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後的一戰
最後的一戰
師祖錯開目光不去看他，也不答話。霞光中燃燈的身形更顯佝偻，他慢悠悠朝轅門外面走去。我們皆舉目相送。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我們對他都沒什麽好感，但這種時候，那些不好的感覺早已煙消雲散。良久之後，我們才把目光移回蘆篷這裏。
長案的碎片散落一地，蘆篷中陷入從所未有過的寂靜，靜得可以數清斜陽瑟瑟中的細小浮塵有多少。
師祖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過，他收回目光輕咳一聲，問道：“燃燈……烏昙此人老來昏庸無度，爾等當作何看？”
師伯們兩兩對視，無人接話。黃天化幾個從燃燈開始說話時就很激動，幾次想開口都被旁邊的人死死按住。
師父神色一如平常般不見喜怒：“既已逐出我教，何需再提？”
廣成子師伯接口道：“老師，如今還是先破了紅沙陣，早日将姬發救出才是正事。”
師祖輕拈颌下長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你說得對。你們剛出九曲黃河陣，且休息去吧，我把南極仙翁留下，此後諸事你們都聽他安排。”
南極仙翁起身領命。
師祖無意在此多作停留，遂命仙童力士等起駕回玉虛宮。臨上沉香辇前又回頭囑咐諸位弟子，說待助姜子牙破了聞太師大軍後都回洞府去，勿再沾惹紅塵。
師祖走後，南極仙翁同白鶴童子前往十絕陣的最後一陣“紅沙陣”。守陣的張天君來勢洶洶，跨鹿提劍奔來。白鶴童子以手中白玉如意相擊，兩人短兵相交。南極仙翁只在圈外，手持法寶虎視眈眈。張天君不敵，棄劍奔入紅沙陣中。南極白鶴二人亦疾步追去。
紅沙陣周圍遍插紅幡，三人接連入陣後，只聽得陣中幾聲異響之後，便沒了聲息。商周兩邊的軍馬拉弓架箭，遙遙對峙，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直到白鶴童子從陣中走出，将手中人頭遠遠抛去。随後雷震子背着姬發，南極仙翁和哪吒接連走出。西岐城上上下下無數将士陣陣歡呼，陣前幾支隊伍乘勢引兵長驅直入，殺得商軍陣腳大亂，連連後退。
南極仙翁幾個人忙把将姬發護送回城。
“大王！”姜子牙雙眼閃着淚花，連忙飛奔上前，見到姬發面色時又是一驚。伸手探下姬發的鼻息，頓時腳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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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王如何了？”身後幾位西岐老臣問道，聲音些許顫抖。
姜子牙也不回答，只朝南極仙翁跪下拜伏：“道兄，請道兄助西岐一命！”幾位老臣見此，雖是一臉茫然，卻也跟着撲通幾聲跪了一地。
南極仙翁忙把他攙起，安慰道：“姜師弟不必這樣，老師走前已有吩咐。”又命白鶴童子取出一只小巧的金匣，将其內的一粒丹藥用水研化，灌入姬發口中。
姜子牙把姬發送回宮中休息。大約半個時辰後便傳來姬發醒轉的消息，西岐城上下一片歡騰。
從九曲黃河陣中出來後，諸位師伯皆有些精神不振。紅沙陣既破，南極仙翁便讓他們先回蘆篷休息，又命人不許靠近蘆篷打擾各位長輩。
黃龍師伯似乎在黃河陣中還沒睡夠，身子一沾到蒲團便鼾聲大振。其餘幾位師伯很是窩火，就差沒丢起番天印什麽的去砸他。我只好把扛起來，送到我住的小院，重新收拾了個房間讓他睡下。
原本這種事情應該是他徒弟做的，偏偏他沒有一個徒弟。至于其他師伯的徒弟呢……西岐城守門的小哥剛剛告訴我那群家夥成群結隊跑到渭水河邊洗澡去了。
師伯們因為身陷九曲黃河陣而修為盡失，相比之下，楊戬、金吒和木吒他們受的影響似乎不大。
剛從黃河陣中出來的時候，我悄悄探過師父和楊戬的脈門，脈相平穩如常，我懸着的一顆心總算可以徹底放下。
将黃龍師伯安置好後，我乘着鐵如意往城外飛去。聽守門小哥說，楊戬他們一行人往城北方向去了。剛才在城中老是找不到師父，我估計師父也在他們中間。
黃河陣中鮮血四濺，腥臭難聞，要不是被縛住昏迷不醒，師父在陣中呆上一刻鐘以上的時間是不可能。
城外群山遍布青松翠柏，全然不沾一點西岐城的肅殺之氣。
途中遇到幾只山精水怪，他們給我指了路。末了還淚眼巴巴地看着我：“道長，麻煩你快把他們帶走吧！他們再玩下去的話，我們的洞府就全毀了。”我呵呵笑着說好。
順着江流而上，最後我在山林間一處水潭找到了他們。他們完全卸下了之前所有的不快，一個個赤條條地在水潭中戲水打鬧，笑聲隔着很遠就能聽到。
哪吒顯出三頭六臂來，手裏拿着金磚、混天绫等物，和雷震子隔空打着水戰，激起的水花足有六丈高。金吒、木吒兩個聯手合攻黃家三兄弟，而黃家最小的天祥卻被楊戬護在身後。
楊戬這家夥居然還很興奮，一邊看一邊給雙方出謀劃策：
“哪吒，快打濕雷震子的翅膀！”
“天化，悄悄告訴你木吒不會避水訣！”
木吒嗆了幾聲，大喊：“楊師兄，你個混蛋！”黃天化又把他按下水面，木吒被水嗆到，雙手雙腳撲騰着，嘴裏吐着泡泡。
我看得只覺得額頭上青筋暴跳，這些家夥居然真的是我師弟！
我可不可以否認啊！我不認識這些家夥啊！
我剛想悄悄走開，不想哪吒已經看到了我，揚聲招呼着：“絡石師兄，下來一起玩啊！”
“不用，我只是來尋我師父的。”我兩眼放空，強作淡定之色。
聽到我這麽說，楊戬回答道：“師兄，師父不在這裏。”
“我知道。”我依然鐵着一張臉，心裏猶如黃河之水波濤洶湧。你們玩得這麽瘋，師父敢跟你們在一起嗎？
我擡腳欲走，背後又傳來哪吒的聲音：“師兄，下來下來！”我剛想再說一次不用，身後水聲激蕩。我避閃不急，一個巨浪從天而降。倒黴的我就這樣被水打濕了半邊衣服。
哪吒在水中拍着手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按下把他們的衣服拎走，然後讓他們光溜溜回西岐的想法，擰幹衣袍下擺的水，微笑道：“我還要去找師父，你們這麽想玩的話，我只好……”順手從旁邊扯了一把草撒出去，草屑落入湖中變幻出無數白魚，滿滿擠了一潭都是，“讓它們跟你玩吧！”
我飛上空中，看到楊戬用額間的天眼将整潭的白魚都化成原形。黃家幾個小孩子卻還念念不忘，拉着楊戬和黃天化的手說要捉魚。
往山林深處走去，林木愈加茂密蒼翠。森林上方煙霭蒸騰，我猜應該是有一個溫泉在那裏。
那麽，師父肯定就在那裏。
我放輕腳步落下地面，往水汽更加濃重的地方走。乳白色的霧氣迎面而來，潮濕略帶溫暖的感覺。
水潭邊有一塊巨石，阻擋了我的視線。一只手骨節纖長，從巨石後面伸出，輕輕擊打着水面，如同在撥弄着琴弦。水聲細微起伏，叮咚作響。
我垂手靜靜站在那裏，看着那只手不由自主地笑。然後那只手停了下來，按在巨石上。師父在巨石後面站了起來，眼睛因這水汽蒙上一層霧霭。他的頭發披散下來，被打濕後，長長地蜿蜒着貼在肩頭鎖骨胸膛小腹……
他的目光移向我的衣服，眉頭皺了皺，伸過手來拉着我的衣襟，“怎麽弄濕了？”不等我回答，他又問：“在傻笑什麽？”
“沒什麽。”我回答。
師父牽起唇角微笑，“這樣正好，你下來。”
幾日後，有探子來報聞太師拔營退走數十裏。南極仙翁思量片刻，拍案道：“決不可讓聞仲進關去，否則讓他搬來救兵，又生事端！”
同衆人讨論半天後，南極仙翁遂命廣成子、赤精子、慈航等幾位師伯去守住各個關口圍堵聞太師，又命楊戬、雷震子、哪吒等人各帶數千人馬去追。
衆人尚未領命而去，雲中子師伯從空中落下，笑吟吟道：“衆位道友，我奉師命煉神火柱，專門來等聞太師，我沒來晚吧？”
南極仙翁大笑：“雲中子你來得正是時候！”
廣成子和赤精子兩位師伯也跟着笑道：“雲中子你真是有福德，黃河陣一劫只有你安然無恙。”
雲中子師伯淡然笑道：“我只是湊巧。”
于是諸位師伯和同門紛紛出了蘆篷，各自按命行事。剩下的幾位師伯也各自回洞府去。
這麽多人出去，就為了殺一個聞仲，真不知是聞仲福氣太好，還是運氣太薄？聞仲既不是通天師叔祖衆多弟子中最得意的一個，也不是他最寵愛的一個，但是在衆多門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多少截教弟子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到聚到商營的旗幟下。
這一次如果聞太師真的死了，不知道誰會在夢中笑醒？又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夢中為他哭泣。
就是這麽奇怪，明明是敵對雙方的兩個陣營，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為他感慨一番。甚至于，我似乎從來沒有跟他打過照面。
師父走過來問我：“黃龍師兄還在睡？”
我答道：“嗯。睡了整整四天，諸脈倒是平和。”
“讓他睡吧，等他睡醒了你弄多些東西給他吃，然後把他送回二仙山去。”師父說。
我不禁問道：“師父你要回金霞洞去？”
師父颔首道：“十絕陣已破，我當然回去。不過，你先留下。”
“為什麽？”我覺得奇怪。本來師父讓我來西岐的原因就是因為師父他自己要我來的，怎麽現在他回去，反而把我留下了？
通常我抓蟲都是跟更文同時進行，僞更的事咱很少幹。
抓蟲之後順便加個注意事項：
下一回是番外，暫時切換回第三人稱，地點朝歌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