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逢
重逢
可這個願望,估計我這一生都不能實現了。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我慫。
是的,我其實是個慫的不能再慫的人兒來着。
尤其是當我在德善公主府的正堂看到我那昔日的發妻,劉懷悠的時候,我似乎深深感受到了絕望二字。
畢竟她再度私奔一事,着實對我心理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磨滅的傷害,我深深的以為,她那不負責任的行為極大的阻礙了一位茁壯成長的陽光少年的心!
我曾經咬牙切齒的想,對劉懷悠最好的打擊報複辦法就是我親自動手,發揮自己的專長寫一本名為《懷悠夜奔》的狗血評書,然後再請兩個當紅的說書先生,給他們一筆銀子,叫他們在南通大街生意最好的天泉茶館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不歇的對其進行控訴!
尤其是“不守婦道、紅杏出牆,或者一樹梨花壓海棠”之類的詞彙,都可以用來形容劉懷悠那厮!觀衆的掌聲就是對我最大的寬慰,不然又怎麽對得起我那顆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傷痕累累的心呢?
但時間久了,我腦袋裏對她的印象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似乎當初我倆的恩怨積的也沒那麽深,她跟韓三郎私奔的事,也就記得沒那麽真切了。
到了最後,能記住的,也只剩了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一件事。
當日劉懷悠站在梅花樹下舞劍時,劍氣如虹,削鐵如泥,漫天寒梅随着淩厲的劍風簌簌而下。
我眯着眼望去,那片胭脂紅的梅花已然落滿了她的肩頭,她素白的衣衫像染了血般,紅彤彤的只覺得紮眼的緊。
我拎着酒壺,踉踉跄跄的走過去,想着為她拂去那片礙眼的赤色。卻不想一個踉跄沒站穩,直直的就落入那人懷裏,她身上淡淡的脂粉氣透過鼻腔闖入肺腑,似乎比陳年酒釀更是醉人。
我本就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在這副旖旎的光景面前,混沌的腦子裏也只剩了那四個字……
軟玉溫香……軟玉溫香!!
然而,我對她這僅存的所有美好的印象,全部毀在了我見到德善公主的那一刻。
當劉懷悠那張熟悉的臉再次出現時,對我心靈造成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以至于我險些當着滿屋子的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使勁兒揉了揉自己那不甚清明的小眼睛,仔細看了眼端坐在軟塌上的女人,感嘆着:這是劉懷悠沒錯啊!
據給我送衣服的小厮講,這德善公主并不是魏成帝的親生女兒,是最近幾個月才收養的義女,只因為魏成帝打獵時遇到猛虎,身側随侍的侍衛被虎所傷來不及護駕,千鈞一發之際有一美貌姑娘挺身而出,以柔弱之軀制服了老虎!
魏成帝對此女感激萬分,收為義女,取名李德善!
我聽完忍不住啧着聲道:“這老虎也是只憐香惜玉的虎啊,對付武功高強的侍衛不在話下,對付一個小女子卻不忍下手……。”
那小厮有些不快立馬反駁道:“我們公主功夫好的很,王爺您可不要小看了去!”
“得得得!我知道你們公主厲害了”我扯出個漫不經心的笑來:“不過,魏皇為何不把她納入後宮,反而收了當女兒呢?”
魏皇一向好色,按照民間那些畫本的套路,怎麽着也應該是“一入深宮深似海,鐵杵磨成繡花針”才是。
“不能,皇上對公主那是感激,感念她的恩德,又豈會……”,他忽然想到什麽般,輕輕掌了自己一巴掌,道:“莫論國事,萬一被人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
我其實對這個德善并無太大興趣,想着能殺猛虎的勇士,肯定身形也是猛于虎!這種強悍的女人還是少招惹的好!
可我怎麽都沒想到,那猛于虎的德善公主會是我那昔日的妻——劉懷悠!
身前一衆身着華服的世家子弟已經跪倒行禮了,那聲音洪亮的就像清晨的公雞打鳴,一聲高過一聲。“給公主請安……。”
紛亂的思緒終于因着這響亮的聲音把我拉回來,連忙彎了下腰,随着衆人一起行了禮,心裏想着,原來她請了不止我一個人啊,莫不是想着後宮佳麗三千人?
啧啧,權利導致腐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免”,身居高位的那姑娘只是輕輕擡了擡手,冷聲道:“今日叫各位公子前來一是為了賞畫,二是為了品茗,諸位公子随意些便好,不必拘束,先入座吧。”
堂下衆人連忙稱是,規規矩矩的入了座,我也選了個離她最遠的地方坐下來,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就是一通狼吞虎咽,跟我坐同桌的華服小哥似乎對我的行為很是不齒,冷哼了聲道:“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是餓死鬼投胎麽?”
我舔了舔嘴角的殘渣,苦笑道:“今早出來的急,又空着肚子沐了浴,腦袋一時有些懵,若是不填飽肚子,會死人的。”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眼中盡是鄙夷之色:“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看你這副打扮,是哪家縣令的公子麽?”
“縣令?我不是……。”
“那就是府令家的了?”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當朝要員的公子,要麽是某位王爺家的世子,像你這種登不上臺面的,死就死了,有什麽幹系麽?”
我忽然覺得這人刻薄的有些讨厭了,尖酸的完全沒有身為良家子的矜持!于是我決定好好幫他爹管教一番,遂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他道:“我死了倒是沒什麽幹系,不過……。”
話未說完,便聽到一熟悉的聲音道:“不過,若是他死了,在座的各位恐怕都要跟着陪葬。”
說話那人一身淡粉青衫,青衫上淺淺的繡着幾朵杏花,腰間的淺綠色絲帶沿上挂着細碎的流蘇,走起路來無風自擺。
明明是不喜不怒的神色,卻把同桌君吓的立馬跪倒在地,‘咚咚’的磕頭聲聽的我都跟着頭疼。
有這副不怒自威、從容不迫架勢的,能仗着一句話就能把人吓的跪倒在地的,除了如今身為公主的德善還有誰?
等同桌君磕頭磕夠了,也許是磕的疼了,他終于停下來,像是想明白了些什麽般,看我的目光多了些詭異的恭謹。我咧着嘴像他笑笑,他打了個哆嗦,擡臉看着德善結結巴巴的道:“公……公主恕罪,小人……,小人是跟這位兄弟鬧着玩的。”
“兄弟?”德善冷冷開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可知這位是齊國當朝的瑞王爺,別說是你趙青書,就是你爹趙海城來了,也是要循着規矩行禮的。”
“是!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他忽然又不結巴了,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我裝作看不到,繼續跟精致瑪瑙碟子裏的桂花糕做鬥争,就聽着德善道:“罷了,這次既然是家宴,也因着不知者不罪,就饒了你這次。”
“謝……謝公主!”他又開始結巴了。
等茶水都上來的時候,衆人卻是因着方才那場鬧劇半口都不敢喝,一會兒看看德善,一會兒看看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甚是有趣。
他們不渴,我卻是渴的很,于是倒了滿滿一杯喝個精光,然後甚是好心的問身邊的同桌君道:“喝水麽?”
“不……不喝了!”他口吃原來時好時壞。又笑着加了句:“謝……瑞……瑞王爺。”
我笑出了一口小白牙:“趙兄客氣了。”
“小人不敢!”他一張臉變得煞白。
這是吓傻了?我讪讪的想,這人也太脆弱了!我覺得應該本着善良的原則,為了緩解他的尴尬,還是不找他聊天了吧。
但很快便有其他的官家子弟來跟我打招呼,笑盈盈的一口一個“十三爺”,似乎跟我有多熟一樣。
等那些官家子弟開始欣賞那些風格各異的名家名畫時,我才終于能得出空來細細的打量那軟塌上的姑娘。
衣着樸素,眉眼淡然依舊,不需要刻意的濃妝豔抹,卻能讓人一見再難忘懷。
此時的她波瀾不驚的觀察着堂內的一舉一動。她發現我在看她,也不回避,而是直直的對視過來,我被她這副氣勢吓到,連忙低下頭去。
我想:劉懷悠還是那個劉懷悠,只是眼睛裏平端藏了些戾氣,尤其是她方才在同桌君面前為我出頭的時候,似乎,下一刻,就要殺人一般!
我恍然大悟的想:哦!原來我的前妻,會殺人!
我對此很是感懷,這人吶,要變還變得挺快的,劉懷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最起碼她曾經殺死了一只猛虎,這要是放在齊國,這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女英雄是要被供起來的。
我深深的感嘆着,她一個女人得遭受了什麽樣的刺激才能強悍成這樣,竟然能把一只老虎給殺了的!我發揮着我那聰明的小腦瓜,終于想到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也許是她誤入了某個神奇的山洞,學了類似于《九陽神功》或者《葵花寶典》之類的絕學吧!
嗯!我摸着下巴點了點頭,定然是這樣!可當初跟她一起私奔的不是還有前右軍都尉韓放韓三郎麽?
我清楚的記得韓放在私奔當日是罵過我的,這番無端的辱罵一直讓我記到今日,那他去哪裏了呢?許是因為我這人特別小氣的緣故,我倒是一直對韓三郎念念不忘至今。
老太太說我小心眼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你誇我我不一定能記得,但若是罵麽,倒是能記個三年五載!
回了府之後立即派栖梧衛去查,但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畢竟栖梧衛在魏國的人手有限,就算情報系統周密,但韓放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般,查無可查,但卻更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