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罪

豎子而敢,亂我道心!”

“我是愛你的啊常小明,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嗚嗚嗚嗚嗚。”

“珠妹,莫哭。”

“元清弟子聽令,速速尋回你們師兄!”

……

凡人界,李家小鎮。

一切的起點。

一夜白頭的常自然面無表情的靠在醉和春上,雙眼空洞的久久凝視着泛起魚肚白的天邊。

他面前是層層堆疊的屍身,有妖族也有修士的,有口吐白沫也有一劍割喉的,還有些散落的屍塊,零零碎碎鋪了滿地。

溫意就是在這時候喘着粗氣趕到了他附近。

常自然驚了一下,好似對現場唯一的活物展現出莫大的興趣,一下就瞬移到她跟前,用那雙血淋淋的手掐住溫意的脖頸,不費吹灰之力。

“我當然願意帶你摘星星,只要你不離開我。”

常自然像丢垃圾一樣随意而且避之不及的将手上的人質甩在地下,渾渾噩噩只知道珠珠回來找自己的男劍修并不知道他自己究竟丢掉了什麽。

大名鼎鼎的醉和春劍随主人意動,莽撞而急切的沖了上來,為了給未來女主人留下好印象甚至谄媚的利用過剩的營養顫顫巍巍開出了一束惹人憐愛的小花。

被痛意淹沒前,溫意因窒息而被迫睜大的眼睛裏好像又倒映出過往種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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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姑娘放心,你既是為我所傷,我必不會棄你于不顧。”這是緣起。

“珠珠你放心,你既不離,我必不棄。”這是緣斷。

在生命的最後時間,溫意聽見常自然來得很遲的清朗少年音在她耳邊大喊:“小意!”

這是緣滅。

過往種種,皆為過往。

緣滅,新生。

———“幹你爹的,我真是受不了了!”另有一道嬌蠻的少年音強勢插入局中,硬生生攪亂了原本悲情的古怪氣氛。

心神俱駭的白珠珠勉強尋聲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粗大且威武的棒子,字面意思上給了她和常自然當頭一棒。

兩人被震飛好幾裏,這時才窺見了究竟來者何人。

原是一隊下山歷練的弟子,人數區區四五,為首的那個姑娘看着身嬌,随手卻能拎住幾乎和她身高一樣的大棍武出一套虎虎生威。

她一襲紅衣烈烈,橫眉冷對而且語氣癫狂:“有病就去找醫修!”

“幹你爹的和伴侶有矛盾就找她去啊,報複社會算什麽本事,真是綠帽上瘾腦子不轉了啊?”

“剛開場我們可就在附近了———要不是為了給師門交差誰願意開着留影石來這小地方狩獵————夫妻兩鬧矛盾淨逮着人小姑娘薅呢?殺妻證道也不是你這個濫殺無辜法啊!”

短短兩句,前因後果人設理由全部交待完畢,還順道好好罵了常狗一頓。

“胡言亂語,滾開!”惱羞成怒的常自然徹底火了,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剛剛幹了些什麽混賬事,因此準備暫時放過這堆莫名其妙的人,先去看看溫意的情況。

“真聽不懂人話?”

“離我們遠點。”

兩道相似的聲音同時響起,元嘉元理默契地一同出手,一個靈力化箭釘死常狗和白珠珠,另一個棍棒相加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直撲兩人。

兩人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揍,回過味來終于想起要反擊是卻又被打斷。

“鬧夠了沒有!逆徒,鬧出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混賬事出來,我宗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爛了,這還不夠你發洩嗎!”遠處忽狂風大作,針對常自然傳來一陣又一陣刺耳的訓斥聲,磅礴劍意的背後則是一對年輕的師徒。

常自然混沌的腦子努力地運轉了一下,終于認出了來追捕他的是元清宗另一脈的大長老和最近才入門的天才師妹。

大長老的身邊還伴着一位青殼袈裟的佛修,常自然記得他們有過一面之緣,據說是孔雀明王在人間的轉世?

素與主峰一脈意見不合的大長老一甩廣袖,劍鋒直指滿面驚惶的常自然:“擊殺同宗,噬親噬友,為禍人間!”

“逆徒,你可知罪!”她化神期實力一出立刻就搶奪了話語權,來自上位者強悍的威壓和默認他叛逃仙門的事實一下就擊垮了常自然原本的铮铮鐵骨。

他是叛徒嗎?

可是歸根結底他也是受害者啊,要不是珠珠別有用心接近他還竊取了他的心頭血,他怎麽會狂性大發?

回過神來,他不知不覺竟然虐殺了這麽多人…他好像還聽到了小意的呼喊,小意…對了,他是不是還掐住了溫意的脖子,小意呢,小意她怎麽樣了?!

常自然登時慌了神,努力往元嘉等人背後望:“小意!小意她還好嗎了?”

光說話還不夠,他急火攻心祭出醉和春,鐵了心想要掃除橫擋在兩人中間的元嘉等人。

“慎重!”跟着大長老前來的碧落利劍出鞘,霜華領命,穩穩當當朝幾欲瘋魔的常自然劈去,險而又險的嚓掉了他散落在耳邊的碎發。

“我等奉命而來,務必将事情査個水落石出,切勿再做些旁事,徒叫天下人看笑話。”

“白真人,常真人,請吧。”

分明白珠珠就在他附近,常自然這時候卻又陷入了那種“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偏執狀态:“滾,都滾!”

“我今天一定要看到溫意,阻我者死!”

他還以為自己是她的蓋世英雄,以為溫意依舊像往常一樣在原地乖乖的等待着他呢。

“她早就咽氣了———在你和伴侶卿卿我我的時候。”宴樓玉充分發揮毒舌屬性,惡狠狠的嘲諷常自然:“說的夠清楚了吧?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再重複一遍———這凡人姑娘早就咽氣了,所以別再糾纏不休快快離去吧,常、真、人。”

“阿彌陀佛,死者為大。”那位佛子緩緩調節道:“此地血流成河怨氣沖天,小僧願以身成法度化萬靈,諸位施主,且都走罷。”

大長老冷哼一聲,大劍起式一下就捉拿住搖搖欲墜的白珠珠和面色陰晴不定的常自然。

因為嫌棄精神狀态不佳的常狗,她幹脆利落的敲暈了他,只剩下哆哆嗦嗦的白珠珠。

“遲則生事,走!”

———

常自然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小字。

“小明,常小明。”

“阿然,常自然。”

“常道長,常少俠。”

“常…!”

是誰在呼喚他?還用了那麽多亂七八糟但他都有點熟悉的稱呼…

這些稱呼好生耳熟,莫不是很久之前就曾聽見過?

又猶豫又堅定,又柔和又堅硬,又飄渺又鄰近,又悲傷又憤怒。

“常死狗!”

為什麽罵他!常自然心下一驚,忽然就有了睜開眼皮的力氣。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哭得梨花帶雨的白珠珠,整個嬌小的身軀趴在他床席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傷心。

在他昏迷的日子裏,都是白珠珠在為他喊魂嗎?

他的目光不由軟和一瞬,随後下意識往某人常坐的地方看去,倒是不由的一愣。

他是不是又忘記了什麽事?總會默默陪在他身邊的溫意去哪裏了?

記憶有些斷片,準确的說是在兩人鬧掰後就一直渾渾噩噩的常自然啞聲道:“其他人呢?溫意呢,沒有被吓到吧?”

他感覺到身上柔軟的身子堅硬了一瞬間。

“他們都很好。”白珠珠直起身子來,猶猶豫豫的咬唇:“溫意…溫意沒了。她的葬禮和其他死去的人一樣,都安排在了明日,你…你想去看看嗎?”

什麽叫沒了?

“你在和我逗樂嗎?可是珠珠,”常自然吞了口唾沫,難得貼心地說出了她的錯誤:“凡人和我們不同,她們很忌諱生死的,所以珠珠,下次不許在開這等沒輕沒重的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白珠珠忽然崩潰了,連日來的輿論和後果已經徹底壓垮這只初入紅塵的小狐貍,擾的她即将抓狂:“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懂?!”

“完了,都完了!溫意早就完了,我和你之間也玩完了———我本就不是為你而來的,我要回我的青丘去,再也不摻合到人間的這些破事裏來!”

單從後半句來看這似乎只是夫妻吵架時賭氣而鬧出的氣話,可加上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後它的分量立刻就顯而易見。

顯然我們的男主角也因此偏離了重點,立刻重複問她:“你說什麽?誰死了!你不要咒她!”

“溫意死了!死了好幾天了!葬禮就在明天!屍身還存放在大長老的藥廬裏!你親手掐死的!”白珠珠也不甘示弱,大聲地回怼回去。

她真是受夠了!溫意還活着的時候她就處處要小心謹慎以此來奪得他人寵愛與幫助,現在她死了她還依舊不得安生,天天被人問東問西不敢置信,得了,誰又能競争過死人呢?她這一輩子都得籠罩在溫意的陰影之下!

多可笑啊,活着的時候無人問津,一朝死去反而惹人憐愛了起來,多扭曲多諷刺啊!

溫意也好她也好,她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明明不能堅守道心的從始至終都只有常自然一個人!

現在又裝出痛苦可憐的深情模樣,和其他人一起來只會指責她,白珠珠真是受夠了!

人不是她殺的,情感不是她騙的,憑什麽卻都要她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責!

“溫意的屍體就在那,你要不信就自己去看!”撂下最後一句,白珠珠擦幹眼淚憤恨的瞪他一眼,起身走了。

大家都得受良心的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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