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噓唏俱往矣
噓唏俱往矣
瑞雲彩霞自東飛來，雲中白鶴青鸾引道，仙童橫吹玉笛排簫。師祖的九龍沉香辇出現在天際時，我和姜師叔一道伏地下拜，口稱：“恭迎老師。”
師祖從九龍沉香辇上走下，燃燈長老、南極仙翁尾随其後而行。姜子牙忙上前一步，躬身禀道：“截教三仙姑擺下九曲黃河陣，使衆位道友身陷其中，還請老師施以援手。”
師祖點頭道：“西岐的事我盡知了，如今你們先領我進陣中去看看是什麽光景吧！”
燃燈和姜子牙在前引道，師祖又登上沉香辇，帶上他的全副儀仗騰空而起，飛向半空。我跟着隊伍中間，只見青灰濃霧左右散去，眼前暗色的雲層重重疊疊，仿佛無數只山巒般大小的巨獸匍匐在那裏。
師祖向白鶴童子示意，随後白鶴童子手持白玉如意向前一指，朗聲念道：“散！”濃厚的雲層應聲分為兩邊，現出地面上九曲黃河陣的陣型。我們一行人徐徐降落陣中，雲層又在我們身後閉攏起來。
九曲黃河陣依據先天八卦而布，內含生死機關，外部進出門戶連環錯落。陣中有無數用紅色染料寫成的符咒，不像是朱砂，那種腥臭的味道更像是人血。從符咒中伸出一只只帶着尖利指甲的巨手，不斷想把我們拉入陣中，一觸到師祖身旁的霞光便嚕嚕化成膿水。
白鶴童子朝陣內揚聲喊道：“三仙島衆仙速來接駕！”
雲霄碧霄等五人各持兵器走出，見了師祖也不下拜。為首的雲霄拱手道：“師伯，弟子失禮了。”
師祖重重一揮袖，道：“你們……你們師父都不會如此膽大妄為……罷了，先讓我進去看看他們。”
雲霄等人垂手退到一旁。師祖伸手往下一指，腳下的雲彩似乎頓時變得更加絢麗。我們浮在半空，往九曲黃河陣縱深處前進。
衆同門或躺或卧，橫七豎八倒在陣中。師父和楊戬皆是一襲白衣，在衆多同門中很容易辨認。他倆各自阖眼閉目躺在一旁，看起來似乎……睡得很香？
好吧，你們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我睜大眼睛去找黃龍師伯，只見清虛師伯把黃天化抱在懷裏，太乙師伯的一只腳伸到了懼留孫師伯的肚子上，然後我看到了黃龍師伯。
他放開手腳仰面躺在地上，我們在上方看去正好是一個“大”字。我頓覺額上青筋跳了一跳，擡眼偷瞄了下師祖，見他一手扶着額頭，不住嘆息：“只因三屍不斬，六氣未吞，欲念未消，千載功力一朝盡散！”
姜子牙不解地問：“諸位道友這是怎麽了？”
師祖回答：“三花削去，五氣全消，已成俗體，即是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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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牙大驚失色，忙躬身到地：“還望老師大發慈悲，将衆道友救出來才好！”
師祖擺手道：“不急，他們無甚大礙，如今我等先行回去，等你玄都師伯來再作計議。”于是姜子牙不再說些什麽。衆人調轉車辇，朝陣外飛去。
突然身後有破空之聲，我回頭看去，但見一物五彩斑斓，直朝師祖面門飛來，像是五位仙子中誰的戮目珠，名字我記不得了。我下意識從袖中摸出一物彈指相擊，不料戮目珠未及師祖跟前，已化作煙灰散盡。
我彈出的那物撲了個空，便徑直向前飛去，先擊斷了一根旗杆，偏了個方向後打中一位女仙的眼睛。
“啊！”那人捂住眼睛嗷嗷大叫，伸手指着我，“你你你……”說個不停，就是沒接着往下罵，大概是疼得不行了。
姜子牙狠狠拍着我的肩膀，低聲說：“你可幫我報了大仇。”我這才想起前些天他似乎被這群女仙用暗器打中了眼睛，回到西岐被黃龍師伯看到，便一直笑話他是姜白熊。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的松開了手，露出臉上一只烏眼青。我似乎在師叔祖那裏看過他有只靈獸生來就帶一只黑眼圈，她這模樣倒是挺像那只靈獸。
其實，我不是故意的要打你的喂……
姜子牙又湊過來問：“你剛才丢出去的是什麽東西？”
我伸手往袖子裏掏了掏，抓出一把核桃遞給他：“師叔要吃嗎？”
剛踏進蘆篷，便看到玄都老爺乘着一頭青牛從天而降，玄都大法師也跟着他的後面。師祖忙上前相迎，我等也俯身拜了幾拜。
玄都老爺問師祖：“你門下弟子怎麽樣了？”
師祖嘆道：“就跟之前你我猜測的一樣。”
玄都老爺也跟着嘆了一回：“既然如此，盡快破了黃河陣，好讓你的弟子們回洞府去休養。”
師祖颔首說好。
于是兩位師祖各自登上青牛和沉香辇，燃燈在前引道，我和姜子牙尾随其後。來到黃河陣前，玄都大法師朝陣中喊：“三仙姑快來接駕！”
三人徐徐走去，卻望而不拜。玄都老爺大怒：“放肆！爾等眼裏還有長輩嗎？你們師父見了我也不曾如此無禮過！”
碧霄鼻中哼了一聲：“我們只知叩拜通天教主，至于你們，放任門下弟子殺我兄長，滅我截教，這哪裏是長輩該做的事情？上不尊，下不敬，就別怪我們撕破臉面！”
話音剛落，碧霄揮手将混元金鬥往上一抛，數道金光從天而降，把玄都裹在其中。突然間金光斂去，混元金鬥從空中掉落下來。玄都安然無恙坐在青牛背上，示意一名黃巾力士将混元金鬥接住，帶回玉虛宮去。
瓊霄見此，忙放出金蛟剪。兩只金色的蛟龍在空中交纏着，張牙舞爪着直撲向玄都。只見他将袖子迎風一揚，蛟龍被吸入其中，再也沒有動靜。
三霄見法寶被收，不由大怒，齊齊拔劍飛身而起，在空中挽起幾道劍花，劍氣四面八方而來。玄都抖開乾坤圖，在空中盤繞幾圈将雲霄裹住，命黃巾力士将她壓在麒麟崖下等候發落。
雲霄掙紮着大喊：“爾等以大欺小，全是欺名盜世之人，我師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玄都不怒反笑道：“正好，他座下弟子毀了闡教十二金仙千載修為，這筆賬我記下了。”
雲霄一聽，竟驚得花容失色：“原來你們……”不容她說完，嘴巴已經被堵上。黃巾力士将她扛在肩頭，土遁往昆侖山麒麟崖去了。
師祖那邊也将碧霄、瓊霄二人擊斃。那個被我打中眼睛的女仙見勢不妙，同另外一位女仙悄悄溜了。
“絡石，”師祖取出一顆掌心般大小的夜明珠，“你且把這個定心珠放到空中。”
我領命接過，縱身飛到半空。定心珠在我的掌心發出月白色的光芒，初始十分微弱，過後漸漸盛極。光芒從我的掌心傾瀉而出，沖破積郁已久的重重暮雲。天空恢複靛青之色，遠處山巒漸漸明晰。九曲黃河陣中的巨手和紅色符咒如潮水般退去，諸位同門也醒來，躬身向兩位師祖行禮。
師祖這才露出笑容：“三花五氣盡消又何妨，不過一場劫難，你們須知來日方長。”
衆人皆稱是。師祖又說：“西岐的事，還需你們多幫子牙。五行之遁頗耗法力，如今我再傳你們縱地金光法，可日行千裏。你們的法寶呢？”
衆人答道：“都在混元金鬥裏。”
諸事理畢，玄都老爺先行回了洞府，師祖帶着衆人回到西岐。
衆人皆在蘆篷內依次坐好，師祖南面，南極仙翁、白鶴童子坐在他的左右。下來是廣成子、赤精子等諸位師伯還有師父。我們這些弟子也在下首坐好，而燃燈長老卻被勒令坐在中間。
“燃燈，”師祖慢悠悠開口問，“身為昆侖山闡教長老，竟将西岐聖主诓入紅沙陣中，你當作何辯？”
燃燈自顧自地整理着寬大的衣袖，平和地笑道：“我沒有什麽可說的。”
師祖一掌拍碎面前的長案：“你當我不知你在想些什麽？你時限将至，妄想把整個闡教拖入沼澤中給你陪葬嗎？”說着，他的口氣又緩了下來，“天人五衰也不算什麽，我回去同師兄翻遍整個昆侖山的經卷，不信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燃燈卻哈哈大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那麽相信你師兄。”他一手撐在地上，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我已經活得夠久了，想當年你們師兄弟兩個被老祖收入門下的時候才豆丁點大，後來通天也來了。一晃過去，這都過了多少年？你們總是排擠他，因為你們花費千年才修煉成的道行，他不用幾百年就能趕上。”
師祖臉色有些難看：“燃燈，你……”
燃燈複又大笑：“抱歉，人老了，總會想起很多事情，包括一些以前自己老是想不通的。通天雖然性格乖張，他的弟子中也有些不争氣的，但還不至于你們說的那般人神共憤。我是一直很信任你們，你們說要對付通天，我想也不想地站在你們那邊。可是，從開始到現在，我們到底得到了什麽？”
“燃燈，你給我閉嘴！”
“到了天命之年，我反而能看清更多東西。這些日子來闡截二教的争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枉我們清心修煉千載，到頭來也學凡人做黨派之争，真是可笑之極。再打下去只能兩敗俱傷，何不讓我結果了姬發，然後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罵名我已作下，我也不妨再把惡名背上。可惜的是，我一個人始終都做不了什麽。”
師祖怒氣勃發，“住嘴！姬發乃是真命天子，此乃天數使然，豈是我們可以定奪的？”
燃燈笑得更響，弓起身子不住咳嗽，但臉上仍然在笑：“天數！凡人之母女娲高高在上，受萬人頂禮膜拜，卻為了帝辛幾句胡話要奪他江山社稷，毀掉他千萬子民的性命，這就是你說的天數！這就是受凡人敬仰了千秋萬代的神邸！而我們……”
師祖奪下白鶴童子手裏捧着的白玉如意，揚手劈向燃燈的天靈蓋，中途卻被清虛師伯和師父聯手攔下。師祖怒喝：“你們兩個要氣死我啊！”
清虛師伯淡然答道：“燃燈長老天數将至，師父你何必跟他過不去？”
師祖冷笑，“長老？他再也不是我教中長老了！南極仙翁，給我在教籍中除去燃燈的名字。烏昙，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闡教中人！”
燃燈收起臉上的笑容，伸手撣去衣袖上的浮塵：“也罷，也罷。為人做嫁衣做了一輩子，總該在最後留點時間給自己，方不負逍遙二字。”語罷，他負手悠然走出蘆篷，霞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紅色的微光，“只是繼續鬥下去的話，你可不要死在我前面！”
師祖錯開目光不去看他，也不答話。
霞光中他的身形更顯佝偻，他慢悠悠朝轅門外面走去，留下最後一句，聲音蒼老沙啞：
“千萬不要跟你們師祖一樣啊，小娃娃們！”
這一回的燃燈……我只是遵循【沒有完全的好人與壞人】這條舊定律。
注：
1、烏昙
燃燈的名字。優昙婆羅花的別稱。
想到通天教主的名字，我頓時覺得壓力好大。
2、削三花消五氣等同于修為盡失，有多嚴重呢？連土遁都用不了（土遁可是随便一個三代弟子都會的啊掀桌），故元始天尊傳他們縱地金光。不過楊戬好像沒受什麽影響，該遁的時候還是遁了（我再去翻翻原著查清楚。）
黃龍真人對此表示毫無鴨梨，因為他有白鶴。座騎速度通常快于五行遁術。
3、絡石真的是主角，只是沒有萬能光環。（有他師父和師弟在，開什麽光環都不給力！）
絡石真不是穿越黨。雖然他是原創角色，而且比較早熟，也比較愛吐槽。（要穿越就直接穿楊戬身上了，視角問題、主角光環和存在感一次搞定。）
4、我是親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