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私奔

私奔

夜正沉,寒風透過肌膚入骨,雪滿枝頭,整個紫禁城靜的吓人。

我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不喜歡我,也是不能強求的。索性蓋上被子,什麽都不想,蒙頭大睡一場的好。

後來聽人說王秋染連夜離了帝都,趕到江陵去了,再後來聽說她接了江陵書府的帥印,再後來聽說太子對她言聽計從……

我一次次的從別人或唏噓或贊嘆的語氣中聽到她的消息,又一次次的漠然而過,仿佛這個人從未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齊楚之戰結束後,廉親王返京,作為這場勝利的賞賜,皇帝便讓禮部開始着手準備着我和劉懷悠的婚事了。

正月初八,我在慈寧宮接到皇帝要我離宮的聖旨,大婚定在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齊國的元宵佳節,家家戶戶都會吃湯圓,放花燈,皇宮也不例外。只是,去年跟王秋染放花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今年的我就要另娶她人,我想王秋染應該是不能體會我的心情的,畢竟她不愛我。

依稀記得那日她穿了一身梅紅,端端正正的站在太烨湖畔等我,我提着兩盞蓮花燈,笑眯眯的将紙筆遞給她,她便将紙平鋪在石桌上,一氣呵成。

春風依舊帶了濃濃的寒意,我瞅了眼她寫在宣紙上的小字,卻是“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然後太子便到了,怕她身子受寒,專門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她系上,她柔情款款的問太子:“阿禮,我寫的字好不好看?”

太子自然說好,随後陪她一起放了花燈。

我便又成了局外人。

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小心翼翼的道:“王爺,您接旨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過聖旨,高呼萬歲,小太監一臉讨好的說着吉祥話:“奴才提前恭喜王爺大喜,願王爺和王妃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我愣了愣,哈哈笑着:“借你吉言,來人啊,賞!”

當晚我便住進了早已張燈結彩的瑞王府,老太太怕我離宮去住不習慣,便讓小豆子和素素姑娘跟了我,府裏的下人們都是一些生面孔,他們臉上都挂着笑,我不知道他們是裝出來的還是怎樣,似乎,這個府裏,除了我,所有人都歡呼雀躍着……

我想,成親的人是我不是麽?那麽該開心的人,也應該是我吧。可我怎麽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呢?聖旨上說,我那未婚妻“才貌俱佳,人品貴重”,那麽,能娶到人家姑娘是我劉宣的福氣不是麽?那我又在這兒矯情什麽呢?

無病呻吟罷了……

正月十四日晚,太子來訪,這是他回宮以來第一次來見我,聽人說他身子依舊不好,而且有每況日下的趨勢。

下人來通報的時候我正在房裏試新郎官的喜袍,紅彤彤的喜袍将我煞白的臉印出了一絲血色。太子獨自進了房門,我只顧着照鏡子并未行禮,笑吟吟的看着鏡子裏的他問:“大哥,我這樣穿,好看麽?”

他便愣住,盯了我半晌,才笑道:“我們家十三長大了呢,都成新郎官了。”

我笑道:“那當然,大哥也要早日和秋染成親啊……。”

他輕咳了聲,連忙用手掩住口鼻,極力的忍下了接下來更劇烈的咳嗽,良久才問道:“見過新娘子了麽?”

我打了個哈哈,伸着懶腰回道:“見不見的也無所謂了,娶誰不是娶呢,是吧大哥?”

他的臉色便忽然很難看了,思忱着道:“十三,如果你不想娶,我可以陪着你去跟父皇求情,而且秋染她其實……。”

“不必了!”我冷聲打斷。

他一副痛心的模樣:“十三你這是又何苦……。”

“你說求情麽?”我冷笑道:“求情又有什麽用呢?在父皇眼裏,二皇叔不是一直擁兵自重麽?如果沒有劉懷悠在他手裏,他又豈能安心?這筆買賣,父皇其實并不吃虧。”

他便有些憤怒了,道:“話雖如此,父皇也不能要拿你的一生來交換,十三,我一直當你是親兄弟,我陪你去見父皇,此事定有轉機。”

“大哥啊大哥,你還真是夠天真啊……”我在他詫異的眼光中,将喜袍脫了,交給呆立在側的小豆子,道:“皇權之下,一個區區的庶出皇子算什麽?”

“可是你……。”

“無所謂的……我娶誰或者不娶誰,都是無所謂的……。”我正兒八經的向他行了禮,斂去陰沉的神色,努力的笑出一口白牙道:“不說這些了,大哥,明兒可是我大喜,你可要早點過來。”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垂下頭,嗯了聲,便帶着下人離去了。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還未起床便聽到陣陣的鞭炮聲,寒風中夾雜了火藥的氣息,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在瑞親王府多日了,而鞭炮聲大概也是從尋常百姓家傳過來的。

素素丫頭伺候我穿了喜袍,将新郎官的大紅花系在我胸前,喜氣洋洋的道:“太後叫奴婢來瑞王府時便多次囑咐,要好好伺候瑞王妃,如今王妃終于要過府了,她老人家一定很開心。王爺您去新房看過了麽?蘇嬷嬷在被子下面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盼着府裏早日填一個小王爺呢。”

看着手舞足蹈的素素丫頭,我一臉的心虛,心道,除非劉懷悠給我戴一頂翠綠翠綠的帽子,否則,添丁這種事,我應該是窮極一生也做不到的。

不過,我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心道:綠帽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昨晚暗衛遞上來的消息裏提到,劉懷悠跟廉親王賬下的右軍督尉韓放青梅竹馬,她這次奉旨嫁給我,怕也是不樂意的。

想到這裏,我心下難免一陣戚戚然,可又一想,我尚且不能心無旁骛的娶她,又何苦要求她一心一意的嫁我,這未免有些當婊子立牌坊的意味。想到這裏,我丢到嘴裏一顆薄荷糖,便擡腳邁出了房門。

下人們見了我,齊刷刷的停下手中的活向我行禮,小豆子連忙走上前來,滿臉堆笑道:“方才廉親王府派人來傳話,說王妃已經晨起梳妝了,叫王爺您不用心急。”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咕哝着道:“我不急啊,聽起來倒像是她挺着急,我不急,一點都不急。”

小豆子連忙道:“王爺您說話謹慎着點,萬一待會兒去迎親的時候沖撞了廉親王爺可怎麽好,今兒又是大喜的日子……。”

“怕什麽?二叔是馬革裹屍的軍人,才不會在乎這些俗禮呢。”我一把把小豆子推到一邊,伸着懶腰,獨自去小廚房找吃的去了。

等我吃飽喝足時天已大亮,小豆子已經帶人來催過七八次了,我跨上高頭大馬,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向廉親王府進發。等我來到廉親王府門前,卻見到偌大的廉親王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下人們像無頭蒼蠅般的跑來跑去,過了好一陣兒,小豆子才拉住一個人問清了緣由。

我其實是該開心的,因為那府內的丫鬟怯怯的告訴我,劉懷悠和韓放私奔了……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反正她嫁給我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指不定嫁過來以後天天給我一張冷臉看,而且據民間某位知名的前輩說:冷暴力是婚姻的第一殺手!我又向來怕死,所以,我為何不能本着大度的原則成全人家這對苦命的鴛鴦呢?

我砸吧砸吧嘴,感嘆着,我這未婚妻真乃女中豪傑,她竟然……真的私奔去了。

只是,哎!欣賞歸欣賞,這綠帽子果然是戴了個結實!

廉親王府的管家戰戰兢兢的将我迎到府內,派人給我上了茶,笑的一臉勉強。我故意冷着臉問他:“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呢?”

本來賠笑的管家老臉一抽,苦哈哈的道:“王爺息怒,小姐她出門散心去了,我們王爺已經親自帶兵去追……啊不,是親自帶人去請,您稍坐片刻,應該很快就能把小姐帶回來了。”

“哦?原來是散心去了,”我故意道:“可這大喜的日子散什麽心啊,幹脆本王也帶府兵過去,将我媳婦趕快接回來成親才是。”

說完我作勢要走,老管家一看瞞不住,連忙道:“王爺恕罪,王爺息怒啊,其實,大小姐是跟着韓放那混小子私奔了!”

我翹着二郎腿坐回到太師椅上,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道:“息什麽怒啊?怒從何來?我沒生氣啊,你看,我一點兒都沒生氣。”

為了充分向他證明我沒有發怒,還故意咧着嘴向他笑了一下,可老管家竟然吓得一哆嗦,“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額頭上還有汗珠往下掉。

我只能叫小豆子把他拉起來,安撫道:“本王也不是什麽小氣的人,既然貴府的大小姐心有所屬,那我也不能強求啊,等我進宮禀明了父皇,這事兒就算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铿锵有力的聲音道:“十三,聖旨已下,這事兒不能算!”

我擡眼一看來人,險些從太師椅上滾下來,那人正是我二叔,他一身戎裝,手裏握着刀,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剛從戰場回來要砍我呢。他身後的衛兵押着一個滿目寒意的姑娘,不是那劉懷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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