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蜉蝣鏡浮生
蜉蝣鏡浮生
我和幾個童子在二仙山找了半天，終于在角落裏找到師父說的蜉蝣鏡。
這塊大鏡子鏡是黃龍師伯的鎮洞之寶，徑長一丈有餘。雖說也算是仙家至寶，但同其它法寶相比之下，這塊大鏡子還是顯得太笨重。黃龍師伯幾乎沒有用過一次，把它丢在角落裏惹幾千年塵埃。
黃龍師伯撚須笑道：“要不是你師父說起，我還真忘記了我有這個東西。”
我呵呵地陪笑。師伯，可是據說你只有這一個法寶，要是連它都沒了，你就真的是“三無道人”了。
無弟子、無絕招、外加無法寶。
童子已将蜉蝣鏡上的塵土擦拭幹淨，把鏡子立了起來，靠在牆邊。
“這麽久都沒用過，興許壞了也說不準。”黃龍師伯上前，圍着鏡子琢磨半天後，拍着腦袋大笑道：“哈哈！太久沒用，連我都忘記咒語了！”
我覺得我的臉抽了幾抽，“師伯，蜉蝣鏡不是用咒語的。”
黃龍師伯驚呼：“法寶可以不用咒語？我不信，絡石你試給我看，要是你說的是假話，小心我叫你師父打你屁股！”
師伯，原來你已經“二”到這種程度了嗎？難怪你的道場叫做二仙山！
我抽搐着上前，雙手在鏡前結成印契。蜉蝣鏡能随使用者的意念，在鏡中浮現出天上地下任何地方的場景。聽說修煉到一定程度，還可以借它縱覽過去未來，知悉一切。
憑我的法力要想達到這種程度的話，估計還得過上幾百年。不過我也沒興趣知道過去未來，橫豎能知道現在就不錯了。
那看哪裏好呢？就玉泉山吧！
蜉蝣鏡上光華暗蘊，現出重巒繡嶂，霧霭流雲橫空而過，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玉泉山。
師伯一見，連忙撲過來摩挲着鏡子，眉開眼笑的，像是撿到了什麽寶貝似的。“絡石，剛才師伯不過是考一考你，你不要太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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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讷地稱是。
鏡中有人開始說話：“禀師叔，師父讓弟子來玉泉山向師叔讨些十丈蓮的花和葉。”我仔細辨認了下，原來是太乙師伯家的金霞童子。
十丈蓮是師父種在鏡湖裏的其中一種蓮花，除了個頭比其它蓮花大許多以外，并沒有其它的特別之處。
師伯讨蓮花，還特別吩咐說要十丈蓮這一種，要做什麽用？因為蓮藕比較大，吃起來比較過瘾？
師父似乎也有此疑問，便問他讨這些東西要做什麽。金霞童子答道：“哪吒師兄在翠屏山的金身被毀壞，師父欲為師兄重鑄肉身，知道師叔這裏種有不少仙品蓮花，故遣弟子來向師叔讨些回去。”
師父道：“即使如此，黑雲，你到鏡湖邊采些十丈蓮的葉和花來，記得多采一些。”
金霞童子忙說：“師叔，花二枝葉三片足矣。”
黑雲回來的時候，手裏的蓮花蓮葉已捆作一捆，交到金霞童子手中。金霞童子向師父道謝拜別後，匆匆駕土遁而去。
回到玉泉山之後，蜉蝣鏡被安放在鏡湖旁的涼亭裏。涼亭中鋪着細氈，擺上長案。師父還囑咐童子們要多送些瓜果來。
我瞧他這架勢，是準備長期在這裏看人間了。
涼亭一布置好，師父興沖沖打開蜉蝣鏡。鏡中光芒褪去，出現的地方居然是乾元山。
我說師父，你的八卦屬性暴露了吧？
只見鏡中太乙師伯将一個豹皮囊遞給一個小孩，“哪吒，這裏面是乾坤圈、混天绫，還有金磚一塊。為師且将這些東西都送給你，你去陳塘關吧！”
這個小孩我橫看豎看都覺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最後我終于想起來，這丫不就是靈珠子嗎？
師父當年的預言果真十分靈驗，災星靈珠子又回來了！
且看哪吒腳踏着風火輪，須臾間便來到陳塘關一個帥府門前，大喊：“李靖快來見我！”
早有門子吓得臉色發青，爬滾着進去禀報主人。哪吒等得一會，便不耐煩，将府前牌匾一挑為二，道：“還不出來的話，休怪我沖進去殺個片甲不留！”
大門徐徐打開，一人騎着青骢馬，穿着甲胄，手提長戟出來，一見哪吒便面露厭惡之色，“孽子，你這畜生！你生前為非作歹慣了，死後還有膽子到這裏來？”
哪吒氣得大罵：“好你個李靖，血肉之身我已還你，這輩子已我跟你毫無瓜葛。而你居然到翠屏山毀我金身，燒我行宮，現在還有臉罵我是孽子？今天我不殺了你，此恨如何消？”手中火尖槍一抖，李靖忙架戟相迎。
哪吒手裏的火尖槍我認得，是太乙師伯的法寶之一。剛才師伯還把一袋子的寶物都交予哪吒，讓他來這陳塘關，父子相殘？
哪吒你已經衰到連老爸都得罪的地步嗎？
“師父，”楊戬開口問道，“為何他們父子會變成這樣，其中的前因後果你一定知道吧？”
師父看得正高興，根本不理睬他，反而對着鏡裏指指點點：“這一槍要是這麽使的話，李靖當即就死在槍下了。哪吒槍法不錯，不過還是差點火候。”
我和師弟目目相觑。師父不理人，我轉而去纏黃龍師伯。
師伯撚着長須笑咪咪：“想聽故事的話，給師伯弄些好酒來。”
幾兩黃湯下肚，黃龍師伯向我們說道：“哪吒原是靈珠子的轉世，靈珠子你們知道吧？當年靈珠子做了錯事，原本應該受到嚴懲。如今将他投入凡間，也是為了讓他匡扶周室，将功補過。沒想到這一世他還是改不了那沖動易怒的性子，先剝了東海龍太子的龍筋，惹得東海那老龍三屍神暴跳。前面這檔子事還沒消停，這邊哪吒又誤殺了骷髅山石矶的門人，石矶要找哪吒算賬，一來二去的，最後竟變成太乙師兄把石矶殺掉滅口。果真應了我昆侖弟子犯了殺劫的說法！”
師伯咂一口酒，又接着說：“不過，如果我是太乙師兄，我也會想方設法護着自家的徒弟，至于其它石雞還是石鴨的，管他們是死是活。”
我笑道：“沒想到師伯孑身一人，也很能體會師徒間的情誼。”
黃龍師伯道：“那是。徒弟自然比那些陌生的阿貓阿狗要重要得多。要是我有徒弟的話，我也會把他寵上天，可惜我沒有啊。”
師父聽到這話，轉頭道：“師兄，要不要兄弟我勻一個給你，反正徒弟我有兩個。”
黃龍皺起眉頭搖搖腦袋，“你這兩個徒弟，聽話倒是聽話，但還不是很合我的心意。”然後指着楊戬，“這一個什麽都好，就是太安靜。”又指着我，“這個倒是伶牙俐齒，可惜太毒舌。”
……我毒舌嗎？我什麽時候毒舌過？老子不知道有多純良多正義！擱在凡間我就是天地第一賢人！
“後來呢，師伯？”楊戬又想把話題扯回去，“後來哪吒怎麽樣了？”
“後來啊，”黃龍師伯想了想，“後來四海老龍們一起大鬧陳塘關，抓了哪吒爹娘，哪吒為救爹娘，剖腹、剜腸、剔骨肉，以命相抵。太乙師兄為了讓他複活，便讓他娘在翠屏山給他建了行宮，說只要讓他受人間香火三年便可複原。不料沒過半年，就被他這老爹發現，一氣之下砸了他的金身，燒了行宮。”
聽到這些，我和師弟對視一眼，沉默着不說話。想當年的靈珠子是何等張狂，沒想到這一世命運多舛，險些連魂魄都無所依附。
蜉蝣鏡中，哪吒和李靖殺得激烈難當。明明是有一世父子情誼的兩個人，怎麽就站到對立面去了？
我不禁苦笑，什麽時候我也有這麽無聊的想法了。
幾個回合之後，李靖已經被哪吒掀下馬。他只知不是哪吒對手，趕緊借土遁逃跑。哪吒冷笑道：“你以為你逃跑了，我就能饒過你嗎？”說着駕起風火輪也追了上去。
半路上遇到他二哥木吒，木吒欲将他攔下，兩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來。木吒不敵，被哪吒的金磚拍在地上。哪吒撇下自家兄長，一味只管追李靖而去。
“這個地方有點眼熟，有點像五龍山。”楊戬道。
果不其然，遠遠就看到文殊廣法天尊師伯站在半山腰上，長袍無風自舞。哪吒在他跟前停下，叫道：“老道，有沒有見到個穿盔甲的人過去？”
哪吒你投一次胎，就連師伯都不認得了嗎？
文殊師伯微笑道：“沒有人過去，我把他迎進我洞府裏喝茶了。”
哪吒大怒：“別說我沒告訴你，那家夥是我的對頭。你最好快點放他出來，否則別怪小爺生氣，往你身上刺幾個窟窿眼！”
文殊師伯道：“你這小孩哪裏來的，怎麽這麽狠？”
哪吒道：“說出來怕吓壞了你，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徒弟哪吒是也！”
文殊師伯故意磨牙道：“沒聽說過，別是你胡侃來糊弄我的吧？你這黃毛小屁孩，別處玩去，不然我把你吊起來打，怕你會痛得哭着喊娘。”
哪吒當即氣紅了眼，掄起火尖槍就要去刺師伯。
我看得不禁感慨：“哪吒失策了，師伯擺明了就是要激怒他的，居然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文殊師伯躲過哪吒的槍，随後從袖中掏出遁龍樁，望空中一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