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字很重要（番外篇）
名字很重要（番外篇）
（一）
這件事發生在楊戬來玉泉山之後的某一天。
楊戬突然問道：“師父的名字叫辛夷，師兄叫絡石，都是用植物當名字。為什麽我就沒有這樣的名字？”
師父微笑，循循善誘：“楊戬想要新名字嗎？”
楊戬點頭：“嗯。”
師父道：“那麽讓為師好好想一想，該給你取個什麽樣的名字。”
我不失時機地開口：“師父，洞外的芍藥開得很好。”
師父點頭道：“杜鵑也開得不錯。”
楊戬一臉不解地看着我們：“師父你們在說什麽？”
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出現在師父的臉上，他說：“我記得昨天傍晚山坡上的百合也開了。”
于是我提議：“那麽就叫百合好了。”
楊戬隐約意識到了什麽，立刻表示反對：“為什麽是百合？這是女孩子的名字，我是男孩子，我不要取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師兄，請你不要亂開口！”
難得聽到楊戬師弟一口氣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而且有理有據，很該聽一聽的，不是嗎？
我學着師父的樣子，也朝楊戬露出一個微笑：“可是師弟，咱們玉泉山乃至昆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取名的呀！”
師父颔首以示肯定：“的确如此。……對了，我剛剛才想起來，去年種下的紫羅蘭差不多也到花期了，要不楊戬你改名叫紫羅蘭吧？”
Advertisement
“不要！”楊戬繼續反對，臉頰氣得鼓了起來。
很可愛。
師父又道：“這樣啊？絡石，你出去看看，我們金霞洞外面還有什麽花？”
我立刻回答：“不用出去看我也知道，這幾天花都開了，牡丹、海棠、月季、綠櫻、杏花、臘梅、夕顏……”
楊戬郁悶地背過身去：“師兄不要說了……”
我和師父對視一眼，彼此都聽到了此時此刻楊戬心裏的悲鳴：“師父師兄什麽的，都是壞蛋！……”
後來師父對楊戬說：“你上山的時候，正值五彩絢爛的春天。不過那些豔麗的花，并不适合成為修道者的名字。而且，現在還不是你可以斬斷塵緣，抛棄凡間姓名的時候。”
楊戬沉默片刻，忍不住問道：“那你和師兄……”為何要提那些花的名字？
“因為啊……”師父笑着陷入回憶，“那個時候，你的反應真的很有趣。”
楊戬：“……”
師父看着他，顯得十分和藹可親：“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楊戬想了想，道：“師兄的名字，也是您取的嗎？”
“是，”師父答道，他指着金霞洞外的一株藤蔓，“就是這個了，花期到了會開出白色的小花。”
哮天犬撓撓頭，一臉天真地問道：“那為什麽不直接叫小花？”
我：“……”
失落郁悶這種情緒誰都會有，為了排解這種情緒，等楊戬帶着哮天犬離開之後，我一個人跑去找師父。
“師父，您當初一定也給師弟取名了吧？”
“為何這樣說？”師父反問我。
“我可不相信您一點都沒想過。”
師父輕輕一笑：“算你猜對了，我的确想過。”
“是什麽，告訴我吧！”我眨着眼睛，努力讓自己表現出單純的求知欲。
“都沒用過，以後也不會用，告訴你做什麽？”
“聽一聽罷了，我不會往外說。”
師父看了看我，那洞徹一切的目光仿佛已經看出了我的意圖。我心虛地低下頭去，便聽到他說道：“也罷，告訴你也無妨。你也知道我們昆侖的傳統，通常收徒的時候往左右一看，看到什麽就用什麽取名。”
“那你收楊師弟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珙桐。”
“……”
師父繼續說道：“很高大的一種樹，樹形也很美，你應該認得的，很适合你師弟對不對？”
“……”
“怎麽了？”師父疑惑地看着我。
怎麽了？心情更郁悶了啊！我很想問師父，為什麽師弟是大樹，而我只是藤，還是一種懼怕烈日也怕寒冬的藤？
（二）
從昆侖山赴經筵回來，玉泉山的生活又變回老樣子。反正閑來無事，我打算往下山走一趟。
豈料，走到半道上就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問我：“請問玉蘭真人在何處？”
我愣了一下，玉蘭真人是哪位？
“這裏并沒有玉蘭真人，兄臺恐怕是走錯路了！”
那人一臉篤定地說：“這裏難道不是玉泉山？我不會弄錯的，元始老頭最小的徒兒，玉蘭真人就住在這裏。”
我有些呆滞：“……你說的該不會是玉鼎真人吧？”
那人眨眼，顯出幾分無辜像：“啊！是玉鼎？那個家夥不是一直都叫玉蘭嗎？”
我忍不住磨了磨牙，暗自對自己說要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家師道號玉鼎，名諱乃是辛夷。”
那人展顏一笑：“那不就是了，辛夷跟玉蘭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好嗎？
這人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于是我問：“在下絡石，乃是玉鼎真人的徒弟，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又接着笑道：“怎麽，變個樣子你就認不出來嗎？眼力不行啊！”
說話間，那人原地一個華麗變身，衣着容貌随之一變。
我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人：“……師、師叔祖？！”
通天教主笑道：“乖！告訴師叔祖，你師父在哪兒？”
我指着玉泉山的方向：“……山頂。”
“很好！小家夥，自己去玩吧！”通天教主點點頭，很潇灑地一個轉身，又變回他來時的那一副凡人的模樣，大搖大擺地上山了。
等到師叔祖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變個樣子出現在這裏。
後來我問師父，師父說他一眼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我很好奇：“師父是怎麽看出來的？”
師父說：“正經人幹不出這麽無聊的事。”
我：“……”
（三）
多年後的某一天，楊戬不知從哪裏抱回一只黑色的短毛細犬，個頭還很小，倒是不怕生，蜷在楊戬懷裏，伸着小腦袋左右瞧個不停，看着很有趣。
我忍不住上去摸了一把，問道：“師弟，這是你的靈獸？
楊戬點頭：“嗯。怎麽樣，很威風吧？”
“啊！挺好的。”我有些心虛地說，這麽小的狗實在看不出哪裏威風。
楊戬倒是很高興，連話也變多了：“師兄，它還沒有名字，你覺得我應該給他取個什麽名字？”
“要按照咱們闡教的傳統嗎？”
“可以。”
我拉着楊戬跑出洞府，随手一指：“就那個吧！”
楊戬順着我指過去的方向一看，瞬間變了臉色：“……那個不是芡實？那為什麽不幹脆叫欠扁？”
“呃……你同意的話我沒有意見。”
楊戬抿了抿嘴，道：“算了，我差點忘了當年的事情……”
我微微一笑：“當年什麽事情啊，紫羅蘭還是小百合？”
楊戬直接抱着懷裏的小狗走開，用行動告訴我他暫時不想跟我說話。
同一天夜裏，楊戬做了一個噩夢。
說是噩夢也不大對，因為夢裏也沒有那些可怕的場景。
他只是夢到他的師父掐指一算，臉色突然凝重起來。
然後師父對他說：“你的師兄，算算時節，也該要開花了！”
楊戬只覺五雷轟頂，師父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
……要開花了！
……開花了！
……花了！
……了！
師父又說：“往日裏都是你師兄在照顧你的起居，現在你也去看看他吧!”
“……”
楊戬帶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他很快在後山找到他的師兄絡石。
師兄還是老樣子，看着跟以往并沒有什麽不同。
楊戬暗自松了口氣，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就看到師兄突然跳了起來，頭發向四周生長着，變成長長的枝條，葉子一片片長了出來，又在綠葉婆娑中開出一朵又一朵的白色小花。
師兄回過頭來，對着他笑得眉眼彎彎：“師弟你看，我開花了！”
“……恭喜。”楊戬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尾音帶着一點小小的顫抖。他有些難以置信，這真的是他說的話嗎？
這有什麽好恭喜的？恭喜師兄終于開花了嗎？他師兄又不是花草變成的精怪！
楊戬連忙轉身離開，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汪！”哮天犬跳到他的懷中，用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仿佛是在安撫主人的不安。
“我沒事。”楊戬撫摸着哮天犬溫暖細軟的黑色皮毛，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汪汪！”哮天犬用前爪搭着楊戬的手站了起來。
“怎麽了？”楊戬問。
“汪！主人！”哮天犬突然口吐人言，楊戬很是驚喜，幾乎把之前受到的驚吓都抛到了一邊。
“哮天犬，你會講話了！”
然而哮天犬并沒有留意到他的心情，只顧着往下說，“汪！主人，我什麽時候才能開花啊？汪汪汪！”
“……”
楊戬瞬間從夢裏醒了過來。
之後的幾天裏，楊戬總是盯着我的背影看，等我回頭看他，他又把目光移開。
我忍不住跑去問他為什麽，楊戬給我講了他的夢。
……呃。我不是故意要笑那麽久的。
好吧，師弟又不理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