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周冰非常非常後悔跟陸火過來打籃球,先是被教練押着做了十五分鐘的熱身,接着就是拍球,運球,然後是抱球一通跑,投籃,督促她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跑!”“投籃!”“過人!”“回來!”“跑啊!”到了最後,她累得把籃球一丢,一屁股坐地上不起來了。
教練拿了個球過來:“來,再投個籃。”
“我累死了,投不動。”周冰索性躺下耍賴。
“這運動量才哪兒到哪兒啊,體育課都上啥了。”
周冰裝死不理他,體育課也沒這麽大的運動量啊,最多跑個八百米,跑完就自由活動了,這可好,休息不超過二分鐘,她這會兒腿都在抖,拿她當牲口練呢。
教練見她是真沒啥力氣了,便也不再強迫:“別躺着,起來拉伸拉伸,動一動,補充點水。”
周冰狼狽地爬起來,跟着他一道拉伸了胳膊腿,完了去洗了澡,吹幹頭發,拖着木頭一樣的腿滾到藍球場邊的觀衆席,尋了空地兒坐下,早知道這麽累,吃龍肉都不來!
休息了好半天,她才開始看球場上的人打球,她只認得陸火和許江槐,其他三個則完全不認識,陸火在這些人裏十分顯眼,一眼就能看到他,大概是他的身材比他們好一些的緣故吧,唔,或者是因為發型的緣故,看着看着,意識就有些發飄,漸漸地飄到了爪哇國。
陸火打完球後去洗了個澡,出來後找周冰,在訓練室沒見着人,說是去看他打球了,他返回來往觀衆席一瞅,就見周冰躺在那兒不動,他喊了一聲,她沒應,他上去走到她旁邊,嘿,睡着了,他扒拉她兩下,“醒醒,吃飯去了。”
周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陸火,嘴裏不情願地嘟囔,“困呀。”
陸火把她拉起來,“那也別擱這兒睡,回頭再感冒了。”
周冰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雖然坐直了,但頻繁地往下倒,她不得不攀住陸火的胳膊,苦着張臉:“我找不到我的腿了。”
陸火把她半摟半抱地弄下觀衆席,又拖着上了車,“你有點兒運動過量了,吃個飯,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周冰根本沒有胃口吃飯,她這會兒只想躺着睡覺,于是歪在副駕駛位上睡了一路,到地兒後被陸火拉着往飯館子裏走,迷糊中聽到有人跟她說話,她緩緩擡頭看人,意識模糊,根本認不出對方是誰,只是憑借着禮貌的本能應了一聲。
“怎麽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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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運動,一下子過量了。”
“可憐的小孩兒,有得罪受了。”
衆人陸續開車到達落座,飯菜也很快端了上來,雖然有不少好吃的東西,但是周冰只吃了幾筷子就吃不下了,說太累了,鬧着要回家睡覺,陸火便緊着填飽肚子,吃完就帶她回去了,到家後,溫钰和陸行章已經睡下,陸火把周冰扶回房間,周冰躺在床上伸展了下四肢,随即開始哼唧,“我腿疼。”
“哪兒疼?”
“不知道。”
陸火坐下,按了按她的小腿:“這兒疼嗎?”
“嗯。”
“我給你揉揉。”說罷,陸火指腹用力,給她按揉肌肉。
周冰原本就疼,他這一揉,又是另外一種疼,控制不住地叫:“哎呦!哎呦!”
“忍着點兒。”陸火稍微減了些力道,“讓你平時多運動,偏不聽,活該。”
周冰都快哭了:“我說我不去,你非讓我去。”
“那不還是為你好。”
“我謝謝你了,以後這種事兒少惦記我了。”
陸火加了點力,成功惹得周冰痛叫出聲,周冰往旁邊滾了兩滾:“別揉了,疼死了!”
“過來,這會兒不揉開了,明天更疼。”
“疼就疼吧,你走開!”
“行,明天可別哭。”陸火說完起身出去了,獨留周冰一個人品嘗全身的酸脹痛,一陣連着一陣,最後都不知道怎麽睡着的,做夢也不安穩,被人拿着小皮鞭抽着跑步,抽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被鬧鈴叫醒時,周冰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身上像被車碾了一樣,那個勁兒哦,搜遍腦海的詞彙都無法形容,她撐着爬起來下地,結果腿一沾地,還沒站直就倒了,再想起來已是十分費勁,兩條腿如同鐵棍,完全不能打彎兒,肌肉跟吃了檸檬似的,又酸又疼,她記得有一次去爬山就是這樣,連着好幾天走路都是挪着走的,哎,何苦為了口吃的遭這個罪呢。。
她挪到門口開門,媽呀,胳膊也擡不起來了,她昨天幹嘛要較那個勁,動動就得了呗,非得聽那教練的話,讓跳就跳,讓跑就跑,竟然都不反抗,吃錯了藥了。
陸火洗漱完了出來,見着周冰在她房間門口戳着,面色挺平淡的,他問:“怎麽樣?”
周冰回他:“要死了。”
陸火上下打量她:“這不挺好的麽,過來洗漱,吃完飯我送你去學校。”
周冰白他一眼:“哪裏好了啊,太痛了!”
陸火卻笑起來:“昨天忍着點兒揉開了,這會兒也不至于這樣,你這人真是記吃不記打。”
“我樂意,管得着嗎。”周冰扶着牆往衛生間挪步,“就賴你。”
“是是是,賴我賴我。”陸火笑容不減,快步去廚房端早餐,溫钰起得比他倆早多了,現在已經出去晨練了,竈上是包子和稀飯,還有兩個炒菜,用盤子扣着,摸着溫度尚可,不用再熱,可以直接吃。
周冰咬着牙上了個廁所,刷了個牙抹了把臉,垂着兩條沉重的胳膊慢吞吞地出來,陸火說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得了,他給老師打電話請假。
周冰挪步到餐桌前,“用什麽理由請假啊?被謀財害命了?”
“就說發燒吧。”
“我要告訴爸爸媽媽,說你教唆我撒謊。”周冰費力地擡起胳膊架在桌子上,“我可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即使天塌下來都要去上學的。”
陸火斜楞她一眼,她之前求他幫忙撒謊的事兒還少嗎?這會兒倒是正經起來了,“那就快點兒吃。”
周冰拿不起勺子,只得捧起碗來喝粥。
陸火看她笨拙的樣子,問:“這麽費勁?”
“他讓我做了好多俯卧撐,我現在吸口氣肋骨都是疼的。”
“看你這點兒出息吧,等下我再給你揉揉。”
周冰喝完粥,被陸火架回房間,由他給做按摩,老天爺呀,真他媽疼啊!比昨天揉得還要疼!但是她已經沒力氣叫喊了,一叫,肚皮就抽痛,只能把所有的苦楚都含在嘴裏,小聲嘤嘤。
陸火給她做完按摩,說:“今天多做做伸展,不要太用力做,不然容易加重肌肉纖維的損傷,然後多喝水,喝水促進新陳代謝,能加速修複,記住了嗎?”
周冰撇撇嘴:“喝太多水還怎麽上課,光跑廁所了。”
陸火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總是有八百個理由來拆臺,這麽不聽話,就疼着吧。”
周冰十分不滿,“我又沒胡攪蠻纏,課間就十分鐘,本來上個廁所跟打仗一樣,更何況我這個樣子,怎麽跟人競争坑位?”
陸火替她收拾了書包提上,又托起她的胳膊,将人帶出門,“先去學校,以後早上起來出去溜達溜達,光靠體育課那點兒運動量不夠,別高考還沒到,先把自己耗沒電了。”
周冰嫌他聒噪,讓他別說話了,倆人沉默着到了學校門口,周冰接過書包爬下車,一步一步往校園裏踱,陸火看着她艱難向前的身影,覺得好笑,後面有車催促他,他放下手剎,驅車去上班。
周冰度過了痛苦地一天,只是上午課間操結束和下午活動課各跑了趟廁所,每次解決完都要慨嘆一下女性的身體構造,為什麽就不能站着解決,中午去食堂吃了頓飯,其餘時間全部都在教室裏,陸火所下的“醫囑”,她一概沒遵守,下了晚自習後,陸火打來電話,說他在校門口等她,她捏着手機嗯唔兩聲,“你多等會兒吧,我得花些時間才能走出去。”
陸火把車熄了火,下來走到副駕側,靠車站着,走讀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出來,有的在讨論習題,有的在讨論番劇,有的追逐打鬧嘩啦啦跑過去,但基本路過陸火的人都看到了他,不但看到了,還多瞟了幾眼,他往那兒一站太紮眼了,想看不到不行,看到了不多瞅兩眼也不行。
周冰出來後就看到了非常紮眼的陸火,路過的人極少有目不斜視走掉的,總要在他身上落那麽幾絲眼神,他這人向來都挺低調的,今天是吃藥了吧?她只恨自己現在是個半殘疾,沒有辦法跑過去把他拽進車裏,只能趕緊跟姚思甜分別,再慢吞吞挪過去,“幹嘛在這兒等我啊?”
“遠了你不得多走段路麽?”
“那你在車裏等呀,站這兒多現眼。”
“為了給你開車門。”陸火拉開門,“上車吧。”
周冰連忙爬上去坐好,陸火回到副駕,将外面的一切都屏蔽掉,沉默着幫她扣上安全帶,才說,“覺得丢人呢?”
“沒有啊。”周冰催促他快點兒開車。
陸火很快把車子駛離學校,兩人一路沉默,但能明顯感到周冰松了口氣,她在介意什麽?他又不是沒來接過她,她聯絡部上的家長一欄有他的聯系方式,他也曾數次參加過她的家長會,班級都進去過,害怕誰看見呢?
到了家,周冰直接趴沙發上起不來了,溫钰見狀問了兩嘴才知道情況,“這怎麽能快點兒好起來?”
陸火去擰了幾塊熱毛巾遞給溫钰,“熱敷,按摩,休息,三天就好了。”
溫钰把毛巾敷在周冰的胳膊和腿上,溫熱的刺激讓周冰倍感酸爽,但也只能忍着,熱敷完了,溫钰上手幫她按揉肌肉,可不大會用勁兒,惹得周冰吱哇亂叫,溫钰心裏來氣,扭頭就罵陸火,“沒事兒帶她去打什麽籃球,帶着去了倒是自己教呀,讓別人給練成這個樣子。”頓了頓又說,“她都這樣兒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萬一你加班接不了她放學呢,讓她坐公交車回來呀?”
陸火連連認錯,夾縫說句他都安排好了,又說周冰體格子弱,平時得多動,散步慢跑都行,再不鍛煉鍛煉,回頭容易生病。
溫钰聽了立刻要求周冰,“每天早上跟我出去晨練,要不就去學校跟着住宿生跑早操,二選一,你選一個。”
周冰選擇跟溫钰去晨練,她才不要去學校跑早操呢,她最怕在室外跑大圈了,風一吹腦袋就發懵,耳朵也疼,後面早自習時只能趴着睡覺,啥都看不進去。
陸火指導溫钰又按揉了兩下,周冰實在痛不過,要求暫停,讓她緩緩,溫钰挪開地方,讓陸火坐過來接手,陸火給周冰蓋了塊毛毯,然後隔着毯子幫她舒絡肌肉筋骨,他的手法不算輕,但也不重,比昨天和早上都要舒服些,周冰誇他,“技術有長進呀。”
陸火沒言聲兒,他今天可是特意找了康複科的同事學了一下手法的,待都按揉了一遍,他停了手,“明天基本能正常走路了。”
“真的呀?”
陸火聽她語氣中滿是不信任,不由得拍了下她的腦袋,“我說能好就是能好。”
“哦哦哦,知道了,陸神醫。”
“我這搭着功夫伺候你,你不說聲謝謝,還揶揄我。”
周冰當然明白他的關心,但就是嘴上不想饒人,偏要占個理兒,沒理兒還要找三分呢,何況她搞成這副德行都是因他而起,那更是要拿捏他一陣子心裏才舒服,可是看他面色有些疲憊,她終究軟了心腸,“辛苦你啦,哥~”
“這還差不多。”陸火覺得有些累,在一旁坐着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澡。
周冰在沙發上攤着攤着就歪躺下去,覺得身下有個東西,起來一瞅,是陸火的手機,又把手機丢這兒,上次他把手機放沙發上,就被她給壓碎了屏,這回還往這兒放,真是不長記性,她伸手把手機掏出來,屏幕還亮着,上面的彈窗展示吳湘湘發來一條信息:不要見面了,就這麽分手吧。
周冰的手一抖,手機直接砸到臉上,疼得她“啊”了一聲。
溫钰正把衣服從洗衣機裏拿出來晾,聞聲問她:“怎麽了?”
“沒事兒,看手機沒拿穩,砸臉了。”
“坐起來看,天天躺着看,還要不要眼睛了?”
周冰坐起來,把陸火的手機原位放好,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還真被溫钰給說中了?
可是她明明前陣子還看到他倆擱那兒親嘴,膩膩歪歪的,這會兒就分手了?
一定是陸火做了什麽對不起吳湘湘的事。
嗯,肯定是陸火的錯。
陸火洗完澡出來,坐到沙發上擦頭發,水珠濺到了周冰身上,要擱平時,周冰絕對要爆,現在卻忍住了,哎,就給點好臉色吧,剛下班,挺累的,又伺候她半天,更重要的他都被人甩了,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看電視,目光不時地瞟一瞟陸火,待他終于擦完頭發拿起手機,她緊張地要死,手裏的遙控器換過來倒過去。
周冰等了半天,沒見陸火有什麽反應,她轉頭看他,他的神情比平時要嚴肅,看來是看到吳湘湘的信息了,她覺得應該做點什麽,于是問他:“你要不要喝點水?”
陸火“嗯”了一聲,把手機放到一旁,拿遙控器換臺。
周冰拖着酸疼的身軀給他倒了水,遞到他手裏,然後又坐下看電視,電視裏播得什麽,她完全不知道,因為心思全在陸火身上了。
過了一會兒,陸火實在忍不住,問她:“你是吃飽了撐得嗎,擱這兒消食呢?”
周冰疑惑不解地看他:“什麽意思啊?”
陸火眼睛盯着電視:“扭來扭去的影響我看電視了。”
“那我走行吧,也不知你到底是看電視呢還是看我呢,莫名其妙。”周冰氣咧咧地起來,就不該對他心軟,也不該操心他,哼。
待周冰回了卧室,陸火又拿起手機來看了看吳湘湘的信息。
他問她:“是認真的嗎?”
吳湘湘很快回複:“是認真的。”
“為什麽?”
對話框上方一直顯示微信輸入中,卻遲遲不見她的信息發過來,陸火等了半天,終于看到了原因:“我愛上別人了。”
“我需要一個全身心陪我愛我的人,你太忙了。”
“你對患者的心理把握比對我要細得多。”
“從今往後,咱倆就各自過以後的日子,都開開心心的。”
不待陸火有所反應,後面又跟了兩條信息。
“如果你覺得是我對不起你,你可以罵我。”
“就這樣吧,不見面我心裏還能好受點兒,見了面,我怕我無地自容。”
陸火回了一個字:“好。”然後繼續坐着看電視。
溫钰後半夜出來喝水,見陸火還在看電視,問他:“這個點兒了還不睡覺,還上不上班了?”
陸火關了電視,說:“看了個電影,挺好看的。”
溫钰嘀咕他:“你已經老大個人了,多愛惜愛惜身體,長點心吧。”
陸火應聲,回屋躺床上閉眼睡覺,翻來覆去睡不着,坐起來翻看手機,看完了和吳湘湘的所有聊天記錄,又看了兩人拍過的照片。
仔細想了想和吳湘湘的相處,他确實存在着很大的問題,因為臨時有事而取消約會,因為周末值班而不能去看電影首映,因為她沒有明确講出不滿而未曾探究她的內心世界,只是事到如今,再追究都已無意義,只能說他和她沒有在合适的時間相遇,分開對彼此都是好事,她有如意良緣,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工作。
挺好的。
他把相冊裏的照片做了全選,點了删除。
一覺睡到天光亮,早上起來洗漱吃飯時,又感受到周冰那怪異地目光,他迎上去:“你老看我幹什麽?”
周冰說:“看你長得帥。”
陸火接受了她的誇贊:“謝謝。”
周冰見他神色如常,心想,這大概是又和好了,談戀愛的人真的是神經病,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她昨天夜裏還怕他難受,擔心得沒睡好,結果人家根本沒事兒,哎,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