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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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狄敏銳的發現了謝端的變化,又或者說是付家羽的出現頻率大大提升,教學樓裏,水房裏,食堂裏……
并且每次遇見後,雖然付家羽依舊如過往般笑眯眯地打招呼,但謝端卻仿佛突然轉性。
他不再像之前一樣板着一張臉,雖說只是回應一個略略點頭的動作,但已經可以說是發生了質的飛躍。
又一次選修大課,趙狄從廁所回來,正好看見付家羽拎着包走向謝端,見他左右位置上都有人,便坐在了後面的空位。
有一瞬間,趙狄想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
但他又覺得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不能妄動,便按兵不動繼續原地觀察。
上課沒多久,後面的付家羽戳了戳謝端的後背,小聲問他借筆。
于是,看上去在玩手機,實際上卻時刻注意旁邊情況的趙狄立即豎起耳朵,用餘光瞄向謝端。
謝端竟然真的給了,還給了兩只,一黑一紅。付家羽問他幹嘛給紅的,謝端說做重點标記,付家羽在後面戳他,嘟囔着誰上選修還記重點,至于謝端……
趙狄震驚到有點淩亂。
雖然付家羽在後面看不見,但他看得見啊,謝端特麽的竟然在笑,簡直天方夜譚!
事實上,付家羽也還沒徹底摸清謝端現在對她的态度。
那天回到寝室後,付家羽想到公交車上謝端的笑,忽然福至心靈,一個想法在腦海中閃現。
她發消息給他,語氣挺客氣的說:“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小問題。”
謝端:什麽?
付家羽:你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我了?
她保持着一貫直白的風格,謝端也如慣常一般沉默了。
在他沒回複的時間裏,付家羽想了很多種可能,或許他就直接對這個問題置之不理,又或許他會諷刺她幾句。
但過了将近五分鐘,謝端只回複了一串沒什麽力度的省略號。
回想起他從唇角蔓延到眼底的笑意,付家羽越看越覺得這串省略號是謝端開始松口的前兆。
她忽的心頭雀躍起來,一時有些得意忘形,噼裏啪啦的打字道:你為什麽不否認,是不是默認了。看來四舍五入你已經喜歡上我了,謝端,你要不要幹脆和我在一起吧?
她這番話實在跳脫出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思維,謝端又恢複成生人勿近的樣子,不太客氣的回道:你真能給點陽光就燦爛。
但付家羽依舊神采飛揚,絲毫不受打擊。
她坐在椅子上好心情的前後晃了晃,忽然又摸起手機。
付家羽挺不含蓄的說:我明天想見你。
說完,似乎怕今天熱情過頭,又裝模作樣的補了一句,“可以嗎?”
謝端搬出了萬能省略號來應對,卻又緊接着發了句意義不明的“随便你”。
付家羽自然而然的把這當成默認的意思,并且自作主張地把這個“明天”無限期延長。
于是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她總是在各種時間段突然出現在謝端身旁。
而謝端也并不像之前一樣一臉不耐,在付家羽看來,這更是鼓舞她趁勝追擊的信號。
等晚上回到寝室後,趙狄憋了好幾天的疑惑終于如山洪一樣爆發。
他跟在謝端屁股後面追着問:“不是,你能不能稍微給我透露一點,你和付家羽到底什麽情況啊?”
謝端頭也不回:“沒有什麽情況。”
“你騙小孩呢?你是不知道你現在的嘴臉和之前差距有多大嗎?”
謝端被趙狄的亂用詞逼的停下腳步,但他沒糾正“嘴臉”一詞,只是轉過身,用一種無比溫和的語氣對趙狄說。
“管好你自己。”
他拍了拍趙狄的後背,把人推回座位,
“看菜譜去吧。”
悲憤交加的趙狄化郁悶為動力,痛定思痛放棄大廚事業,轉而操辦起了各項活動。
兩個班的人包了一間郊區大別墅搞派對轟趴,趙狄在別墅裏的各個娛樂區域竄來竄去,一會兒給人鼓搗電影機,一會兒指導女生玩牌,臉上表情愉悅的仿佛到了天堂。
謝端則一直呆在戶外燒烤區域,他也是第一次上手的半吊子,跟旁邊還算會做菜的男生一起摸索着烤串。
雖然燒烤架前一片煙熏火燎,但仍然時不時有女生過來搭話。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們的種種搭話,無一例外均被謝端用“不渴”“不餓”“不熱”等兩字金言應付了過去。
等女生離開後,旁邊男生玩笑道:“怎麽都不問問我就走了,我這兒可渴着呢。”
謝端也玩笑回去,“那我幫你叫回來?”
男生大笑着擺擺手,繼續去給肉串刷醬。
幾個臨時上崗的大廚忙活半晚上,鼓搗出來的東西還算像樣,女生們給面子的一頓誇贊吹捧,氣氛很是融洽。
謝端坐在角落裏喝水,聞了太久煙味,他沒什麽食欲,還總覺得自己仿佛被腌入味了,洗了三遍手還聞着有羊膻味。
他仰頭喝了幾口水,餘光瞥見放在身側的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
是付家羽發來的,問他:你們在聚餐?
謝端單手打字:嗯。
這一個字發上去後,他看了幾秒鐘,又問:你怎麽知道。
付家羽:從朋友圈刷到了。
她發過來一張照片,裏面是煙霧缭繞的烤架和正垂眸烤肉的謝端,照片上被人用紅色卡通字體标了一句“小哥哥手指好長”,後面還附加一個星星眼的表情。
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被人偷拍的,謝端皺了皺眉,回了一個“哦”字。
付家羽也發了一個星星眼,問他:大廚,烤的好吃嗎?
謝端想了想剛才試吃的那串肉的味道,挺誠實的回答:鹹了。
付家羽:沒關系,放旁邊等一會兒就好了。
謝端沒看明白她的話,問道:什麽?
付家羽:因為時間會沖淡一切。
謝端:……
謝端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表情,這笑話有點冷,但他又因為付家羽的無厘頭而有點想笑。
剛好趕上曲安然和蔣芸芸兩個人挨個來發紙巾和飲料,他順手接過一瓶豆奶,道了聲謝。
曲安然沒多停留,倒是蔣芸芸原地站定,許久沒動。
久到謝端也意識到不對,側臉擡頭看向她,蔣芸芸這才如夢初醒,對他笑了笑,繼續擡腳往前走。
沒人注意到她的走神,蔣芸芸也很快調整好了表情,繼續笑着分發飲料。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糊塗了,剛才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謝端的側臉有點像她叔叔徐澤楷。
聚餐結束後,趙狄有大概兩天時間都處在一種飄飄然的狀态裏,人也變得格外好脾氣,整個人充滿了一股得道成仙的包容感。
等到第三天,魂飛天外的趙狄終于被食堂裏突然出現的付家羽拉回了人世間。
他看着自然而然在謝端旁邊落座的付家羽,找到了一點久違的萦繞在心頭未解的八卦欲。
謝端扭過頭,和付家羽四目相對。
她今天戴了深灰色的美瞳,顯得眼睛格外溫柔,笑眯眯的說:“歡不歡迎我坐在這裏?”
謝端看着她,不解風情道:“你不都已經坐下了?”
趙狄的目光停留在謝端的嘴巴上,他就奇了怪了,怎麽這人就這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呢?
他怕付家羽覺得尴尬,正要主動跟付家羽介紹一下兩位女生,一直沒動靜的謝端卻在他前面開口。
謝端先趙狄揚了揚下巴:“你認識的,我室友趙狄。”
說完,他又依次介紹旁邊兩個人,“曲安然,蔣芸芸,都是西城一中的。”
介紹完左邊三個,雖然他們對付家羽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謝端還是補了句,“這位是付家羽,高中也是西一的。”
這番簡單明了的介紹過後,除了付家羽,其他幾個人都呆若木雞。
最先反應過來的曲安然放下捧了很久的碗,熱情的跟付家羽打招呼,“學姐好學姐好,原來咱們還是校友呀。”
付家羽彎着唇說了聲“你好”,又将目光移向她對面的蔣芸芸。
蔣芸芸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湯匙,細聲細氣的跟付家羽打了聲招呼。
幾人略微寒暄幾句,付家羽還有事,很快吃完便離開了。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流中,趙狄猛地拍了下大腿,扭頭尋求曲安然的認可,“你看看你看看,前幾天我跟你說謝端有問題你還不相信,怎麽樣,今天是不是親眼所見!”
曲安然被他拍大腿的聲音吓了一跳,放下筷子嫌棄道,“看見了看見了,我看見了又能怎麽着啊,人家倆男未婚女未嫁,幹什麽不行啊!”
他們二人地吵鬧聲中,蔣芸芸低着頭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舀着湯,也不搭話,看上去像在發呆。
但她一向安靜話少,其他兩個男生沒有注意到,只有曲安然一邊吵一邊抽空湊過來,小聲問她:“芸芸,你怎麽了。”
蔣芸芸眨眨眼回過神來,沖曲安然笑笑,搖搖頭輕聲說:“沒事。”
有了這天中午的鋪墊,在隔天的大講座上,付家羽再次出現在謝端旁邊,其他三人已經見怪不怪。
講臺上的教授用幽默通俗的話分解ppt裏的內容,時不時逗的下面的學生哈哈大笑。
謝端本來坐在靠後的位置半阖着眼睛補眠,感受到身邊的動靜,睜開眼往旁邊一掃。
付家羽臉上噙着笑意,目光注視着臺上,仿佛認真聽講。
因為燈光頗為昏暗,再加上他剛剛清醒,謝端又觀察她幾秒鐘,這才确定付家羽的臉色是掩不住的蒼白。
他擰了下眉毛,問:“你不舒服?”
付家羽“啊”了一聲,老實交代到,“可能這兩天吃的不太對,有點胃疼,老毛病了。”
她的臉色看上去不是“有點”,謝端保持着皺眉的表情,問:“你去醫院看過了嗎。”
付家羽想了想,“校醫算嗎?”
謝端沒對她的玩笑話作出反應,付家羽看着他的表情,審時度勢的說:“好吧,我真的已經吃過藥了,都說是老毛病了。這麽關心我,不然你帶我去看看好了。”
這人沒說兩句正經話就又回歸老本行,謝端被她這麽一鬧騰也睡意全無,索性扭頭聽講座。
聽了幾句發現不知所雲,他也不看旁邊的人,手指抵在唇邊就這麽不說話。
付家羽看着他,驀地笑起來,連臉色都變得有些紅潤。
她往謝端那邊靠了靠,壓低聲音跟他逗樂,“你還記不記得咱倆在校醫院遇到那次?那回是我牙疼,我第一次牙疼是在高二,第二天臉直接腫成了個饅頭,我媽回家見到我問我被誰扇了一巴掌。”
遠處是教授拉長的語調,耳邊是付家羽喋喋不休的語句,謝端手指摁了下額角,放在口袋裏的手指碰到一個硬硬的塑料紙。
反應過來是什麽後,他把東西摸出來遞給旁邊的人,順便附贈一句,“我沒生氣,你安生點。”
付家羽一愣,低頭看手心裏剛多出來的一顆糖,青蘋果味的,還是她上次塞到他口袋的。
付家羽眼裏浮上些笑意,真就拿着他給的糖安分的聽完了講座。
講座結束時時間剛過九點,回去的路上,趙狄三人組很有眼力見的和兩人拉開距離,遠遠的落在後面看着付家羽踩謝端的影子玩。
謝端雙手插兜往前走,背影挺潇灑,只在付家羽踩到他腳後跟時停下來,無言的看着她。
趙狄壓着聲音發出一聲長嘆,偷摸着跟旁邊兩個人絮叨,“我估摸着小端端快栽了。”
曲安然照例嗆他,“我有眼睛,自己看的到。”
“哎不是,小曲同學,你能不能跟我心平氣和的對話一次?”
“不能,我的腦子裏有一根神經,聽見你的聲音就開始暴躁。”
兩人又小聲吵起來,蔣芸芸落後半步,低頭看着手機。
屏幕上是和徐澤楷的對話框,對方說過兩天要來學校一趟,順便和她一起吃個飯。
蔣芸芸抿抿唇,慢吞吞的回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