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愛你3
愛你 3
鼓足勇氣,鹿喃婉拒了醫護人員的陪同邀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
“宿……”
聲音還沒有從喉嚨裏說出來,卻一下子怔住了。
空蕩蕩的病房,并沒有人。
鹿喃神色突然染上幾分慌張。
“怎麽回事,在這裏的病人哪去了?”
因為着急,她竟然直接說了中文。
醫護人員搖搖頭,表示并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
鹿喃頭有點暈,她切換語言,盡可能讓自己冷靜地去和醫護人員交流。
聽了鹿喃的話以後,那位護士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切切實實在早上的時候還看見了病人。
“女士,請您先不要着急,我去查一下。”
“好的,謝謝。”
鹿喃有幾分無力的颔首道謝,然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私立醫院一向都是有錢人的地界,多數目的都是為了靜養,所以這座老歐洲風味的建築內十分安靜,甚至連人和人之間的交談聲都很小。
一時間心有些發空,鹿喃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裏,沉默地等待着,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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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陣陣的發暈,她在飛機上并沒有用餐,到現在已經很久都沒吃過東西了,僅僅是喝了幾口水而已。
過了會,遠處傳來腳步聲,是剛才那位醫護人員。
“這裏的病人呢?”
“不好意思,女士,這裏的病人在不到半個小時之前辦理了出院,我那個時候恰好有事,對不起,是我工作上的失職,向您深表抱歉。”
鹿喃擡眸看着醫護人員一張略有些緊張的面孔。
終是搖搖頭。
“沒事。”
“打擾了。”
鹿喃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卻就在剛剛站起來的時候,便失去了意識。
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黑,心上一陣陣的顫抖。
耳邊依稀傳來醫護人員的聲音,以及腳步聲。
還好是在醫院。
暈倒并不用擔心沒有人救治。
這或許是她這段是時間以來唯一的順心事。
想到這之後,鹿喃算是徹底陷入昏迷。
再醒過來,已經是深夜兩三點。
她按響旁邊的醫護鈴。
很快便有人走了進來。
和她預料中的無二,她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因為長時間的奔波,勞累,心力損耗導致的暈倒,又因為沒有及時得到營養的補充,所以陷入昏迷狀态。
鹿喃安靜地聽着醫生把所有的話說完。
“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裏靜養觀察一天。”
鹿喃搖搖頭。
“多謝,天亮了我便出院。”
她時間很緊,她想趕緊找到宿年。
這件事情在她心裏放的太久了,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不管是好是壞,她只想要一個真相大白。
還好美國現在是深夜,給湯祖安打電話也并不會對他有所打擾。
電話接通。
那邊。
“你見到宿年了?”
“沒有。”
“為什麽?”
“他在我到達醫院的半個小時之前,出院了。”
那邊陷入一個短暫的沉默。
“那我給你問一下宿年現在在哪,過會聯系你。”
“好。”
鹿喃并沒有把自己暈倒的事情告訴湯祖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湯祖安知道了,宿年也就會知道。
她不想讓宿年知道。
宿年電話關機,湯祖安得知宿年的消息也是通過宿年家裏的長輩。
所以一來二去電話就耽擱了些。
湯祖安并沒有回電,而是發了一條短信。
“你那邊是淩晨吧?”
“宿年出院是因為過會是他奶奶的葬禮。”
“地址在這。”
湯祖安沒有說什麽你必須要去,你一定要去之類的話。
而是只是回答了鹿喃的問題。
地址給她了。
去不去,怎麽去,什麽時候去,去了說什麽。
都是鹿喃自己的事情。
感情這個東西,永遠只有當事者最清楚。
鹿喃不知道自己在看見那條定位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但是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她以為她會很激動。
但是,卻是格外的平靜,甚至,仿若一汪死水一般的平靜。
她要去的。
一分一秒挨到天亮,這幾天時間過得飛快,一點都不難熬。
醫護人員給鹿喃買了早餐。
其實不想吃。
但是不吃,撐不住。
強逼着自己吃了點,打車,鹿喃直奔葬禮地點。
太着急還是容易出纰漏。
私人葬禮,看顧相當嚴格,所有能進去的人手裏都拿着邀請函,安保人員在将秩序維持地井井有條。
不管鹿喃怎麽說,那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都不允許鹿喃進去。
深深嘆了一口氣。
鹿喃再次給湯祖安打電話。
想着能在宿年父親那邊要到一個進門的方式。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湯祖安偏偏就沒有接電話。
一連打了三個,都沒有打通。
鹿喃放下手機。
“這位先生,我是這張葬禮主辦者兒子的朋友,事發突然,我沒有邀請函,但是只要您讓我進去,讓我見到我的朋友,我一定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對不起小姐,沒有邀請函,誰都不能進去。”
鹿喃心裏明白,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争論下去就是互相為難。
她只能站在門口等待着,期待着什麽時候可以看到認識的人。
也或者說,期待着可以見到宿年。
就這樣大約等了快半個小時,鹿喃手腳都有些發涼。
終于是看到了一身黑衣。
是宿年。
他看上去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更瘦了些,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鹿喃隔得很遠,看不清他的情緒,但隐隐能看出他似乎很是疲累。
“宿年!”
鹿喃小聲叫了一下。
卻瞬間被安保人員攔住。
“小姐,這裏是私人葬禮,請不要大聲喧嘩。”
“如果您再這樣的話,我們只能請您出去。”
鹿喃被幾個高大的男人擋住,無法看到前面的樣子。
剛剛好,邊上來了幾個人,手持請柬,算是分散了安保的目光。
鹿喃重新看向禮堂內部。
卻就是這樣一瞟,看到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身影。
是白楚凡,身邊還領着一個小男孩。
鹿喃剛叫出口的宿字,猛地吞了回去。
她看見白楚凡回頭。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一眼。
鹿喃整個人的心瞬間便涼了下來。
白楚凡領着孩子站在宿年的身邊,一男一女,一個孩子,對面相交談的,是宿年的父母。
多麽和諧啊。
她站到這裏就好像是一個驚天大笑話。
她在自讨苦吃。
她在自作自受。
鹿喃嘴邊勾了一個笑,聲音裏帶着嘲諷,卻也不知是在嘲諷誰。
可能是自己。
孩子是不是宿年的到底重要嗎?
鹿喃真的不知道了。
就算這個孩子不是宿年的,所有人都以為他是。
那他就是了。
一旦辯駁起來。
那她鹿喃就是第三者。
拆散別人家庭不要臉的小三。
人都是社會性的。
聽風就是語。
宿家的葬禮,白楚凡牽着孩子,站在宿年身邊,對面,是宿家的長輩。
所有來參加葬禮的人會如何以為?
鹿喃在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
孩子是不是宿年的真的不重要了。
就算不是,今天過後。
他也是了。
想到這。
鹿喃特別不懂宿年為什麽隔了這麽多年還要說那一番話、還要來招惹她。
如果說時運不濟,去醫院,就偏偏很寸,倒黴,看見了宿年。
沒關系啊,看到了就看到了。
之後當陌生人,轉頭離開不就好了?
宿年為什麽還要給她一副深情的假象。
為什麽還要給她希望?
為什麽還要讓她覺得他們還是有可能的?
鹿喃終于有身份,有地位,不再卑微地仿佛像看太陽一樣看着宿年了。
她終于等到了或許已經可以在愛情中勢均力敵的那一天。
但是他們兩個,也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天空中飄起了很細小的雨絲,仿佛能黏進人的骨子裏。
一直趕人的安保人員再次站到了鹿喃面前。
“抱歉,小姐,葬禮就要開始了,請您離開。”
心中沒有了想見的人,也沒有了想說的話。
鹿喃點了下頭。
“嗯,我走。”
就在剛剛轉頭的一瞬間,她聽見身後一道女聲。
“鹿喃。”
她記得這個聲音,是白楚凡。
“好久不見啊,鹿喃。”
鹿喃沒有回頭,但是白楚凡已經走到她面前,臉上,似乎帶上了勝利者的微笑。
“鹿喃,你記不記得,我很早就說過,你贏不了我的。”
“從我和宿年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會成為宿年的妻子,宿家,未來的女主人。”
鹿喃心裏一片麻木,她擡起頭,看向面前趾高氣昂的女人。
“怎麽,不說話?”
“不相信嗎?”
“宿年是不是跟你說過孩子不是他的啊。”
“鹿喃,你真傻,男人的話,怎麽能信呢。”
白楚凡的笑聲讓鹿喃覺得很惡心。
她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硬生生塞進鹿喃的手裏。
“看看?”
鹿喃掃了一眼外包裝。
親子鑒定報告。
一股很不好的預感直直沖上鹿喃的腦袋,甚至近乎要扯斷她心中最後那一根繃緊的弦。
“宿年成人禮那天晚上喝多了,我去了他房間。”
“我就說想懷他的孩子。”
“孩子是他的,但是他不知道。”
“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白紙黑字,你打開看看。”
“打開,你也能知道。”
“鹿喃,希望你要點臉。”
“當年你對我說的那句話,我回贈給你。”
“先來後到。”
“我先來的。”
鹿喃聽着白楚凡的話,手裏把那一份親子鑒定抓得緊緊的。
她耳邊嗡嗡地耳鳴,想說話,想反駁,卻不管怎樣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別愣着啊,打開看看,看完了,我也該回葬禮了。”
“爺爺奶奶都去世了,宿年受不住,我得陪着。”
鹿喃擡眸看向白楚凡。
直接把那份親子鑒定砸到了她的臉上。
清脆的一個耳光。
雖然不是手打的。
“不要臉。”
白楚凡似乎沒想到鹿喃會反駁,伸手就叫保安。
“給你們錢幹什麽的?”
“這時候不知道趕人嗎?”
幾個安保說着就要上來。
“別碰我!”
鹿喃大聲叫了一聲。
“我自己走。”
說完,她迅速轉頭,再也不曾回看。
就在鹿喃剛轉過拐角的時候,宿年走了出來。
“你為什麽還在這?”
白楚凡把那份文件趕緊藏在懷裏。
“我來最後陪一陪奶奶。”
“不必。”
“請你離開,帶着你的孩子。”
“我父母可以原諒你當年散布流言。”
“但是我,不能。”
宿年轉身便要回葬禮,卻被白楚凡一下子拉住了手腕。
“宿年!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嫌你。”
“惡心。”
兩句冷若冰霜的話語。
白楚凡像是被凍住一樣,再也沒前進分毫。
她的孩子被送了出來。
白楚凡手裏牽着孩子,目光中帶着陰狠。
“我得不到?”
“那她也別想得到。”
鹿喃打車回到了別墅,在進門的一瞬間,便仿佛脫力了一樣栽倒在地面上。
天旋地轉,瘋狂的耳鳴。
不知道是躺了多久。
鹿喃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用手敲了敲地板。
還好,還能聽見聲音。
耳朵沒聾。
上樓,睡覺。
鹿喃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再去想宿年,不再去想白楚凡,也不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一點點事情。
她以為自己沒有流淚,但是手摸到臉上的時候,卻是一整張臉的濕潤。
電話鈴聲瘋了一樣地響起來。
湯祖安。
湯祖安。
湯祖安未接來電,54。
鹿喃走出卧室,把手機惡狠狠地砸到一樓。
清脆的聲響。
電話聲再也沒有了。
鹿喃發誓她要逃離。
她要逃到再也沒有宿年的地方。
此生,也再也不要見到宿年。
一次都不要。
她相信,慢慢的,她也不會去愛了。
“鹿喃,你一定可以忘掉宿年的,對不對?”
“你一定可以的。”
“鹿喃,時間可以帶走一切的,四年過去了,日子慢慢平靜了。”
“下一個四年,下一個十年,一起都會像塵埃一樣。”
“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鹿喃在心裏不停地跟自己說着。
她躺在床上,哭到聲嘶力竭。
哭到昏厥。
但是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息,她默默告訴自己。
沒關系,還不是世界末日。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鹿喃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她給了自己這整整一段睡眠的時間。
醒來以後,她看着鏡子裏自己雖然精致,但是有些浮腫的臉,笑了下。
“沒關系啦,鹿喃,都過去了。”
“接下來,是新生活。”
話越說,她的嘴角越往下,眼中再次噙滿了淚水。
她放開冷水龍頭,一捧又一碰地往自己臉上擦。
終于是冷水和淚水混雜。
鹿喃盡力憋回去了所有淚水。
她在浴缸裏淋上了最喜歡的精油,整個人都蜷縮進去。
只要不去想,她就可以自己假裝忘記了。
将自己收拾完畢。
鹿喃去痛痛快快吃了一份垃圾食品。
撐得要死後,第一件事,她賣了在美國的房子。
這間房子,宿年知道。
她不喜歡。
她要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留下一點點痕跡,她都會覺得不愉快。
房子折價賣的,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迅速入住。
行情好,很快就賣掉了。
她做事鹿正維一向都不幹預。
賣掉了房子之後,鹿喃用這些錢自己又填上了些,買了三四間小層別墅。
她發誓,她不會再讓宿年知道自己住在哪裏。
換了新的手機,新的電話卡。
注冊新微信。
鹿喃只加了江思阮一個人。
“三元老師,我出國旅行了。”
“貓貓和喵喵拜托你,不用擔心我。”
整整一年,鹿喃不停地在外面游蕩,她去了聖托裏尼,沖繩,巴塞羅那,莫雷諾冰川,等等無數地方。
她真切地體會到了那種心懷的開闊。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到一個地方,先不知疲憊地玩耍幾天,看遍魅力的景致,吃遍美食,體味不同的風土人情。
累得要命,在酒店睡上一整天,然後再畫一幅水彩速寫,掃描進文檔裏。
一站完成,再奔向下一站。
不知道是這樣去了多少地方。
鹿喃曾開懷大笑過,也曾崩潰痛哭過。
但是行程越久,傷感越少,快樂越多。
鹿喃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淡泊。
突然就看開了。
最後一站,是澳大利亞的粉海。
鹿喃在這裏遇見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她對鹿喃說,好開心啊。
好漂亮,漂亮到想談戀愛。
就在兩個人閑談的時候,鹿喃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是瓊。
瓊全球巡回畫展回來了,要鹿喃準備準備回美國。
欣然同意。
最後一幅畫上。
鹿喃畫了那個可愛的女孩子。
心滿意足,打道回府。
回到美國的一瞬間,鹿喃拎着行李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
突然一種有錢人的豪氣。
別墅太多,多到不知道該住哪所。
她翻出一年前的購買合同,找了個離着近的,算是終于回了家。
鹿喃回來的第二天,尚亦今也回來了。
不過這次,尚亦今和以往不太一樣。
“怎麽着?”
“這一年,撈到油水了?”
“怎麽穿得這麽油光水滑的。”
鹿喃聲音裏帶了個調侃。
機場,她見到了大不相同的尚亦今。
不過,鹿喃不是特意來接的他。
她主要是來接貓貓和喵喵。
尚亦今回國,捎帶把貓貓和喵喵也帶了回來。
拎着航空箱。
看見一年不見的小貓咪,鹿喃莫名更開心。
“沒怎麽着。”
“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鹿喃從吸貓的快樂中醒過來,看向尚亦今。
“沒看,怎麽了。”
“看微信。”
鹿喃拿出手機,發現并沒有什麽消息,之後反應過來她已經更換了微信號。
“你掃我下。”
“我換號了。”
“我天,鹿喃你可真行,換號了也不告訴我。”
“我說我怎麽給你發消息,你一直都不會信息。”
“如果不是三元老師,估計今天你都接不到我。”
“那個,更正一下,我是來接我的貓。”
鹿喃唇邊帶着笑,看着新晉好友尚亦今給自己發的推送。
“嚯,可以啊。”
“原來你是尚家的兒子?”
“跟家裏鬧別扭,鬧得這麽兇?怎麽想通回去了?”
“還想通回去。”
“還不會是因為你爸的婚禮,我家的人看見你了,認出來你就是我師妹,然後我那環游世界的謊話就泡湯了,然後就在國內被家裏找到了。”
“你還好意思怪我?”
“如果不是你,我……”
鹿喃一個不注意,差點說出來那天的事情。
尚亦今也反應過來。
“哦,對,你和你男朋友之間的誤會解除了嗎?”
鹿喃沒說話。
“走吧,我開車來的,送你回家。”
“謝謝。”
尚亦今很知趣地沒有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送尚亦今回家後,鹿喃帶着貓貓和喵喵回了別墅。
一直以來躲躲藏藏,不想去知道的消息,卻再次被此般捅破,不過鹿喃還好,沒有再次陷入悲傷。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旅行,鹿喃明顯感受到了自己靈感上的提升。
這是一個很懸很懸的東西,完全說不清。
雖然配色依舊還是她慣用的感覺,但是莫名看上去比以往更充沛了些。
瓊看着鹿喃的畫。
“沒讓我失望。”
“謝謝誇獎。”
雖然每日裏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畫畫,但是鹿喃也沒有感到絲毫的厭倦。
她很喜歡。
油畫的魅力讓她沉醉。
她深深現在那股其妙又充滿靈氣的繪畫世界中。
一天就是好幾個小時。
油畫家,喃的名字越來越響。
她的畫作越來越貴。
畫廊擴建,收入越來越高。
一晃三年過。
瓊對鹿喃說。
“我對你最後的建議,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謝謝你,瓊。”
鹿喃沒有再繼續跟瓊學習,但尚亦今選擇繼續深造。
她曾經調侃了一句尚亦今是不是想追瓊。
結果就是。
尚亦今臉紅了。
說了一聲是。
鹿喃面無表情。
“我祝您幸福。”
在剛離開瓊後不久,鹿喃收到了某主辦方的巡回畫展邀請。
雖說沒有繼續做她的博士,但是鹿喃依舊和瓊商議。
瓊說随她心意,當年她收到巡回邀請的時候,就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玩了一年,覺得沒後悔。
不過除此之外。
瓊還是跟鹿喃說了一點。
“鹿,你的畫雖然聲譽很高,但是兩極分化很嚴重,就像我當年和你說的那樣,濃郁的悲傷依舊占據主調。”
鹿喃心裏清楚。
現在有一批人将她的畫吹捧到天上,卻也有一批人覺得她在無病呻吟,傳播垃圾能量。
對于這事,鹿喃并沒有想去辯解什麽。
各花入各眼,畫風這個的東西,不該如此去評判。
不過,除此之外。
她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的确,她的畫裏缺少一種蓬勃。
這和所謂的悲傷色調并不一樣,悲傷,和生機并不沖突。
其實也就是因為此。
鹿喃的地位遲遲不能更上一層樓。
這也是鹿喃猶豫的一點。
在這樣有争議的情況下,巡回畫展,真的好嗎。
“瓊,你說的我都清楚。”
“那這份邀請,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參加?”
“你自己決定。”
“這個東西,我沒法幫你做主。”
鹿喃在瓊的提議下思考了很久。
思考到懷裏抱着的貓貓和喵喵都發出抗議。
她終于是相處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她聯系主辦方,表示想先在美國開一場,看看效果,之後再決定是否繼續進行。
簽合同的話,也是先簽單場,如果順利以及各方面磨合都很好,再繼續簽約。
決定以後,鹿喃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瓊。
尚亦今表示他那天一定會去捧場。
“告訴三元吧。”
“作為你的母親,她一定很想參加。”
即便瓊不說,鹿喃也打算告訴三元老師的。
沒打電話,電話裏不知道該怎麽交流。
莫名會有點尴尬。
“三元老師,在我生日當天,會在美國開一場畫展,您有時間來嗎?”
江思阮的消息回得很快。
“當然。”
“正維也會去。”
看過江思阮的信息後,鹿喃對那天,莫名又多了幾分期待。
在鹿喃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她接到了江思阮和鹿正維。
幾個人沒住在一起。
反正鹿喃房子多,提前收拾了一間,讓他們兩個住下。
畫展當天,她起得很早。
主辦方來接她的時候天剛剛亮。
在化妝間坐好。
尚亦今發了一條消息。
“在哪呢?”
鹿喃給過他一個定位。
“到了告訴我,我讓場助出去接你。”
尚亦今順利到了化妝間後臺,還混了一張工作人員的證。
“小喃,我覺得,如果你每天都這麽精心打扮的話,追你的人可能會更多。”
鹿喃嘴邊笑了聲。
“那倒也不用,我就算每天素顏,追我的人也一樣多。”
今天人生中第一出畫展,鹿喃心情說不出的好。
其實她本不需要這麽早的準備,安排的畫家見面,是在上午的十點四十到十一點,按道理她只需要露面這二十分鐘就可以。
但終歸是第一次,鹿喃想看個全程再走。
八點開展,陸陸續續開始進來人,分批次,控制流量。
時間越到十點,鹿喃的心越開始緊張。
畢竟是如此公開的直接面對評論,還是有點讓人覺得而不安的。
江思阮和鹿正維是第一批進館的,看完之後,就直接進了後臺。
“三元老師。”
“父親。”
“很好看,進步很大,非常好。”
江思阮對鹿喃的評價很高,不僅僅是出于母親對女兒的關愛,更多的,還有藝術家互相之間的欣賞與憐愛。
鹿喃心裏很感動,但是一直是個不愛表達的性子,竟然開口還沒有說出來話。
“怎麽,還不信我說的,不信你問正維。”
鹿正維似乎也頓了下。
“很好看。”
幾秒之後。
“非常好。”
這是鹿喃印象中,鹿正維第一次站在這樣的角度對鹿喃進行誇贊,她心裏有點發愣,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謝謝……”
“傻丫頭,還謝謝。”
江思阮緊緊把鹿喃攬在懷裏。
“等會交流環節,別緊張。”
“我曾經和這次的主辦在法國合作過,還可以,很穩重。”
“嗯。”
時間過得很快,幾乎是匆匆一瞬,就到了十點半。
還差十分鐘上臺。
化妝師和造型師最後确定鹿喃的狀态。
一身黑絲絨的禮服裙,上面撒着碎鑽,不張揚,卻又不失色。
鏡子面前,鹿喃看着自己姣好的身材。
莫名想到了三個字。
黑天鵝。
這是公衆對她的愛稱。
倒是,還,挺合适。
“喃老師,到您上臺的時間了。”
臨時助理來接鹿喃。
順利上臺,既定的幾張拍照時間,三分鐘過去,之後便是十七分鐘設計好的問答環節。
一切都順利,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進行着。
鹿喃曾經跟主辦方,反複溝通過好幾次問題和相關的回答,所以其實,鹿喃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按秒數來算。
回答完一個問題,鹿喃基本也就知道了時間進行到了哪裏。
還有不到五分鐘。
還剩最後兩個問題。
鹿喃在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氣,正面帶微笑地看向主持人。
突然,一聲敲擊聲。
人群瞬間嘩然。
鹿喃的視線一下子跟過去。
再接着,就是驚恐的尖叫聲。
一地的血。
“怎麽回事!?”
鹿喃瞬間站起身來。
尖銳物品是不允許被帶進來的。
但是那人就是敲碎了展櫃的玻璃。
“割.腕了!”
“這人自.殺了!”
“快叫救護車。”
人群一陣騷亂,現場的媒體瞬間對面前這一樁誰都沒有想到的事件,進行了第一時間的拍照,瞬間,打了碼的照片立刻擴散到網絡上。
鹿喃被尚亦今拉下臺,她整個人都在不停顫抖着。
“自殺……為什麽……”
“為什麽……”
“好多血……”
她腦子裏不停地回想起當年許依依跳樓的事情,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依舊歷歷在目。
瘋狂地耳鳴,天旋地轉。
鹿喃一個不穩,撞在了後臺的桌角上,胳膊帶上血跡。
“血……”
意識逐漸模糊。
眼前最後的畫面是尚亦今,不過具體怎樣,她記不清了。
當鹿喃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家私人醫院裏。
睜眼。
她第一時間去反應自己的耳朵能不能聽見。
還好,可以。
“喃喃,你醒了?”
“三元老師,那個人?”
江思阮搖了搖頭。
“不僅僅手腕,還有大動脈。”
“他為什麽?”
鹿喃終于說出了心裏最想說的話。
為什麽,什麽愁什麽怨要在她人生中第一次的畫展上做出這樣的事情。
“警方那邊已經調出了那個人的相關資料。”
“有精神疾病史。”
“應該是受了刺激,這和你沒有關系的,喃喃。”
“和我沒有關系他為什麽要在我的畫展上自殺!為什麽!”
鹿喃突然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淚水一下子蓄滿了眼眶。
她好委屈。
“喃喃,你別激動。”
江思阮将鹿喃緊緊摟住,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突然耳朵一陣尖銳的刺痛。
“啊!”
鹿喃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停地耳鳴。
她跑到廁所一陣劇烈的嘔吐。
吐到酸水都流出來。
“為什麽……”
“究竟為什麽……”
從廁所出來,一瞬間的恍惚。
鹿喃突然感到熟悉。
三年前,好像她來過這裏。
心猛地一跳,鹿喃朝窗戶的位置跑過去。
濃陰,老歐洲建築。
這就是當年那家私人醫院。
鹿喃回過頭去,卻一下子撞上江思阮。
“喃喃,這件事不要緊的,很快就會過去,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想不開啊。”
“你還有我,你還有很多喜歡你的人,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江思阮緊緊摟住鹿喃,讓她不能再動彈。
鹿喃整個人都愣住。
“媽……”
“你說什麽?”
江思阮猛地擡頭。
“媽,我,我沒有想不開。”
“我這是不喜歡這家醫院。”
“我們走,好不好。”
江思阮緩過神來。
“啊,好,好,我們這就走,我們回國。”
“我們回家。”
鹿正維去樓下開車,鹿喃穿上風衣,帶好墨鏡。
尚亦今在前面護着他,江思阮跟在身後。
剛剛出醫院的門口。
鋪天蓋地的媒體。
“請問,喃,你覺得你的畫是導致死者自殺的原因嗎?”
“喃,你覺得是不是因為你的畫風,導致死者崩潰,離開人世?”
鹿喃皺緊了眉頭。
“外面的輿論變成了這個樣子?”
尚亦今緊緊把鹿喃護在身邊。
“先離開,其餘事情再說。”
沒訂航班,是鹿正維的私人飛機。
飛機上,鹿喃有些頹然地躺在床上,她看了幾眼手機。
果然,輿論歪了。
那些本來就不喜歡她畫風的小醜開始瘋狂跳腳,盡情舞蹈。
“喃喃,睡吧。”
“睡醒了,就到國內了。”
江思阮收走了鹿喃的手機。
鹿喃躺在床上,心裏莫名發空。
隔音很好,外面,江思阮和鹿正維正在和這場畫展的主辦方進行溝通和交涉。
主辦方态度很好,表示會付全部責任,安保是他們出了問題。
但是鹿正維很清楚,現在的局面不僅僅是安保道歉這裏,更主要的是輿論走向。
輿論讓鹿喃成為了殺人兇手。
必須立即進行公關,把控輿論走向。
“我們這邊的公關團隊,只能對國內的走勢進行評估。”
“國外并不是我們的強項,我希望你們主辦方可以配合。”
“鹿先生,這點您不需要擔心,我們會積極地進行公關。”
“好的,資金方面我都會配合,無比要挽救輿論,目前證據對于我們來說是積極的,那人本來就是精神病患者,死亡與我女兒并無一點點關系。”
“資金方面?”
“鹿先生,今天上午的時候,您不是已經進行了彙款嗎?”
“我們已經收到了您的錢。”
“今天上午,什麽時候?”
“銀行賬戶是哪裏,姓名。”
“銀行賬戶需要給您查一下,姓名的話,宿年。”
鹿正維心裏咯噔了一聲。
江思阮在旁邊也聽的清楚。
電話挂斷。
“是宿家的那孩子?”
江思阮小聲問了句。
“嗯。”
“這事回國再談,看來他已經和美國那邊談好了,他家根基在美國,解決這事,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那也太好了。”
江思阮看到鹿喃的狀态,心尖上都發疼。
“這事先不要告訴喃喃。”
“她對宿年的抵觸情緒很大。”
“回過後,我先和那孩子談談。”
“好的,正維。”
回到家後,鹿喃的手機依舊被沒收了很久。
江思阮不給,鹿喃也沒提。
反正她也不想看。
瓊的電話也是她回國後三天才接到的。
在接電話之前,她還聽到了江思阮千叮咛萬囑咐,說瓊一定不要說太多。
鹿喃接過江思阮遞來的電話後,聽見瓊的聲音。
心裏生生發酸。
眼淚一下下砸到床上。
“老師,我沒有錯。”
“老師,這不是我的錯。”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
“老師明白。”
“孩子,不要放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鹿喃每天就抱着貓貓和喵喵度日,瓊之後也沒來過電話,也可能是給江思阮打電話,但是被江思阮拒絕了。
反正至少尚亦今是這樣的。
鹿喃在走廊裏走的時候,聽到過江思阮說。
“小尚,喃喃狀态不好,等這件事解決,她好起來,再給你回電話。”
鹿喃沒覺得江思阮做的不對。
她很感謝她。
如果江思阮不在身邊。
她一定比現在更難熬。
鹿喃沒有通訊的日子,足足過了半個月久。
一天早上,江思阮終于露出了笑容,她把手機還給了鹿喃。
“小喃,那件事徹底解決了。”
鹿喃看着醫院,死者家屬,主辦方,以及瓊的手寫信。
多家聯合公告,一直挂在主要影響國的信息推送頂流。
在各種複雜的文字下,鹿喃看見了瓊幫她整理的作品集,裏面有很多張水彩速寫。
其中點贊量最高的,是澳大利亞粉海那天,她畫的那個女孩子。
輿論慢慢傾向于鹿喃。
很多話題被刷上首頁。
#你們不要逼死一個年輕的天才
#黑天鵝,喃,畫作陽光,粉海
鹿喃沒有看太久。
但總算是心裏舒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憋悶在心裏的委屈一點點消散。
她擦幹了臉上不知何時帶上的淚水。
“媽,謝謝。”
江思阮擦掉臉上的淚。
“別謝我,要謝就謝宿……”
話說到這,她突然停下來。
鹿喃沒反應過來。
“什麽?”
“訴?”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謝的話,你就好好告訴你爸爸,這件事你很感謝他。”
“哦,這樣,我會的。”
鹿喃點點頭。
江思阮起身。
“我去下洗手間。”
進到洗手間,江思阮看向手機上的正在通話中。
上面明晃晃的兩個大字,宿年。
她朝浴室深處走去。
“小宿,真的很感謝你。”
“事情解決了,你剛才也聽到,鹿喃現在的情緒逐漸穩定。”
“你們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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