回不去了,你帶她到二樓睡覺行麽?她在諾桑以後總是這種狀态,現在又這樣。]

但夏轶已經自個兒睡着了。

看到消息的時候,是淩晨一點。夏轶酒醒得差不多,拿起手機後更是清醒不少。他迅速披上外衣往外走,心想:那個傻缺不可能一直彈到現在吧?

果然,出門後沒聽到琴聲從一樓傳上來,整個大廳的光線都暗下去不知幾個度,幾乎所有賓客都在二樓房間裏。心裏一塊石頭落下,他站到欄杆邊往下看,心又一頓。

鋼琴蓋合上了,夏僅正趴在上面、側過臉睡着,像個在上課時間偷偷睡覺的高中生。

他本應該下去罵她,但她身上已經被披上件黑色西裝外套,另一個人搬了把椅子,正面對着她靜坐。

嘴角勾起抹笑,夏轶輕咳出一聲。

江天揚聞聲擡頭,與他對視一眼,看他又消失在了二樓的欄杆後。

夏僅醒來的時候,是淩晨兩點半。

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見那個聲音在她睡着後、在她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阿僅。”滿含寵溺。但在意識轉醒後,這樣的聲音又變成了另一個,叫的是“僅僅”、“僅僅”。

她愕然起身,才發覺自己竟然趴在鋼琴上睡着了。有什麽東西從身後滑落,她一把撈住,是一塊毛毯。

游輪中幾乎空無一人,付寒跟她說:“僅僅,回家了。”

“你來接我?”

“嗯。聽說船晚了,不放心。”

夏僅揉了揉眉心,慢慢從位置上起身:“那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

下了船、坐在付寒車上,時間是淩晨三點。因為剛睡過一覺,夏僅不再覺得困,并且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她拿起手機,渾身又湧起了那股興奮緊張的感覺。

她在微信上點開[添加朋友],輸入那串微信號。

可想了想,又立即收手,不斷退回,用QQ登了個新微信號。頭像和他一樣設為全白,昵稱随手輸了個“X”,又擔憂太過明顯,遂改成了個“J”。

搜出江天揚的新微信號,她編輯好友申請,卻想起他曾說的、不加陌生人的習慣……

她一閉眼,一咬牙,在[發送添加朋友申請]一欄裏寫上模模糊糊的兩個字:[生意。]

好白癡。

可能會被一眼識破。

但也說不定能誤打誤撞上……

放下手機,夏僅剛舒一口氣,手機忽然震動——[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操。

淩晨三點啊??

她硬着頭皮,想起哥哥和他的聊天記錄,模仿着某種語氣發去一句:[不好意思小江總,這麽晚打攪你,要不明天再談吧。]

發完後,她整個人都頭皮發麻。

幾秒後——

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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