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阿珏，将來是想跟小叔去天上，還是留在地上？”
“阿珏想留在山裏，看星，看海，看山，看湖。阿娘說六界秩序建立之後，便要分出神、仙、人、妖、魔、冥六界，阿珏還沒想好要去哪一界。小叔已經定好要去天界了嗎？”
“小叔和你阿爹一樣，是山中靈氣彙聚而成，因歸于山脈，隸屬于神，只能去天界。”
“那小叔還會回來嗎？”
“阿珏想小叔的話，小叔就回來。或者，等阿珏長大了，術法可以往來六界了，也可以随時去找小叔。”
“那阿珏要快快長大。”
眼前的一切模糊不已，炎珏猜測，那句阿珏或許是在叫自己，可小叔……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位小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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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你來看你了！阿爹說我的術法天賦比他還高，将來定能成為這六界之一的老大！”
“阿珏自小經我教導，天賦和術法自然都是比你那平日裏懶得動的老爹高的。不過，我看你這天賦，比小叔我還要高上幾分。”
“真的假的？那我豈不是能成六界第一術法大家咯？”
“當然不會騙你。今後啊，小叔還要仰仗阿珏保護我呢。”
“那以後就小叔去哪，我就去哪，我絕對會保護好小叔的！”
保護……六界第一術法大家。自己竟然曾經還有過這樣的夢想嗎？炎珏看着眼前那道依舊半分模糊的帷幕，畫面中的自己已經并非孩童，眉宇間意氣風發，并無半分現在的老神在在。他能肯定的是，這位“小叔”一定在當時與他相交不淺，可為什麽自己沒有半點印象。而且連阿爹和阿娘也都不曾在自己蘇醒後提及半分。
眼前的帷幕愈發清晰，他看見少年跟着那位“小叔”往來六界，恣意快活，分明無法完全看清那位小叔的眉眼，可他卻覺得他總是笑眯眯的，像春日的山泉、夏日的果香，熱烈又溫潤。
畫面飛速，一如時間流逝。等炎珏再回過神時，眼前便是清晰的天地大開之景。炎珏心下一驚，眉頭緊緊皺起來。
這是……上古大戰！
“小叔，小叔！”炎珏聽見，那是自己的聲音，從戰場前方，不周山腳下傳來。
“阿珏，別怕。我們是不生不滅的，我不會消失。”那人衣襟染血，撐着根枯敗的桃樹杈站起來，摸摸他的頭，安慰道。
“求你別去，小叔！求你別去！”年少的自己抱住那人的手，滿面哀求。炎珏看着這一幕畫面，只覺得心口又開始發燙，突突地疼起來。他捂住心口，企圖緩解一絲疼痛，又竭力擡頭努力去看清兩人。
“是山中靈氣彙聚而成，因歸于山脈，定然要守護這山脈。”炎珏聽到那人這樣說，對，他是山靈，所以守住山脈……守住山脈……不周山……
心口處的疼痛令他意識混沌，視線再次模糊，他似乎與少年時期的自己心靈相通，他能感受到那時的自己也無比心痛，卻又心知這一切都無法阻攔。
“小叔！”在疼痛到達頂峰的下一秒，他聽見少年時的自己撕心裂肺的大喊聲。
胸口的疼痛慢慢消散，說不清是不痛了，還是麻木了。整個人脫力地坐回地上，眼前是跪在地上的少年自己。
他擡頭，漫天絢爛炸開的煙花，赤色的粉塵頃刻間籠罩了整個山頭，所到之處草木重生，枝繁葉茂。
天地間的裂口中央橫亘了一塊五彩斑斓的石頭，在天光的照射下發出別樣的光芒。
“小叔……”炎珏聽到自己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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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
而與此同時，周時守在床邊，便聽到原本昏迷的人在嘟囔着什麽，湊上去仔細聽，才分辨出他在喊“小叔”。
“小叔？”周時疑惑皺眉，看向從方才就侍在一邊的三鬼，低聲問，“你們主上，有一位小叔？”
三鬼面面相觑，齊聲，“從未聽說！”
周時神色暗了暗，心中頓時升起一絲無奈。這人不知什麽毛病，說暈就暈，他還想問問他那彼周帝君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誰知道這人二話不說先倒下了，害的自己光是把他扶起來就費了半天力氣。不過，像他這樣無生無死，已經度過了漫長年歲的人也會有執念嗎？
看着依舊睡的不安穩的人，周時無奈地想。他剛十七歲，正是中二的年齡，什麽暮光之城看的不少，和大多青年人一樣，他也幻想過永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他認為或許困擾人類最大的難題就是永生，那些對于七情六欲的偏執，對于金錢地位的追求，都可以在漫長的歲月中得到兌現，所以，如果獲得永生，人類是否會過得比現在有更多些的可能呢……
可是今天，眼前的這個人卻身體力行地告訴他。即使是永生永世的存在，也無法擺脫痛苦。周時不知道他口中的小叔是誰，但猜想應該是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或許比那位以身換不周山的彼周帝君還要厲害。不然，怎麽能成為堂堂地府的北方鬼帝的夢魇呢。
不過，想想自己竟然有幸能真的接觸到這些亂力亂神，從誤入游戲系統到今日，竟然能認識地府的一把手，也算是運氣極好的了。
周時輕笑，見炎珏還緊皺着眉頭，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去幫他揉平，輕聲安撫他，“沒事，沒事。”
炎珏在夢中只覺得周身發燙，比九天神火的酷刑還要煎熬，眼前的畫面從漫天的血沫子逐漸變成一團白霧，仿佛誤入混沌，腳下是難以分辨的火苗與冰刺，似是比忘川河水還要難以渡過。身體的感覺越來越不清晰，意識仿佛與□□脫落，即将溺死在這冰火兩重天之中。
而就在這時，自眉心傳來一陣沁涼，頓時令他耳目一新，他循着那絲沁人的觸感重新尋找自己的存在，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意識回籠，眼前腳下的一切都重新變得清晰起來。而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一個身形，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是……周時？不，這身打扮不是他。
那人身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青衫，如遠山黛影。一頭烏發垂至腰間，耳側兩捋自然垂下。面色平靜，心懷天下。
是彼周。是他的小叔。
“小叔……”炎珏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空蕩的腦海和本能的熟悉。他并沒有恢複記憶，可他卻就是知道，小叔對他是重要的，是最重要的存在。
然後他聽見熟悉又遙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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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
炎珏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有什麽東西在離他遠去，他本能地不想讓其離開，便伸手抓緊了拉到身前。
然而這卻苦了周時，周時本是在給他揉眉心，身上壓根沒使勁，現在被猛地一拉直接整個人倒了過去。
于是，只聽見轟隆一聲，周時整個被扯壓在了炎珏身上，原本坐着的椅子被一腳絆倒，倒在了三鬼身前。
三鬼表情凝固，一動不敢動，甚至都沒來得及對視一眼就立刻低頭閉目裝瞎子。
那邊，周時被這一陣天翻地覆攪得天昏地暗，撐着床榻便要推開炎珏，怒罵，“你什麽毛病？剛睡醒這麽大勁兒？”
炎珏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下勁使過頭了，又再次感嘆周時可真是十七歲的少年，果然如同他看起來瘦了吧唧的樣子，輕飄飄的。嘴上剛想怼回去幾句，低頭卻正好對上周時低垂着的眉眼。炎珏愣住，心說，果然無論身形樣貌，甚至是氣質體魄有多不似，這雙眼睛卻不曾變過，盡管比那時少了幾分仙氣，少了幾分年上的寵溺，但卻就是他。
炎珏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麽，只是表情複雜地緊緊盯着周時從他身上爬起來，又磕磕絆絆地爬下床榻，把椅子扶正。期間，炎珏的手卻一直舉着，似是怕他磕了碰了一般。
周時卻沒他這些心思，只說剛剛磕的那下真叫人胯骨疼。把椅子扶正後，又倒了桌上的茶水，遞給還呆愣着的炎珏，沒好氣道，“喏，喝點水不？”
炎珏的目光從周時的眉眼間落下，描摹着他的軀幹與胳臂，一直到他手上端着的那盞茶。目光定定，似是無神，腦海中卻思緒翻飛，一時混亂，無法控制。
半晌，炎珏才頂着滿腦子翻飛的煙花，在周時疑惑探究的目光中接過茶杯，臨喝前，吩咐道，“你們退下吧。把轉世簿和命簿，都送回去。”
三鬼領命，前腳跟着後腳快速退下。整個房間登時只剩下炎珏和周時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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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沒有外人，周時也放開了許多。見炎珏喝了茶後也不像有什麽事的樣子，便趕忙問他，“诶，你沒事吧？”
炎珏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從床榻上下來，移步去桌子前，扯了把凳子坐下，邊給自己倒茶，便回答他，“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夢，想起了一些之前忘掉的事情。”
“你是不是夢到你小叔了？”
炎珏動作一滞，回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時，“你知道？”
那廂周時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銳利眼神吓得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攤手，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當然知道。你剛剛喊了他半天，小叔小叔小叔的，聽着還怪可憐的。”
原來是這樣。他剛剛還以為……算了，怎麽可能呢。
炎珏悵然若失。卻突然感到身邊有人湊了過來，炎珏回頭，正和周時放大了的臉對上，然後便聽見周時問他，“要不，你再給我說說彼周帝君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