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歡迎宿主加入現實虛拟游戲，正在導入用戶信息……】

【游戲，開始】

“什麽？！”

一聲帶着破音的尖叫在考場裏炸開，周圍的人只安靜了一瞬，便爆發了哄堂大笑。

周時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

學校，考場。

他擡頭看了眼黑板上寫着的考場信息：高二數學，14:00-16:00。

而在考場信息旁邊的，就是對着他正怒目圓睜的監考老劉。

周時咂咂嘴，有些心虛地與他四目相對，眼裏不免有些尴尬。

片刻，在一輪哄笑終于接近尾聲時，監考老劉總算收回了淩厲的目光，只見他将手裏的例卷卷成一筒，在講臺邊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咳嗽了兩聲道，“考試時間還有30分鐘，同學們注意考場紀律。”

說完，還不忘再瞪周時一眼。

周時心虛地應承下老劉的白眼。對方才自己鬧的笑話沒有半分尴尬的感覺。

畢竟十四中最大的笑話早已是他周時本人，身邊的人總能在他身上找到取笑的點。而作為天天鬧笑話的笑話本人，考場睡覺做夢驚醒——這只是他笑話人生中極小的一部分罷了。即使，他自己知道，他也不想如此。

文化成績班級倒數，體育常年不及格，藝術素養更是半分都沒有。

周時自嘲地笑了笑，将桌面上皺成一片的試卷用指腹按壓着抹平，心中卻不免回想起方才夢境中的內容。

“現實虛拟……那是什麽？是和虛拟現實一樣的東西嗎……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周時撇嘴，将試卷翻了個面，自動略過一整面未填寫的空白，只檢查了遍名字。忍不住心想，可惜，還沒看清楚游戲是什麽樣子就醒過來了。

他成績不好，自從考上十四中之後，成績就從初中時的班級第一一落千丈，并非他不用功，而是他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一些怪事。

比如上課時耳邊總能聽見窸窣的讨論和笑聲，他轉過頭卻又什麽都沒有；比如考試時總感覺冥冥中有股力量将他的眼皮子往下壓，讓他總是要睡過去。再比如，睡覺時總能夢到些奇怪的人，比如長袍的男子，長精靈耳的女子……

又或者比如現在，正坐在他試卷上的那位形似拇指姑娘的帥氣俊郎的古裝美男……

等等，古裝美男？試卷？

周時冷不丁反應過來了自己視野裏出現的東西，反應過來後，瞬間連人帶椅子往後摔去，幸好身後就是牆壁才沒讓他太狼狽，可即便如此，巨大的聲響還是再次驚動了監考老劉和前排同學。

一場考試被破壞兩次紀律，老劉的臉上明顯比上次盛滿更多的怒氣。老劉看了眼時間，又看着還在耍寶似的周時，警告似地壓低聲音，“還有十五分鐘收卷，再重申一次，注意考場紀律！”

說完，又瞪着牛眼死死盯着老劉，意思是你再耍寶你就完了。

周時卻只感到四肢發涼，仿佛被死死釘在原地一樣，目光在身邊不斷朝這裏投來好奇的同學和古裝美男身上逡巡，半晌，他終于認命。

好吧，看來只有自己看得到他。

古裝美男似乎早已料到如此，從他往後退的時候便與他對視，一直到他此刻認命般地連人帶椅子挪回桌面，古裝美男始終保持着一臉冷漠，此時終于收回目光，左手一指，下一秒，讓周時嘴角抽搐的事情就發生了。

只見他的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界面！而界面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是否選擇完成任務【考場驚魂】？任務獎勵：數學期末考成績滿分。

當然……讓周時更加嘴角抽搐的事情是，下方只有一個【是】的按鈕，根本沒有否的選項……

周時此時已經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他表情木然地擡頭看着老劉，四目相對時，他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信息——再敢惹事就滅了你。

好的，很好。看來這個世界果然變玄幻了，老劉完全看不到他眼前這荒唐的一切呢。

于是，故作冷靜的，周時毫無求生欲般地摁下了【是】的按鈕，古裝美男滿意地笑了笑，手中折扇一合，潇灑地消失在原地，正在周時以為無事發生時，瞬間，眼中陡然傳來酸脹感，他顧不得其他，條件反射按住眼眶以求緩解，可視野中仿佛墨水滲透般被黑暗緩緩侵蝕，周時正要發出求救聲，視野中的黑墨就盡然消失，然而，眼前出現的一切，卻驚得他完全說不出話……

眼前的場景在剎那間極速轉變，原本明亮的教室變得陰沉，四處布滿了漆黑一片的濃霧，濃霧在教室裏橫沖直撞，從一個個考生的七竅中鑽進鑽出。讓周時看得直皺眉頭。

周時被眼前震驚到意識說不出話，正本能地想逃出教室，剛走兩步卻不知撞上了什麽被彈了回來。

“哎喲……”周時揉了揉被撞疼的腦門，擡頭一看，卻被眼前眼前的畫面驚呆，正如他看過的無數熱血番一樣，此刻圍繞教室周圍已然形成了一圈寫着紅色“WARNING”的屏障，方才阻隔他逃離的正是這道屏障。

突覺腦後生風，周時猛地回頭，卻再一次被驚掉下巴。

眼前一張有着偌大的黑面鬼臉的濃霧與他迎面相撞，在雙方觸碰的一瞬間煙消雲散，周時想起方才看見的黑霧從其他人的七竅中鑽進鑽出的畫面，登時潔癖作祟，本能地捂住口鼻，不敢呼吸。

待眼前的濃霧再次集結成團，搖晃着遠去後，周時才敢松口氣，再次左右打量起眼前的環境。

可就在目光再次落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時，視網膜接收到的信息卻讓周時徹底無法冷靜。

坐在座位上！正維持着一個動作，埋頭寫着試卷的人，不正是自己嗎？

那現在？周時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又猛掐了掐自己的臉。

“沒有感覺？”

周時皺眉，他當下大腦才恢複正常運轉，思考起自己的境況。

他能感受到自己仿佛被鎖進了一個異次元空間，他能看到外界，但外界看不到他——就像他之前看不到這些黑霧一樣。但外界的他還依然存在着，如果把外界的他認為是實體的話，那就說明說明當下他并非是實體，也就是……虛拟體。

等等。虛拟體？周時突然想到了什麽。那段在睡夢中最終留在意識裏的殘念此刻被記憶喚醒。

“歡迎宿主加入現實虛拟游戲……”

“游戲，開始……”

周時努力回憶，可越回憶，那聲音越模糊，到最後甚至雌雄難辨，周時感到頭痛欲裂。

“是否選擇完成任務【考場驚魂】？”

對了！完成任務！

周時猛地睜開眼睛，“就是這個叫做考場驚魂的任務！”

周時縷清思路，開始重新打量起四周。

黑色的濃霧在繼續蔓延，不知是不是錯覺，周時總覺得這黑霧比他剛看到的時候還清晰了許多，甚至還有許多霧氣之中依稀能看到尖銳的獠牙。

“還真是驚魂啊……”周時心想，“不過，這任務具體要我做什麽呢？總不能就只要我這麽幹等着吧。”

就在周時撓頭時，身後原本透明的牆壁似有所感，蕩漾起一層水波，周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驚動，連忙屏氣凝息往後退了幾步，目光緊鎖那一處波動，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屏障在剛剛好像……嘆了口氣？

眼前，随着水波紋漸漸散去，眼前煥然出現一位比方才大了一號的——

“古裝美男？”

随着周時一聲驚呼而出的古裝美男，只見來人擡眼望過來，自下而上來回将周時打量了一番，那眼神毫不掩飾，似是要将人吞裹。兩人就這麽僵持了許久，直到幾乎那些霧氣中的獠牙漸漸顯形，毫不留情地對着周時的小臂咬下一口——

“嘶——”

只見古裝美男眉頭迅速皺起，一個箭步抓住周時的手臂，面露不悅地一揮袖，怒斥道，“怎麽不知道躲？”

？？？

周時登時滿頭問號，甚至片刻間忘卻了身上的苦楚，心說大哥你哪位啊？就算長得帥也別跟我一大小夥子整什麽霸道總裁這一套吧。

可是目光觸及正一臉認真地盯着自己的人，周時又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虛。于是試探着開口，

“咳……那個，你……您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然而，在周時看起來十分禮貌的發問卻沒得到肯定的回答。

古裝美男又盯了他許久，直盯着周時全身發毛，忍不住從他的禁锢中逃離出來，找了個盡量遠離黑影的牆角蹲下，攥緊自己受傷手的手腕，撥開校服袖子看。

只見雖然沒有傷口，可肉眼可見的，原本好好的皮膚皮下泛黑，血管變得清晰可見，仿佛一道道黑色的絲帶纏上了血管。

周時閉上眼睛，看向還維持着方才的動作的男子近乎懇求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來的，或許你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從衣着來看……你應該不是跟我一樣的。而且，”

周時說着，指了指男子周圍的鬼魂，他方才就發現，那些青面獠牙的黑霧幾乎都是躲着他的周身飄的，由此可見，這人絕對不是跟他一樣的普通人。

周時這樣想着，繼續道，“我…理論上說我應該能分辨出這是現實還是夢，畢竟，這真的很離譜。不過，如果你是來幫我的話，我希望你能先把這些奇怪的家夥給消滅掉。”

古裝美男此時也似乎反應過來，似是不受控制地又靠近了周時幾步，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原本複雜的表情變得冷漠，轉頭看向那團黑霧，沉着開口。

“這些是地府遺留人間的冤魂，不該由你來解決。為什麽你會卷進來？”

這聲音，好熟悉！

周時在心中隐隐一驚，表面不動聲色地開口，“我不清楚。我做了個夢，夢裏說，這是個游戲，告訴我游戲開始了。我醒了，有一個人，讓我接受游戲任務，我點了接受，就，就變成這樣了。”

不知是不是周時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說完這些話後，那古裝美男似乎有些生氣，但也只是片刻的感覺，因為下一秒，他就看到美男從寬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沓黃符。

嚯！還是個道士？

周時心裏默默一驚。只見古裝美男身姿矯健，在拿出黃符的瞬間便運氣跳起，以指尖禦氣将符咒貼于教室東南西北四面，又見他原地蓮花坐凝神念了什麽，片刻間周圍的黑霧均煙消雲散，可周時仍屏息着，他總覺得隐隐不安，似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果然，當符咒念完，古裝美男陡然睜開眼睛，對着空無一物的牆壁禦氣一指，沉聲怒喝“破！”

下一瞬，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便迅速留下黑色粘稠的液體，周時心裏覺得惡心，本能要吐出來，可緊接着，他便感到小臂傳來劇烈扭曲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呃……”

一聲痛呼打斷了美男原本要繼續的動作，他看着周時片刻便疼出的一腦門汗，不由分說地拉過他受傷的手臂，仔細觀察傷口後便要伏手施法治療，就在金光籠罩手臂的片刻，那牆上原本流淌的黑液竟漸漸滴落出一張猙獰鬼面的形狀，以一種低沉似警示的聲音道，“北方鬼帝可仔細看好，那可是染上就甩不掉的麻煩，一般的法術可無法治愈。”

這話分明是對着古裝美男說的，聽者卻置若罔聞，反是沉溺于疼痛的周時先一步抓住了話中的關鍵詞。

“北方鬼帝？”

好耳熟的名字。

周時此時的注意力全然被愈發疼痛的小臂吸引，完全無力對外界的環境做出反應。意識裏只抓住了這樣熟悉的四個字，總覺得在記憶很深遠的地方，他應該是聽過、叫過這個名字。

“北方鬼帝可要小心，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切莫因小失大……”

鬼面警告似得仍在喋喋不休，卻被眼前被稱為北方鬼帝偏頭打斷。

“閉嘴。”

他又重新會聚精神于周時的小臂，透過模糊的視線，周時看見他焦急的眉眼與漸漸蒼白的臉色，仿佛和記憶深處的一個人重疊了。

到底是誰呢？

意識沉入深海，小臂的疼痛漸漸感受不到，在視線變得漆黑的最後一瞬，他看到了男人半蹲着的身形，和略帶歉意擦幹血跡的嘴角，以及收起的獠牙。

周時徹底陷入昏睡。

鬼面眼見眼前的人緊抱的懷中人漸漸無力癱軟。似是如同他每每傷害的對象一般魂斷九霄，自負大笑起來，笑聲嘲哳，“北方鬼帝果然以大事為先，怎會因一個凡人誤了身體，今日不知何方神靈敢驚動北方鬼帝，倒是将我引薦于大人，大人若是不嫌棄，也可将我帶回地府做一陰兵，我定是在所不辭。”

鬼面早些便認出了眼前人是地府新上任年輕有為的一把手——北方鬼帝，雖說是剛上任，可周身壓迫力十足的氣息卻讓人不難分辨。這位剛剛上任的北方鬼帝據說是自上古時期便沉睡至今才蘇醒的陰殿真主，只是，鬼面暗暗發笑，或許是因為尚年輕便陷入沉睡，此時看這周身氣度與陰氣，對他這種千年鬼王來說，都算不上壓迫。如此想着，便狂妄地毛遂自薦起來。

“沒機會了。”

随着四個不帶任何感情的字說出，鬼面只感到周身的空氣如遭重擊般自半空壓迫而下，這壓迫令他甚至無法撼住牆壁，迅速低落到地面彙聚成一灘不成型的液體。

視角轉換，只見眼前原本半蹲着的北方鬼帝在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後，束手站起，面色低沉煩躁，視它如同垃圾一般，一步步向他走來。

而每走近一步，都是一步威壓加大，鬼面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先前他覺得無常的氣場只是眼前人的刻意隐藏，可為何要隐藏呢？情急之下，鬼面卻毫無頭緒，突然，目光觸及早已陷入昏迷的周時，恍然大悟般，鬼面仿佛瞬間把一切想通了。

察覺到鬼面的視線，來人腳步停下。此刻鬼面已被威壓壓迫地不可喘息，更別論遁地逃走，只能看着這位面沉似水的北方鬼帝一步步走近，最終在他的面前站定，不帶一絲感情地開口，

“你可知道他是誰？區區鬼王，竟敢屢次以下犯上，該死。”

他是誰？

眼瞅着北方鬼帝一掌幾欲拍下，耀眼的金光自上而下，鬼面想掙紮出這一空間，可四面黃符卻将這裏牢牢鎖住形成密閉，連空氣都無法流動出去半分。

那麽他是誰？

不堪一擊的肉體凡胎，毫無常識的自救能力，除了能召喚出北方鬼帝之外……等等，召喚出北方鬼帝？

自古傳聞，北方鬼帝乃天生地養的地府之首，除上古特殊血脈者無可見。

莫非……

在魂魄消散的最後一刻，鬼面把目光再次落在不遠處那個毫無意識的軀體上，只見那副軀體中竟無三魂七魄之像。

“他是……”

只可惜，答案尚未出口時，一切便化作粉塵。在一片乍現的金光中，鬼面便眼睜睜絕望着帶着那尚且揣測出的答案，徹底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