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密
第二十四章 秘密
潔白的病房內,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中的女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目微阖,胸脯随着淺淺的呼吸而起伏着,病房外,是淩亂的腳步和刻意放輕的談話聲。
“就是這個病房的病人嗎?事件轟動地上了電視的那個。”
“嗯,昨晚轉到醫院來的,聽說是斷了一根肋骨。”
“怎麽會,對那麽可愛的女孩都下的了手,人販子真是太可惡了!”
“還好一網打盡了,聽說團夥成員都被抓了,這也算是一件大案了,不然報紙也不會抓着大做文章了。”
“真是太好了,想到報紙上的那些描寫我就覺得那些少女們真是太可憐了。”
“我們還是快走吧,不要打攪她的休息。”
說話聲伴随着腳步聲漸漸遠去了,下一秒,牆邊的拐角突然走出一個雙目憂愁的女人,剛剛的話她明顯都聽見了。
蕭春花拿着剛打好熱水,神情有些怔怔,不過她只是片刻失神,很快又恢複了以往的堅強。
推開厚重的病房門,她将熱水壺放好就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少女的臉色蒼白,相較于以前瘦了許多,眉尖輕輕皺着,似乎在睡夢中也睡得并不安穩。
想到女兒這些天的經歷,悲痛還有慶幸同時掠過心頭,她只能慶幸着上天保佑,自己還能見到女兒。
她伸出手,輕柔地描繪着女兒的輪廓,溫柔地将她臉上發絲撥開。
與此同時,睡夢中的少女似乎夢見了什麽,忽然睜大眼睛,驚醒了過來,渾身顫抖不已。
“湘湘,你怎麽了,又做噩夢了嗎?”
蕭春花連忙抱住女兒,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
被吓着的袁湘琴不發一語緊緊抱着母親,還沉浸在噩夢的餘韻中。
“………好可怕”
“沒事,媽在這,沒事的。”
蕭春花大力地抱住女兒,這樣的力度讓袁湘琴終于清醒了,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一切都沒事了,她安全了。
意識到這點的她,紅了眼眶。
這些天痛苦的經歷帶給她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創傷,她沒有辦法再一個人呆着,無法相信人,無法和人相處,甚至有些神經質。
但是這一切她都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母親擔心,她只好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安慰着蕭春花。
“媽媽,我只是做惡夢了,我已經好了。”
蕭春花心痛地看着即使受了這麽大的傷害依然反過來安慰自己的女兒,為女兒的懂事感到揪心,她只能不再提起這件事,轉而聊其他輕松的話題。
“醫生說湘湘你身體恢複的很快,只要多補充些營養,很快就能出院了,來,這是媽今天熬的骨頭湯。”
蕭春花将放在床頭櫃的保溫盒拿了過來,打開蓋子,立刻傳來雞湯獨有的香味,一層層金黃色的油脂飄在上面,讓人垂涎欲滴。
“多喝點。”
看着女兒努力喝湯的樣子,蕭春花忍不住勸說道。
“湯很好喝,媽媽你的手藝真不錯,都将我養肥了。”
袁湘琴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兩人都默契地不去觸碰那個沉重的話題,漫無邊際地挑一些家常瑣碎來說,這樣一來病房中原本沉重的氣氛也輕松了一些,不再那麽壓抑了。
蕭春花暗自安慰,女兒今天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對了,湘湘,媛媛那孩子一直說要來看你,今天放學估計就會來看你。”
收拾着保溫盒的蕭春花沒有看見袁湘琴的身形因為她的話語突然一僵,臉上的表情就像被凍住一樣。
袁湘琴慢慢地放松着自己,輕輕地應了一聲,盡量不用奇怪的語氣問道。
“媛媛這次怎麽會跟着警察一起?”
雖然她也在吳志遠來看望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事實,但是并不是很多,只知道楚艾媛對這次營救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媛媛那孩子真的很聰明,要不是她警察還真找不到你。”
說到這裏,蕭春花眼中閃過一絲害怕,要不是楚艾媛态度堅持,吳志遠也願意帶着她,後面的一切恐怕就不會發生了。
“她找到了人販子路上經過的那家飯店,那家店的女老板起先還不承認,但是她從一個叫娟子的女服務生口中得到了人販子來過的證據,證實女老板在撒謊,于是女老板只好坦白一切。然後警察從口音還有行走的路線分析,終于找了那家關着你們的旅館。”
想到這件事中幫了大忙的楚艾媛,蕭春花真的是對那個聰穎的少女充滿了無限的感激,只要再晚一些,所有的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袁湘琴靜靜聽着事情的經過,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她語氣僵硬地附和着母親。
“媛媛真的很厲害。”
“是啊,等媛媛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袁湘琴沒有去聽蕭春花的話,她發呆地看着潔白的床單,腦海中一片空白。
為什麽要讓她知道一切呢?
她多希望這一切是假的,她的猜測也是錯的。
她輕輕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
……
夕陽斜斜地照進病房中,病房籠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坐在病房床上的少女靜靜地眺望着那抹仿佛正在燃燒的血紅,籠罩在光芒中的身影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看上去美麗的如同一幅畫。
楚艾媛一推門進來就看見這樣的畫面,不由得有些癡了,久久無法出聲。
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少女輕輕轉過頭,殘陽溫柔地打了過來,逆着光的身影散發着柔美的光芒,那精致的五官一瞬間看起來純潔而又驚豔,讓楚艾媛生出了幾絲自慚形穢。
“媛媛,你來了。”
袁湘琴低低地說道,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讓楚艾媛莫名地心頭一緊。
“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身體恢複得怎樣了?”
楚艾媛溫柔地問道,袁湘琴乖巧地回答。
“醫生說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我很擔心你落下的課程,中考再過兩個月就要開始了,現在準備還是來得及,我們可是約好了一起要上市一中。”
“………”
袁湘琴抿着嘴,不發一語,似乎在進行着激烈的掙紮。
楚艾媛有些奇怪袁湘琴突如其來的沉默,走到床邊關切地問道。
“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袁湘琴搖了搖頭。
“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讓我坐立不安,讓我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她擡起頭,靜靜看着少女如花般柔軟純潔的臉,從心底湧上了一陣絕望。
她的世界,從知道所有的真相那刻就完全改變了。
悔恨、痛苦這些情緒頃刻間淹沒了她,讓她後悔,若是那一刻她能勇敢地抓住她的手,一切會不會改變,一切的過錯能不能就此重新寫過。
“說的好奇怪,湘湘你不會是做了什麽奇怪的夢吧?”
楚艾媛微笑着說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覺得重生以來我就一直在做夢了。”
袁湘琴直視着楚艾媛,将自己最大的秘密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
“我沒有想到這個夢隐藏了更加令我震驚的事實。”
她看着楚艾媛有些慌亂的神情,想要停止口中的話語,但是卻無法停止心中那份尋求真相的心,她只能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
“你并不是楚艾媛。”
“湘湘,你在開玩笑嗎?”
楚艾媛勉強維持着平靜,笑容滿面地說道。
“是累了吧,不然怎麽會說這麽奇怪的話,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眼看着少女就要離開,袁湘琴大聲地說道。
“不要走!媛媛,聽我說完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想知道真相。”
如果不弄清楚,如果這樣糊糊塗塗地過一輩子,她會被負罪感折磨一生的。
“……湘湘,真相并不美好,就算知道了,對你我也都沒有好處。”
楚艾媛沒有轉過身,靜靜地背對着袁湘琴,可是袁湘琴仍舊堅持地說道。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一切,我不想做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裝作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愚昧無知的人。”
長久的寂靜環繞着病房,楚艾媛終于轉過頭,神色複雜地看着袁湘琴輕輕說道。
“……那好吧,我就聽一聽你的話。”
看着那張臉,袁湘琴發現要将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是多麽的困難,多麽的殘忍。
但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深吸一口氣,她恢複了平靜,用平穩的口吻緩緩說道。
“我再說一遍吧,你不是楚艾媛,你也是楚艾媛。”
“真奇怪,你明明說我不是楚艾媛了,為什麽又說我是她?”
楚艾媛笑的溫柔,語氣卻很尖銳,袁湘琴沒有理會,徑直将心中的猜想說了出來。
“在這副身體裏的人,是一個同樣叫做楚艾媛的人,卻并不是十五歲的她。”
指着自己的心口,她苦澀地說道。
“和我一樣,我們兩個都一樣,竟然過了這麽久我才察覺到這一切。”
已經無法停止了,即使最後這一句話會徹底地破壞她們之間的關系。
她饑渴而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人在思考着些什麽,為什麽要做那麽殘酷的選擇?
在她做了那樣大的犧牲後,她無法再裝作一無所知的天真。
即使從此以後會背上名為真相的枷鎖,她也想要看清這個人的心。
她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睛,終于緩緩說道。
“你是三十歲的楚艾媛,經歷過一切殘酷的她。”
你是我這輩子最愧疚的人,也是我最想要救贖卻來不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