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籠中窺夢(24)

籠中窺夢(24)

此時收容所正天下大亂,B監區的牢門全部開啓,危險的罪犯蜂擁逃竄。

秦殊觀在電話裏下令封閉收容所內所有通道和出口,斷掉B區水電,讓看守們荷槍實彈去追捕逃竄到其他區域的犯人。

挂斷電話後,他以最快速度趕回了收容所。

一名守在崗位上的看守向他彙報,造成這種情況的人,竟是副所長魏鈞。

“副所長打暈了操控室的看守,打開了B監區所有牢房的門,之後不知所蹤。”

秦殊觀腳步匆匆趕往監控室,目光冷肅得像結了霜。魏鈞不會突然發瘋,做出這種失去理智的行為,這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

他在監控室觀察各個區域的情況,在瞥到安鶴笙牢房所在的樓層時突然問:“副所長今晚見過安鶴笙嗎?”

看守答道:“見過。不過不是在安鶴笙的牢房。副所長把他帶去治療區了。”

秦殊觀神情愈發冷肅:“現在安鶴笙還在治療區?”

看守遲疑道:“應該是。”

治療區距離B監區最近,目前是“重災區”,所有監控都已經被破壞,無法得知裏面的情況。通道封閉時,除了一些接受治療的犯人,還有不少醫護人員被關在裏面,可能已經被犯人們控制挾持。

目前大部分看守都去追捕逃進其他區域的犯人,餘下的幾個則守在崗位上。

秦殊觀立刻做出了決定:“我從緊急通道進去查探情況。其他小隊的人回來之後讓他們在外面待命。”

所謂的緊急通道是一條主樓直通治療區手術室的通道,比較隐蔽,一個人進出不易被察覺。

看守取來武器交給秦殊觀。

但秦殊觀拒絕了,只拿上了電丨警丨棍。

不是他對自己太自信。恰恰相反,他實在信不過拿着致命武器的自己。

秦殊觀做出決斷後沒有片刻遲疑,急迫不已地進入了緊急通道。

相對于魏鈞失智的行為是否和安鶴笙有關,眼下秦殊觀考慮更多的,是魏鈞把安鶴笙帶去治療室究竟做了什麽,現在安鶴笙的處境是否危險。

安鶴笙和其他犯人格格不入,屠夫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那些窮兇極惡的精神變态不會把他當成“盟友”。

想到這裏,秦殊觀加快腳步穿過通道,用準備好的鑰匙打開了手術室的門。

對面的正門四敞大開,入目所及一片狼藉,手術用的工具基本都不見了,想必那些治病救人的器械已經成了亡命徒們的兇器。

外面和手術室一樣淩亂不堪,到處都被暴行肆虐過了。

秦殊觀小心翼翼地走出手術室,繞開地面東倒西歪的桌椅雜物,盡量不弄出聲音。出乎意料的是,四下十分安靜,沒有任何騷亂,仿佛一個人都不存在。

行經拐角,秦殊觀躲在牆壁一側謹慎地探頭觀察。走廊另一邊的情形令他心中一驚。

一名看守被吊了起來。他的兩條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顯然是被打斷了。不過他的痛苦沒有持續太久。被挂起來之前,他已經被開膛了。

任何人落在那群兇犯手裏,都逃不過凄慘的下場。

秦殊觀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深入了,可他還是繼續往走廊另一側走去。這邊和之前一樣,安靜得令人心慌。

那些逃竄的犯人究竟躲到了哪裏,難道他們已經離開了治療區?

安鶴笙呢?是被他們帶走了,還是……

秦殊觀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激狂地亂撞,似乎連空寂的走廊上都充滿凜冽的回聲。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間辦公室傳來輕微的響動。秦殊觀握緊電警丨棍,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他緊貼牆壁,朝門上的玻璃窗往裏看去,以為會看到幾個亢奮的犯人,然而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排白大褂。

房間裏的醫護人員看似能夠自由行動,沒有受到威脅。秦殊觀帶着疑惑,警惕地觀察了一陣,确認裏面沒有危險,這才握住門把手打算進去。

不過門上鎖了。秦殊觀走到窗前敲了敲門,裏面的人吓得瞬間蹲地抱頭,還有幾個爬進了桌子下面。

“是我,秦殊觀。”

聽到他的聲音,那些人才敢往窗外看。見來人的确是所長,有人踉跄着跑到門口叫道:“門從外面鎖上了!”

外面鎖上的?秦殊觀挑眉道:“退後。”

跑過來的醫生急忙後退了幾步,緊接着砰然一響,房門被踹開了。

看到秦殊觀,衆人全都松了口氣,有人忍不住哭了起來。關在這裏的都是沒來得及撤離的醫護人員,有人受了傷,但不致命,同事已經幫他們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秦殊觀問:“發生什麽事了,犯人呢,誰把你們鎖起來的?”

一群人圍着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秦殊觀好不容易才聽明白。那些犯人沖進治療區後,弄傷了很多人。原本就呆在這裏治病的犯人見狀也興奮不已,加入了他們的“狂歡”,守在這邊的看守都被他們襲擊了。

他們把醫護人員全都趕進了這間辦公室,看上去是準備把醫護人員當做人質和收容所談判。

之後卻不知發生了什麽,看管醫護人員的犯人離開了,把他們鎖在了房間裏。然後沒過多久,令人心驚膽戰的騷亂歸于平靜,外面逐漸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醫護人員懷疑犯人們可能離開了這個區域,但他們誰也不敢冒險破門出去,只能呆在這裏等待救援。

“過于古老的建築會生出鬼魅。”一位醫生大概是受驚過度,神情恍惚地說,“那些犯人都被鬼帶去地獄了。”

秦殊觀對他的胡話不予置評,問道:“安鶴笙呢,你們有人見過他嗎?”

衆人面面相觑,都表示沒見過。

秦殊觀的眉頭不自覺越發皺緊,他對衆人說:“你們現在立刻從手術室的緊急通道返回主樓,通知守在那邊的隊長帶人進來。”

衆人帶着受傷的同事,立刻從治療區撤了出去。

秦殊觀沒走,一間一間治療室找過去。

看守和犯人都有傷亡,每當有穿着囚犯服的屍體出現,秦殊觀的心髒都會驟然縮緊。确認那些屍體不是他要找的人,他的心髒才能繼續泵血。

随着沒找過的治療室越來越少,秦殊觀的胃裏像墜了一只鐵錨,不斷向下沉。整個治療區似乎只有他一個活人了。

直到走廊盡頭,還剩最後兩間治療室。朝其中一扇門裏看去的瞬間,秦殊觀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安鶴笙被束縛帶禁锢在治療椅上,衣襟完全敞開,沒有血色的皮膚上貼着幾枚電極片,頭上戴着電休克機頭帶。他看上去似乎睡着了,頭微微偏向一側。可他的胸口起伏微不可見,好像根本沒有在呼吸。

秦殊觀命令自己冷靜,手卻無法握緊警丨棍。他快步走到治療椅前,強迫自己觸摸安鶴笙的頸側,尋找一絲脈搏。

起初他什麽也沒有感覺到。這短暫的幾秒鐘令他生出一種錯覺,他仿佛經歷了世間所有風霜雨雪,剎那間枯朽衰亡了。

過了幾秒,終于有微弱的震動從指尖傳來。秦殊觀又活了過來似的精神一振,扶着安鶴笙的臉頰,俯身靠近他叫道:“安教授……安鶴笙!”

似乎聽到了急切的呼喚,安鶴笙很快有了反應。他的睫毛急速顫動了幾下,緩慢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不似平日的深邃幽靜,也沒有撩撥人心的深暗笑意,只透出幾分迷離和茫然,仿佛還陷在不辨方向的夢裏。

秦殊觀緊繃的表情松懈下來,深深地看着安鶴笙說:“已經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他放下警丨棍,正要去解開安鶴笙的束縛帶,安鶴笙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領,另一只手中藏着的手術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一抹幽然的笑意在安鶴笙唇邊綻放,“不過秦先生就不一定了。”

秦殊觀眼眸顫動,驟縮的瞳孔深處溢出一絲痛楚。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背叛了你。”安鶴笙莞爾道,“是你說不會和我成為盟友。”

須臾之間,安鶴笙适才眼中的迷茫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嘲諷的憐憫。

他的束縛帶早就已經解開,只是虛扣着而已。怪只怪秦殊觀太大意,沒有發現他的僞裝。

秦殊觀在刀刃的威脅下,反而很快冷靜下來。

“這起騷亂是你策劃的嗎,”秦殊觀語氣冰冷地問,“是你操控魏鈞打開了B區的牢門嗎?”

安鶴笙笑而不語,那看似溫柔和善的笑容更加刺痛了秦殊觀。

“為什麽這麽做,你想越獄?”秦殊觀再度質問道,“一旦你踏出這座收送所,就會遭到通緝。你甚至無法離開白山鎮。他們去抓你的時候不會在乎你是死是活,拖一具屍體交差要輕松得多。”

“我怎麽舍得逃走,丢下你一個人在這鬼地方。”安鶴笙用手術刀抵着秦殊觀的喉嚨,不緊不慢地從治療椅上站了起來,“我說過,從始至終,我想要的只有一個——你。”

目前一切都按照患者的夢境進行,接下來只需要一點變數,反派就可以迎來屬于他的結局。

秦殊觀就是那個變數。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安鶴笙拿起一旁的警丨棍,示意秦殊觀轉身,“也許那裏風景足夠好,可以成為我們‘殉情’的墓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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