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共赴白頭

共赴白頭

“張嘴。”

清冷的聲音喚醒了蕭博容的神志,他下意識照做,只感覺到口腔中被人送入了一顆鮮香美味的馄饨。

擡頭一看,公儀月沉慢條斯理地将勺子放回碗中,淡淡道:“你自己非要吃的馄饨,再不吃,就要涼了。”

清冷風華的大美人擡眸掃了蕭博容一眼,那黝黑的眼眸讓小皇帝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若是不将這碗中的馄饨盡數吃完...”一向清冷的大美人突然勾唇淺笑一聲,眼中流露出一絲調笑。

蕭博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伸出手,撐在桌面上,腦袋一偏歪着頭看自己,聲音又輕又低。

“陛下如何對得起這般信任愛戴您的子民。”

心跳的好快,在耳邊響地像是鼓聲一般。蕭博容的臉幾乎完全紅了,只覺得呼吸間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小皇帝手指無意識地搭在碗遍,扣着那可憐的勺子,半響後才小聲道:“月、月沉。”

“嗯?”

公儀月沉的眼神十分專注,一分溫柔被他隐藏在深淵般的黑眸之下。

“剛剛那老人家端着馄饨來的時候,撒了一點點,桌上有油...”

最後,大美人黑着臉,跟撐地吃不下發動委屈巴巴大眼攻擊的小皇帝分食了一碗馄饨後,轉身就回了馬車換衣服。

魏紹元體貼地搬來了一把椅子,好讓蕭博容可以坐在椅子上等。

“還好奴才跟來了,這不,還給您和公子帶了套衣裳。”

工作十分認真仔細的內侍總管一手拿着扇子,給臉紅紅的小皇帝扇風,一邊還不忘給自己邀功。

“哦...”蕭博容看着從馬車上下來,又變成一襲白衣的公儀月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情侶裝才沒穿多久呢,早知道不提醒他了。

“魏紹元。”小皇帝看着像個神仙一樣朝自己走來的大美人,偏頭低聲道:“回去給鳳君重做一批衣服,什麽顏色的都要!”

朕有錢!

說話間,公儀月沉走到蕭博容的面前,低頭看他,淡淡道:“回宮?”

蕭博容大驚,連連擺手拒絕,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

“不要!我才出來多久,才不回去呢!”

垂眸,看着小皇帝坐着的時候微微鼓起來的小肚子,公儀月沉好心提醒道:“陛下再吃那些零嘴,肚子就要撐壞了。”

蕭博容順着他的目光,默默地将自己柔軟的小肚子往裏按了按,試圖将其按成八塊堅硬的腹肌。

“那、我不吃東西不就行了嘛!咱們可以在街上逛逛。”蕭博容據理力争,為自己争奪游玩時間,“再說了,宮門還沒下鑰呢!”

公儀月沉還想說些什麽,垂落在衣擺的手突然被一個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握住,還輕輕地搖了搖。

“好哥哥,再陪我玩玩嘛。”蕭博容眼疾手快,一把将公儀月沉的手拉住,攥的緊緊地,生怕被他掙脫一般。

說着,還不等別人拒絕,蕭博容直接拉着人家的手沖着街市走去,“走走,我看他們都往一處去,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跟在他身後的公儀月沉并沒有在意他在說些什麽,而是目光凝聚在那交握的手上,久久不動。

人太多,蕭博容試圖往裏擠,卻發現自己被人牢牢拽在原地。一扭頭,大美人皺着眉看着那緊密的人群,眼中滿是嫌棄。

得,忘了這個主兒毛病多得很。

無法向裏擠的蕭博容墊着腳,只能看到綿延的人頭,無奈,開口沖着身邊一位老伯問道:“這位老伯,請問前面有什麽呀,我看大家都往那處擠。”

那老伯扭頭一看,只見兩個神仙般的人物站在自己身邊,頓時眉開眼笑地替他們介紹起來。

“兩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估計很少來我們這青鸾街吧,所以才不知道。”

大鳳王朝的國都叫鳳都,最繁華的主街是朱雀街和玄鳥街,朱雀街住的多是達官顯貴,而玄鳥街則是富商之流。相比它們,青鸾街就是大部分平民百姓所居住的地方了。

因為大鳳朝農業發達,經濟富足,鳳都并沒有貧民窟這種地方。

蕭博容微微一笑,露出那種長輩們都喜歡的乖小孩式微笑,道:“那還請您介紹介紹。”

那老伯也是個擅言的,當即笑道:“您二位,可知道托羅國?”

蕭博容略略一想,便記起來了,是靠近大鳳國邊境的一個小國,沙漠中的國家。

“前幾天就傳開了,今天有托羅國的戲班子來演出。這不,大家都朝着哪兒擠呢。”

老伯拖着後腰,搖了搖頭道:“我是老了,擠不動了。你們要是要是想看啊,就趕快擠過去,前面已經開始了。”

正巧這時,伴随着衆人的驚呼聲,蕭博容看見天空一片金燦燦的火花飛灑而出,像是璀璨的星光一般。

那人群立刻躁動起來,紛紛向後退開。要不是公儀月沉及時将蕭博容跟老伯向後帶了一把,只怕兩人要被後退的人群給踩到。

“打鐵花?”蕭博容看着天空中再次揮灑出的一片鎏金,和空氣中的煙火味,頓時沒了興趣。

如果只是打鐵花的話,他什麽樣的沒看過,現代社會的肯定比這花樣要多。

“多謝公子。”老伯後怕的拍了拍胸口,連連道謝。當聽見蕭博容口中的稱呼時,遲疑道:“原來這叫打鐵花嗎?”

正巧有從前面被擠到後頭的人,聞言立馬反駁道:“什麽打鐵花,人家說了,這叫金火流光!”

蕭博容抽了抽嘴角,還金火流光呢,名字倒是起的挺洋氣,本質不還是打鐵花嘛。

“唉,看來今天是看不到這什麽金火流光了。”老伯遺憾地嘆了口氣,看向那被人堆圍起來的托羅戲班滿是向往。

“不妨事老伯。”那個說金火流光的人咧嘴一笑,道:“人家說了,三天後還有一場,到時候去玄鳥街表演。”

“不過...”他搖了搖頭,“要交三兩金才能去看。聽說花樣比今天還要多。”

“三兩金啊。”老伯咂舌,“也就那些住在朱雀街和玄鳥街的貴人們舍得看,老頭子我這輩子算是沒眼福咯。”

說着,老伯扭頭沖着蕭博容笑了笑,道:“不過,公子們倒是可以去看看,也不必和這麽多人擠在一起。”

蕭博容雖然對打鐵花沒什麽興趣,但是對于其他節目還是很好奇的,當下便決定三天後去玄鳥街看表演去。

那托羅戲班似乎走了,人群漸漸散開,老伯也搖着頭背着手,緩慢地朝家走去。

“唉,劉伯也是可憐。”

一個清癯的中年人嘆了一聲。

本來蕭博容都準備拉着公儀月沉回去了,聞言又站住了腳步,詢問道:“這位大哥,怎麽說?”

中年人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錢袋子,嘆息道:“可憐我也沒這三兩金,不然定要讓劉伯去看一眼這演出的。”

他也是個健談的人,在蕭博容的詢問下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那劉伯的夫郎就是托羅人,從小被拍花子從陀羅拐走,賣給了大戶人家當童養夫,長大了要嫁給那戶人家的傻兒子。

後來那大戶人家家道中落了,就把他又賣了出去,本來是要賣進醉仙樓做紅公子的,是劉伯花了全部積蓄救了他,還娶回家做了夫郎。

兩個人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也一直沒有孩子,但卻恩愛的很。劉伯最大的願望,就算攢夠錢,帶着夫郎去一趟托羅,讓他再見一見他的家鄉。

可惜,在劉伯攢夠錢之前,他的夫郎病死了,花光了家裏的積蓄都沒能救回來。

“...後來劉伯又重頭開始攢錢,希望能帶着他夫郎的棺材去托羅,讓他能入土為安。”中年人說着,語氣中滿是欽佩與尊敬。

“劉伯是攢夠錢了的。但是去年冬天,他自己也患了重病,需要大量的錢抓藥吃。三帖藥,就要半兩金啊!住在這青鸾街的,都是些平頭百姓,如何吃得起這麽貴的藥。就這樣,劉伯攢的錢又沒了,不過好在他的病倒是痊愈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蕭博容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到底是落後了些。

“跟你們說這麽多,打擾了。”中年人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道:“我跟劉伯是鄰居,平日裏沒少受他的幫助。今天本來準備帶劉伯來看這托羅戲班的,可惜,我自己都沒擠得進去。”

他咳嗽兩聲,自嘲道:“我這身子,連劉伯都不如。”

“沒關系的。”蕭博容安撫地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堅定道:“劉伯一定能看到陀羅戲班的表演!”

月色下,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行駛到宮門口。

魏紹元駕着車,掏出令牌在守門的士兵面前一晃。士兵看見那上面盤踞着的鳳凰,立刻打開宮門,放馬車通行。

“你說我會不會給錢給少了?”蕭博容坐沒坐相地癱在柔軟的墊子上,思索道:“但是給多了萬一劉伯被有心人盯上怎麽辦?”

公儀月沉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水,道:“你給的錢,足夠劉伯從鳳都到托羅走十個來回。”

蕭博容點了點頭,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滿臉愁容。

“又怎麽了。”公儀月沉聽着那真情實感的嘆氣聲,實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說,怎麽有情人都不能白頭呢?”蕭博容扒着手指,道:“賣馄饨的老伯是這樣,劉伯也是這樣...”

突然,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在公儀月沉還沒反應過來前,将腦袋躺在了人家的大腿上,眨着眼跟渾身僵硬的大美人對視。

“月沉,咱們能一起白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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