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盜信

盜信

在工部一連忙了兩個月,劉懷悠就一連給我送了兩個月的飯,時間久了,我會想,若是每日來看我的人是王秋染,那麽,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劉懷悠是個很安靜的姑娘,我吃飯時會靜靜的坐着等,并不多說話,有時我會偷眼去打量她,卻往往被她發現。她就會淺淺的勾着唇,然後眨着眸子問我:“王爺老盯着我看,可是我臉上沾了什麽東西嗎?”

然後我就會假裝輕咳一聲,夾一只雞腿放到她碗裏,一本正經的說出那萬年不變的說辭:“夫人你太瘦了,多吃點肉吧。”

她就會掩口輕笑起來,說:“王爺竟拿我尋開心……。”

我其實很想對她說,你應該多笑笑,可又總覺得這句話過于暧昧,讓她誤會就不好了。然而她笑起來的時候着實好看,嘴角上揚時臉上會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眸子也會變得異常清亮,像是暗夜裏的星辰,可以璀璨世間萬物。

反正在我的印象裏,劉懷悠那好看的臉上永遠都是淡然的,永遠都是處變不驚的,自從她嫁給我以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事值得她大驚失色。她對府中的下人也極好,我從來沒見她處罰過什麽人,也從來沒從哪個人嘴裏聽過她的不好,瑞王府諸事繁雜,竟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

有時候我回府回的早,就會撞到她正翻着賬本在庫房查賬,小豆子跟在她身後狐假虎威的呵斥着一衆下人,我就會想:其實我娶了這個媳婦也不吃虧的。

工部的事情一忙完,我便又閑了下來,因為剛過年開了春,朝中就沒有什麽可忙得了,再說,就算有事皇帝也用不到我,索性就告了半月的假。

第二日我便對小豆子道:“咱明兒帶上幾個府兵去城郊打獵吧,距離上次打獵快半年了吧,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他一聽霎時來了精神,忙不疊的應承下來:“奴才這就差人去準備”。

我囑咐道:“這次打獵不比以前在宮裏,随便帶幾個人就行了,吃穿用度一切從簡,明白嗎?”

“奴才明白了……”,他應了一聲,又腆着臉問道:“夫人那邊還通知麽?”

我略一思忖,當即就定下來:“喊着她一起去吧,反正邊塞長大的姑娘,打獵應當不在話下的。”

“奴才這就去跟夫人說”,他轉身就要走,我忽然覺得不妥,連忙喊住他說:“若是她不想去就算了,若是打獵還帶着女眷,終歸也是不方便的,回頭要是磕着碰着,估計還少不得要進宮請禦醫,這麽一來二去也怪麻煩的。”

我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道甚是清冷的聲音道:“原來在王爺心裏,臣妾就是這般柔弱無用之人。”

我聞聲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向來人看過去,就見着劉懷悠在正門前站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連忙站起身來,讨好的笑道:“夫人不是去庫房查銀子了麽,怎麽這麽快就查完了?”

她輕輕呵了口氣,行了禮挑眉看着我道:“昨兒個夜裏已經大體看過賬本,今兒查起來就沒那麽麻煩了。”

我甚是狗腿的拍着馬屁:“還是夫人厲害,那些個勞什子賬本我怕是一個月也看不完呢,幸虧有你。”

她端起茶杯輕嗅了嗅,沒喝一口就又放回到桌上,她歪過頭來看着我道:“府裏的一個丫頭向外面偷運了幾副字畫,本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若是不嚴懲,怕是還會有人效仿。”

我笑道:“這種事你拿主意便好,不用來問我的。”

她默了會兒,然後道:“那就把她趕出府去吧……。”

我依舊笑看着她:“我說了,你拿主意便好。”

她應了聲好,福了福身就要退下,行至門前三尺的地方回頭道:“明日行獵出發時還望王爺派人知會一聲。”

我愣了愣,趕忙說:“好。”

能出去瘋玩一通我還是挺開心的,之前一直悶在皇宮裏,偶爾跟着皇帝出去打獵也是不能盡興的。

之前每次打獵時皇帝都會設立彩頭,有時是琅琊的龍泉劍,有時是北海的夜明珠,甚至是齊都的千畝田地或是前朝權貴的華貴府邸,都有可能會被當成彩頭獎賞下去,一衆皇子們為此虎視眈眈,明争暗鬥的拼個你死我活,我又向來不愛出風頭,于是,每次外出行獵都變成了我私人意義上的踏青。

踏青,多麽文雅而又高尚的運動,在我心目中,這一直都是獨屬于讀書人的雅事,少年郎一襲青衫,手持一把折扇,迎着狂風登高望遠,然後吟一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而我踏青時則是高喊着:“不可食無肉,寧可居無竹”,生起一堆小火烤上幾只野兔子,呲溜溜的滿嘴流油,吃的不亦樂乎。

偶爾被皇帝發現了我在這偷懶,就會挨上他幾句呵斥:“朕一世英名,怎麽會生的出你這樣的兒子,回頭把千字文抄十遍給朕送到乾清宮去。”

我就會讨好的問他:“父皇,兒臣剛烤了兔子,您要不要吃?”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臨行前不忘讓圖賀将我烤好的兔子肉全部斂走,獨留我一個人留在原地悲泣到天明。

晚膳過後,小豆子問我要不要去劉懷悠那裏,我擺了擺手:“算了吧,黑咕隆咚的若是閃了腰,明兒可怎麽出門。”

就聽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反應了好一會才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厲聲呵斥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本王是說後院草木衆多,萬一摔着閃了腰……。”

越是解釋他就越是憋笑,我便恨恨的威脅道:“明兒行獵時懷悠有本王照看着,素素丫頭就留下來看家吧。”

他一聽連忙捂上嘴,皺着眉頭妥協道:“別啊,奴才不笑就是了。”

我冷哼了聲,回屋睡覺去了。我實在懶得打擊他,他一個太監,怎麽就老纏着素素丫頭不放呢,若是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華怎麽辦?這着實是一件缺德事。

再說,素素丫頭平時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唯獨對他苛刻兇悍,他怎麽就想不明白,還拼了命去撞南牆呢?

我感嘆着:蠢,實在是蠢!

剛一回房,就見着桌前站着一黑衣劍客,他黑紗蒙面,背上挂着一把冷劍,見我進門連忙閃身行禮。

我擺了擺手,笑道:“吃飯了嗎?”

他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恭敬的遞給我,我看了眼信封,只見上面寫着“三哥親啓”,看了眼落款,赫然寫着“劉懷悠”三個隸書小字。

我笑問:“哪來的?”

“梅香。”

“梅香?”我皺了皺眉頭:“是誰啊?沒印象。”

他答道:“今日夫人趕了一個丫鬟出府,夫人在她離去的時候,遣退了房裏的人,親手寫了這封信。”

我笑了笑,替他整了整微皺的衣領,裝作不經意的問:“信是怎麽拿到的?你沒殺了人家姑娘吧?”

他略微欠了欠身,咽了咽口水謹慎的道:“信是屬下盜的,梅香并不知道……。”

我“恩”了聲,對他道:“知道了,把信送回去吧。”

他愣了愣,看着我的目光中帶了些不解,我笑道:“你們是越來越沒品了,這麽私密的信件都盜,盜亦有道是怎麽說的?乖,趕快送回去吧。”

他似乎被我笑的打了個哆嗦,拿過信來放到懷裏,行了禮便翻出窗外,駕着輕功騰空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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