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搞事情
搞事情
Swords丨man裏廳,厚厚的黑理石牆壁隔絕出一片封閉性很強的區域。光線昏沉,色彩各異的燈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交錯在一起,伴随着十分有格調的背景樂,渲染出獨具一格的浪漫環境。
但這依舊不能使鞠雪梅心情有片刻沉靜。
點了杯威士忌,特裏亞農灰色的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桌上那兩張重疊在一起的入場券。酒只喝了一口,就被嫌棄地放到一邊去。
廳內所有桌椅繞着中心那座圓臺排布,此時已然賓客滿座,依舊都是令她看不上眼的那類人。
就在覺得有些無聊時,夜店一名經理似的人站到臺上,燈光剎那間彙集。在掌聲雷動中,他向大家介紹了今晚的演唱嘉賓——Xylin。
顯然是個很受歡迎的常駐歌手,臺下客人都很捧場,掌聲愈加熱烈,夾雜着幾聲歡脫的口哨。
沒多久,燈光都暗下去,只留下直落在臺中央的那一束金色。夏僅着一身很有仙氣、蕾絲裝飾的白色長裙,慢慢走到立式話筒前。
她一頭幹淨利落的黑色短發,眼睛很大,貓兒似的,面龐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純淨。但即使挂着淺淺的微笑,她表情也顯得很寡淡,早已沒了當初于英蘭畢業時的嬌柔和靈氣,甚至有點像個帶着點病态的瘦弱洋娃娃。
鞠雪梅目光落過去,微微蹙了蹙眉,但依舊不動聲色。
暫時沒有樂隊出場,只有夏僅一個人。她在滿座賓客的矚目下微微偏過頭去,向後臺點頭示意。三秒後,她空靈的聲音和背景樂同時出來——
Help,I lost myself again
幫幫我吧,我又一次讓自己迷失了
But I remember you
但我腦海中的你卻依然那麽深刻
Don'te back,it won't end 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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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回頭看我,那些傷還未愈合
Our love is six feet under
我們的愛已深埋殆盡
I can't help but wonder
不能自已的我卻依舊想知道
If our grave was watered by the rain
若大雨滂沱過我們的生後之所
Would roses bloom
會否有玫瑰悄然綻放在那雨後
第一首的歌名為《Six Feet Under(六尺之下)》。
一曲唱罷,整座內廳難得陷入寂靜。
反應了幾秒,掌聲和歡呼才乍然響起。
道過一聲“Thanks”,說了一些感謝大家到場的話,短暫地休息片刻後,夏僅繼續一首一首地唱了下去。有迷幻抒情的,也有能嗨炸全場的。在某首很燃的歌前,必不可能缺席的宋箋起哄似地走上臺,給夏僅點了根煙。
一衆朋友都在鬧,客人也跟着鬧。夏僅象征性地俯首吸了口,又是一陣起哄。
宋箋有分寸,搞完氣氛後就退下去了。有不少認識她的熟客讓她和夏僅一起唱,她就笑着說“等一會兒再說”,又引得一陣興奮。
“這就是我的好兒媳想告訴我的,對嗎?”鞠雪梅終于在這時忍無可忍,冷冷看了付寒一眼,拿着包起身離去。
付寒頓了幾秒,還是跟她一起走了。
喧嚣的音樂中,最不起眼、甚至幾乎沒有光線照到的最角落位置,江天揚和夏轶對了下眼。
“但我怎麽沒發現她會抽煙?”夏轶忽然想到什麽,臉色倏地沉下去。
江天揚在玩着手機,沒有回答,模樣像在沉思。
——夏轶都不知道,他怎麽可能知道。
“是不是你教的?”他繼續問。
江天揚梗了一下,有些冷地擡頭看他一眼,裏面寫滿了“你是不是有病”。
“那就是跟你學的。”夏轶自以為是地篤定道:“她現在什麽都恨不得照着你來。”又煩躁地沉聲說:“不能這樣。你要是真想和她在一起,必須把煙戒掉。”
默了很久,江天揚呵笑一聲:“你是不是喝多了?”
忽然覺得,這一對兄妹其實很相像。
離開Swords丨man時是淩晨。
站在門口,與宋箋等人告別,這條街在這個時間依舊熱鬧非凡,人群比肩擦踵。夏僅沒喝多少酒,正十分清醒地注視着一切。
當演唱結束後,發現付寒和鞠雪梅那桌已經空掉,她就知道自己得償所願了。但同時也意識到一個有些尴尬的問題——自己不應該再回付寒那座別墅,東西卻又全在那裏。
今晚或許要找個地方臨時落腳,就是不知道鞠雪梅什麽時候離開諾桑,自己才好去把東西給收拾出來。而畢業前的這段時間又該住哪裏……或許可以求助宋箋和林雨潞她們。她們基本不住校,好像在外租有公寓。
就在腦中各種混亂交替在一起時,一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走啊,小祖宗。”腦袋同時被拍了一記。
夏僅驚訝至極地仰頭,與夏轶對上視線——“怎麽又是你!!”
“不得不說。”夏轶手指上轉着車鑰匙環——他在南歐買了輛很大很酷的黑色越野車,一度被夏僅控訴為模仿江天揚。但他不以為意,開得興起,且時常從Y國長途開到R國來看她。
“……不得不說,”夏轶說,“你很會挑時候搞事情。你親愛的老媽正好今天來諾桑,但沒告訴你。”
夏僅雙眼倏然睜大,腦袋繼續飛速運轉,開始思考這其中牽扯到的各種利害關系。
夏轶長嘆一口氣,拍拍她:“走啊,小祖宗。”
夏僅點點頭,幹脆不想了。但剛要和他一起離開時,忽然又想到什麽,踮着腳向他身後看了一圈,卻沒捕捉到任何可疑身影。
夏轶知道她在找什麽,但什麽也沒說,冷笑一聲,按着她後頸把她給強行帶走了。
所以夏僅還是回到了付寒那座別墅。
夏轶将車停在門口,命令她去收拾東西。她進屋就看見了門口擺着的兩雙高跟鞋,想到夏轶說的——“你親愛的老媽正好今天來諾桑”,默默咽了口唾沫,進自己屋裏。
付寒和鞠雪梅始終沒出現。
倒是幾分鐘後,林盼姿推開了她的房門。
夏僅背對着她,不看她,但能想象出她現在該是多麽怒發沖冠。聽她努力壓制着情緒,但語氣裏依舊滿滿的憤恨和恨鐵不成鋼,緩慢而咬牙切齒地說:“夏僅,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四年在諾桑到底都在幹什麽!”
夏僅只是淡淡道:“我不嫁付寒。”
這話果然又把林盼姿給觸怒了,她的話也依舊是那麽一番論調:“為了你畢業,我騰騰都交給保姆帶了,特意來諾桑看你,你就給我弄出這麽一出?你知道我剛才在這裏有多丢人,知道我當初到底是費了多大勁才給你促成這麽一段婚事……”
知道一切已經徹底不可挽回了,夏僅心裏竟有種莫名的輕松和爽快。似乎也習慣了林盼姿這樣的不可理喻,她收拾着東西,權當那些話是耳旁風,最後輕描淡寫一句:“媽媽,你還是小聲點吧,回頭再罵我也不遲。只是這座別墅隔音不太好,被他們聽見你就更丢人了……”
“你……!”
最後,夏僅提着行李箱、托着包裹起來的一大袋毛絨公仔往外走,林盼姿也終于說累了。
看夏僅經過面前,她放棄似地道:“行,夏僅,你就這樣吧,我再懶得管你了。反正現在我也不是只有你這一個孩子。”
夏僅一頓,回頭看向她:“是啊,媽。我的人生我自己會走好的,你就多愛護愛護你的騰騰吧。”
夏轶另租了個不小的公寓,任林盼姿和夏僅住到了七月中旬——夏僅畢業。
吵架歸吵架,林盼姿這天依舊打扮得光鮮亮麗,俨然一副闊太太架勢。她一有機會就挽上夏僅胳膊,面上的公式化笑容從未淡去過。
夏轶也來了,西裝革履,但在夏僅看來就是人模狗樣。他高大帥氣又不乏冷峻的外表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少外向奔放的外國妹子紛紛上前來和他要聯系方式。
就要離開學校時,三人恰巧和鞠雪梅與付寒撞上。
周圍人很多。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再見到鞠雪梅時,林盼姿即使是這樣虛僞一個人也掩飾不住臉上的尴尬。夏轶永遠一副看戲的表情,夏僅則默默将目光轉向別處。
鞠雪梅倒從容,徑直迎面走上來,淡淡與三人打過招呼。
客套幾句後,她說:“兩個孩子婚約的事可以回北城後慢慢談。畢竟在這個小圈子裏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在正式了斷之前,還是希望能做好表面工作,讓兩家都不失了顏面。”
“是,你說的有道理。”林盼姿面色才慢慢自然。
回國之後,夏僅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不得不說,林盼姿真的太能折騰了。在變故發生之前,她已然籌備了一場盛大的家中晚宴,邀請了圈裏和夏家但凡有些利益關系或交集的客人。鞠雪梅所說的“表面工作”正是指它。
還沒習慣北城七月中的燥熱,這天夜晚,夏僅就不得不換上禮裙,端着杯紅酒,面無表情地跟在付寒身邊走。聽他如常和一群賓客談笑風生,她就偶爾和那些半生不熟的少爺小姐們打聲招呼,興致寥寥。
周圍環境是被裝扮得顯得陌生的家,處處是氣球和光彩炫目的水晶裝飾品。食物擺滿長桌,甜膩的香味與辛辣迷人的酒味混合在空氣中。觥籌交錯,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熱鬧又華麗。
夏僅有些空洞地在這樣的宴席間游走,不顧一道道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愈發異樣。
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一側的酒紅色沙發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半倚在上面。
手中同樣一杯紅酒,兀自輕搖慢晃着,已然不知道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