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萬徑人蹤滅
萬徑人蹤滅
“阿槿，辛夷，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師父沒有？”師祖站在誅仙陣外，怒目相視，面色如鐵。
他沒有問我們為何站到誅仙陣中，而是問我們眼中是否還有他，想必是早就知道我們到碧游宮的事。
只是今日我們公然在衆人面前跟他劃清界限，甚至站到他的“死對頭”的陣營裏，這無疑是朝他臉上猛打耳光，讓別人嘲笑他教徒無方。
他身旁站着的玄都祖師伯倒是一臉平靜，在我看來，他這個表情倒是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而在他們後面，玉虛宮的諸位師伯，以及韋護、哪吒他們，身穿清一色的水合衣，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裏。
師祖又大罵道：“你們兩個好大膽子，竟然助朝歌滅西岐，妄想與天抗衡嗎？阿槿，你難道忘了你的徒弟天化是怎麽死的？若不是截教門下的弟子為非作歹……”
清虛師伯大笑，面容中分明帶着幾分凄楚：“師父在說什麽呢？如果不是我聽信你們，把天化送到西岐去，天化怎麽會慘死？”
師祖強壓着怒氣：“你居然做這般胡言亂語，把天化的事情歸罪到為師身上來。天化本無修成金仙之緣，此乃是天命所定。”
“天命？春夏草木滋長，秋冬百草凋零，萬靈有生老病死，這些才是天命！至于你說的那些成仙得道皆由天定，通通都是胡說八道，通通都是混賬話！何況，我如今站在這裏，也不完全是因為天化。師父，請你聽好，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聽你的號令，無論是幫助西岐改朝換代，還是協助你消滅截教，我再也不會聽，一個字都不會聽。從此以後，沒有人能命令我去打一場我根本就不想打的戰，也沒有人能決定誰是我的敵人。”
“你！你居然是非不分！你……你這是欺師滅祖！”師祖勃然大怒。
“欺師滅祖？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在此，我以不信不服不敬不奉不跪不拜之心立誓，我清虛道德真君，自此刻始，和昆侖山玉虛宮再無半點關系。自此刻始，站在我面前的，無論是仙，是人，是妖，是魔，只要是阻擋我的人，統統都将是我的敵人。與我為敵者，誓必以天火焚燒之！”清虛師伯橫眉冷眼，語氣十分堅決。
師祖被氣得渾身哆嗦。
“清虛師兄說得好，”師父突然開口贊道，聲音幽涼淡漠，“師兄的意思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師祖已經氣得面白如紙，他大罵：“你們瘋了，都瘋了！”
玄都祖師伯冷笑一聲，對師祖說：“你跟他們說這些做什麽，他們現在分明只聽決明那厮的話，難道你還妄想着能勸他們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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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指着師叔祖，怒道：“決明，一定是你，是你蠱惑他們的！”
師叔祖笑道：“師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無論什麽罪名都能安到我身上來。也罷，反正在你眼裏，我早已是十惡不赦之徒，多一個罪名也不算什麽。我看你我之間也無需再多說什麽，師弟我今日布下誅仙陣，還想請兩位師兄指點一下。如果師兄不願承師弟我這個面子，便請領着你門下的弟子，從哪來回哪去！若是不然，休怪師弟我大開殺戒！”
“師弟，我看你滿身殺氣縱橫，哪裏還有混元大羅金仙的樣子？我看你分明是入魔了！”玄都祖師伯冷面如霜，凜然斥道。
師叔祖仍然笑道：“入魔？師兄還是老樣子啊！把看不順眼的人打上妖魔的印記，然後就能名正言順地以降妖除魔的名號，光明正大地消滅他們。既遂了你的心，稱了你的意，還能撈個好名聲，真是好啊，再好不過了！只是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居然也有被你們當做妖魔的一天，真是榮幸得很！”
玄都祖師伯臉上僵了一僵，又迅速恢複常态。他一向如此。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總能端出道貌岸然的樣子來，仿佛天下的正氣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而旁人，只要是稍微同他意見不一的，則統統被打入異邪之道。
事到如今，他仍然拿出那一套說辭來，指責我們背信棄義，截教不知好歹，截教教主更是入了魔道……
平心而論，祖師伯這一番話說得倒是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的。他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派痛心疾首，仿佛他說的事情都是因為他沒能管好自家師弟和衆弟子造成的。而他自己也沒能給兩教門人做出表率，為此他雖心痛不已，卻也不得不肅清我等這些孽徒，以正昆侖山的風氣。
只是他越說下去，我反而越想笑。
不過為了不打擾他繼續表演，我還是保持着“孽徒”執迷不悟、固執桀骜的表情好了。
“師兄！”陣外的人群中有個清亮的聲音在喊，“師兄，你們在那邊做什麽？快過來！”
是哪吒！
他的尾音帶着一點嗚咽。兩軍隔得太遠，我沒能看清他那張小臉上，是否紅了眼圈，濕了臉頰。我只遠遠地看到他被太乙師伯拉進懷裏，師伯彎着腰在跟他說什麽。
這個年齡和資歷原本都在我之上的靈珠子，無論經過輪回轉世等等多少的磨難，率真又魯莽的本性卻始終沒有改變。
只是他依然未能明了，事情發展到如今已非人力所能挽回。若要結束它，只能以暴制暴，別無他法。
師叔祖冷眼看着玄都祖師伯說了一堆廢話，唇角一絲蔑笑若有若無。
都到了這個地步，彼此均已撕破了臉皮，還有什麽好說？
陣外衆人手持法寶兵器，如疾風奔雷般沖進誅仙陣。剎那間，陣中風聲呼嘯，地走沙石。
烏雲像傾倒而下的墨水般，霎時遮蔽了天空。雲中雷鳴聲不絕于耳，不時有幾道金蛇飛躍其間，光芒驟然照遍四野。
陣中風急如利刃，沙石飛走，勉強也只能看清十數步內的人和物。
一個愣頭青模樣的小道童被這風吹昏了頭腦，跌跌撞撞往我這邊跑來。我反手一記把他敲暈，正準備随手把他丢進角落裏時，從旁殺出另外一人。
師父看也不看，只見劍光一閃，手中斬仙劍已迎聲落下。
那人忙舉起手裏的兵器架着斬仙劍，高聲喊道：“師叔，是我！”
韋護師兄拍着胸口直道：“好險。”剛才師父那一劍只是随手劈下，并未使多少氣力。但就是這一劍的劍氣，已把韋護震得退了好幾步。
“師兄，你這樣亂跑很危險的！”我好心好意地告誡他。
韋護笑道：“我是懷着‘不死也會脫成皮’的信念進誅仙陣來的。還好碰到的是你們，多謝師叔手下留情。”
說話間，又有幾個玉虛宮的門人沖過來。我和師父不得不一一又把他們敲暈。眼角撇到韋護師兄正站在一旁，摸着自己的後腦勺發呆。
這家夥到底是幹什麽來的？
看熱鬧嗎？
我正想一腳把他踹出去，他卻急忙撲過來，說道：“快打我一下，我師父在看着這邊。”
道行師伯在與我們相鄰的離字宮中，正同金靈聖母激戰在一起。兩宮的距離不是很遠，風沙也很大，但這樣的距離也足以使道行師伯看清這邊發生的情況。
我有些不解，“幹嘛要我打你！”
韋護跺腳道：“笨啊你！只要師父親眼看到我負傷了，他還會讓我呆在這鬼陣裏嗎？快點，快點，這個地方和我相克，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我舉起了鐵如意，他又說：“要看起來逼真一點，別讓師父發現我在騙他。”
“你還真啰嗦。朝哪裏打，這裏是不？”不等他回答，我已經狠狠地敲了下去。
別說，笨蛋的腦袋打起來手感還真是不錯！
只見韋護以非常誇張的姿勢一邊慘叫一邊向後掠去，就好像他真的被我打飛了一樣。他急速飛出我們所在的坤宮，在撞翻無數旗幡和幾個倒黴的同門以後，跌進離宮裏。
在他尚未落到地面時，旁邊身影閃動，竟是道行師伯接住了他，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
可惜韋護師兄似乎沒意識到，依然朝我們這邊大喊大叫：“不要打頭啊，臭小子！”
“你……”發覺自己上當的道行師伯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惡狠狠地把韋護推開，此外還加了一腳，把他踢出了誅仙陣。
突然風中傳來一陣殺豬般的笑聲，像是從附近哪一個宮裏傳來的。我聽出那是黃龍師伯的聲音，估計剛才這一幕他也看到了吧！
随後是鈍器砸中腦袋的聲音，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慘呼，之後便沒有任何動靜傳來。
看來黃龍師伯也‘陣亡’了。
風沙中有兩點白光浮在半空。漸行漸近。
只見哪吒登在風火輪上，手提長槍，肩上挎着乾坤圈，一看到我便笑嘻嘻地問：“絡石師兄，楊師兄在哪裏？”
等一下，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他在陣外可不是這樣的表情。太乙師伯，你到底跟哪吒說了些什麽？
哪吒答道：“師父說我只要進陣來找楊道兄切磋一下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跟我無關。”
哪吒你的思維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啊！師兄我真是羨慕得很！
我朝左邊一指，“東南巽宮。”
于是哪吒歡快地推開左右混戰的人沖過去，“楊師兄，快跟我來打一架。這次我有三頭六臂，一定能打贏你！”
我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這個現出三頭六臂，叉叉丫丫地拿着一大堆法寶的家夥真的是哪吒啊！
我在心裏暗笑，其實這些家夥也沒有什麽變化！哪怕我們都已經站到不同的陣營了，他們也都還是那樣，還是一群笨蛋！
笨到無以複加，卻又是這般的難能可貴。
昨天電腦罷工，害我啥事都幹不了，所以今明兩天我得趕工付榜單。
并且：我已經可以看到完結的曙光了！（開始倒計時吧！）
“我以不信不服不敬不奉不跪不拜之心”，此一小句出自風息浣熊的漫畫《星軌》，有所删改。
PS：我想我已經借清虛師伯的口交代了絡石他們跑到碧游宮的終極原因：
從此以後，沒有人能命令我去打一場我根本就不想打的戰，也沒有人能決定誰是我的敵人。
換句話說就是兩個字：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