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早上五點四十分,鬧鐘準時響起,把周冰從夢裏拽出來,她還沒睡夠,尤其是做了個不願醒來的夢,賴着又躺了五分鐘才慢吞吞地爬起來穿衣裳。

周蘅剛把包子蒸好,正準備敲門叫周冰起床,她的房門就開了,小姑娘披散着頭發,瓷白的臉上全是沒睡醒的疲憊。

“睡得不好嗎?”

周冰木然地應聲:“嗯。”

“是不是床不舒服?”

“還行吧。”周冰半眯着眼走到衛生間,卻扭不開門,裏頭傳來“嘩嘩”的水聲,才想起昨晚陸火睡這兒了,現在應該是他在洗澡,她使勁兒拍門,“你快點兒洗,我要上廁所!”

周蘅正在切菜,聽到外頭的聲音,忙從廚房探出頭來:“冰冰,你去主卧的衛生間。”

時間不等人,周冰轉身挪去周蘅的房間洗漱,得趕緊搞完了吃飯,不然來不及了,遲到了就要記過扣分,一個月累計滿五次會被“示衆”,如果只是記過扣分叫家長什麽的倒是不打緊,但是這個“示衆”就要命了,臉皮厚不到一定程度是真接受不了,即使只是課間時在本班級外牆貼着站軍姿,也是夠丢臉的,來來往往的人那麽多,好奇的,覺得有趣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吹口哨調戲的,每一道視線都是刀,臉皮兒薄的,當場就得見血,她這個月已經遲到三回了,萬萬不能再浪費最後兩次機會!

三人各自有序的忙碌着,陸火收拾好自己,去廚房幫忙炒了個青菜,周蘅把晾涼的包子用筷子夾了一個出來,掰開嘗了一口,有點兒鹹,但是挺香的,她碼了一盤包子,又盛了三碗大米粥,拿上勺子,一一端到餐桌上,

周冰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就洗漱完,還編了個馬尾辮,跑出來往餐桌前一坐,待周蘅在她對面落了座,她就拿了個包子咬下去,包子餡兒沾着舌頭時,鹹滋味兒“哇啊啊”地攻占了味蕾,她忍着沒有吐出來,嚼了兩下直接咽了,不大好吃啊。。。

周蘅緊盯着周冰臉色,說:“好像有點兒鹹了,就着粥吃。”

周冰緊跟着喝了口粥,想到她那麽晚還在弄包子,便沒打擊她:“還行吧,當鹹菜吃。”

周蘅問她:“中午想吃什麽?”

周冰咽了嘴裏的東西:“我中午和同學吃食堂。”

“食堂的飯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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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吧。”

那就是不好吃。

周蘅又說:“要不帶飯去吧。”

周冰連忙拒絕:“別別別,帶飯弄得書包裏都是飯味兒,還要熱飯,洗飯盒,太麻煩了。”

周蘅放下筷子,靜靜地看周冰吃飯,雖然包子做鹹了,但她也吃了兩個,眼瞅着碗裏的粥也喝光了,吃得真好,她的小姑娘長大了。

周冰注意到她的目光:“別老看我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周蘅笑了笑,問她:“還要嗎?”

周冰喝完最後一口粥,抽張紙巾擦嘴:“不要了,齁死人了。”

“我下回少放點鹽。”

“淡了膩味。”

“放适中。”

周冰哼了一聲,她才不信周蘅能做出美味可口的飯菜來呢,她那麽忙,哪有空研究這個,吃不死人就不錯不錯了,也就只有她才會吃周蘅做的飯,擱別人那,求人家吃人家都不會吃一口的,哦,還有陸火,也真是可憐,早上起來沒得吃,只能吃這個。

周冰和陸火都吃得急,匆匆吃完飯,陸火去上班,說順路把周冰送到校門口,兩人上了電梯,陸火指了指周冰的頭發,“有一绺落下了。”

“哪兒?”周冰伸手去摸。

“耳朵後頭。”很少的一绺,只有側面才能看得到,像她那樣亂抓根本摸不到。

“在哪兒呢?”周冰轉身去照電梯裏的鏡子,啊,看到了,她手裏提着書包,不方便拆發辮,于是把書包夾在兩腿中間兒,擡手去弄,但沒有梳子,頭發又厚又滑,一把沒抓好,散了,再抓三抓,這裏那裏鼓了包,不滿意,再抓,電梯馬上到底了,她還沒紮上頭發。

陸火實在看不下去,上手接了過來,以手指做梳齒,三兩下就把散發歸攏成一束,再用辮繩系好,溫钰十分熱衷于把周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周冰從小就被留了長發,編成各式各樣的發辮,為此,溫钰到處搜羅好看的頭花,辮繩,發卡,後來發飾太多了,不得不專門騰出一個抽屜來存放,到了高中,學校規定只能梳馬尾,戴簡潔的發飾,周冰才開始學着自己梳頭發,雖然能束起來,但經常會這邊落一绺,那邊落一绺,總得返工。

看着鏡中的自己,周冰在心裏嘆氣,陸火一個男的都比她梳得好,她真該去剪個短發。

電梯停靠開門,倆人飛速奔出,周冰突然疑惑:“你周末不是上班了嗎,為什麽今天還要去,不休息嗎?”

“人手不夠,休不了。”

“那就讓你們領導招人呀。”

“唔,在招了。”陸火應了兩聲沒再說話,大抵是出于父母兄長對于幺女的保護心理吧,他認為她距離進入社會工作還早呢,沒必要現在就把職場上的事情說給她聽,好好享受當下的學生生活才是她的重心,快樂的,無憂的。

因為陸火一直提着速開車,很快就到了校門口,周冰飛速解了安全帶跳下車,趕上了等她的姚思甜,對方遞給她一盒酸奶,“你跟陸火最近挺好呀。”

周冰低頭撕酸奶蓋,撕失敗了,用手摳,摳不開,上牙啃,邊啃邊說,“還行吧,我倆還能有啥隔夜仇。”

“哈,不是要斷絕關系那會兒啦。”姚思甜揶揄她,但看到她喝不到酸奶的臭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哎呀,別啃了,一會兒到班裏拿小刀割一下再撕。”

周冰不死心,一路啃着往教學樓走:“你買的這個酸奶總是撕不開蓋子,好煩。”

“便宜啊,我媽媽給我的零花錢總計才幾個,還得給你帶酸奶,你嫌棄不好,自己咋不買呢。”姚思甜嘟着嘴抗議。

周冰從錢包裏抽出一百塞給她:“夥食費。”

姚思甜不要:“你什麽意思啊?”

“你不是說你零花錢少嗎,我有。”

“那我也不能要你的零花錢啊。”

“我不是總讓你給我帶酸奶嗎,都沒給你錢,拿着吧,不夠我還有。”

“我願意給你帶啊,又不是圖你錢。”

“不要拉倒。”周冰把錢放回錢包,繼續啃酸奶蓋兒。

姚思甜被她的态度搞得特別不開心,周冰這人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太傲慢,這點可讓人生氣了,每每碰上這種時刻,她都不想和她做朋友了。

周冰好不容易把蓋子啃出了個小洞,擡頭要和姚思甜分享喜悅,卻發現她已經快走到教學樓門口了,走這麽快幹嘛,也不知道拉着她,她按着書包蹭蹭蹭趕上去,“看,我給咬開了。”

姚思甜目不斜視:“你厲害,你能耐。”

周冰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十分高興地把那個小洞摳大,揭開蓋子,美美地喝光裏面的酸奶,把空盒子往垃圾桶一丢,緊跑幾步,撲上去攬過姚思甜,“明天我給你帶好吃的呀。”

姚思甜被撲得差點摔倒,好在她底盤穩,使勁兒收力站住了,聽周冰這麽說,心裏頓時為自己剛才的默默置氣內疚起來,其實周冰非常招人喜歡,只有那麽一點點不足而已,尤其是偶爾的小迷糊,特別可愛,她的心思轉了幾轉,馬上又開朗起來,開心地問:“你有什麽好吃的?”

“嚯,好多呢,本來今天要帶的,但是早上吃太鹹了,給我齁得腦子都掉線了。”

兩人叽叽喳喳說着話,很快就上了樓,在拐角處有人跟周冰打招呼,周冰掃了一眼,沒應,繼續往前走,那人追上來,“周冰你是眼瞎嗎,和你打招呼呢。”

周冰還是沒理他,摟着姚思甜進了教室,那人也跟了進來,在周冰課桌前站定,手按着她的書包,不讓她往外拿書。

姚思甜拿尺子抽他的手背:“錢曉飛,拿開你的臭手啦!”

錢曉飛瞪她:“關你什麽事兒,你再打,我對你不客氣了啊。”

周冰擡腳踹上錢曉飛的腿:“你倒是不客氣一下我看看呢。”

錢曉飛被她踹得生疼,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氣:“你怎麽老是欺負我啊?”

話裏都是委屈,手也松開了周冰的書包,其實周冰這一腳算輕的,她第一回砸他那一下,他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腦子發懵呢,不曉得周冰是吃什麽長大的,力氣超足,心也狠,打人毫不含糊,惹着她一點兒,說動手就動手。

周冰拿出課本來,說:“要上課了,能別跟這兒杵着嗎,污染我的空氣了。”

她這話說得難聽,周圍的人都聽見了,有男生起哄:“曉飛啊,太丢人啦。”

錢曉飛忍着火,說:“這麽不給我面子,你可真行啊周冰。”

周冰頭也不擡:“我為什麽要給你面子?”

男生們繼續起哄:“喲喲喲,人家不要面子的呀。”

“你誰呀,幹嘛給你面子!”

“走開啦,讨厭啦!”

錢曉飛臉上開始挂不住,心裏覺得自己賤得慌,非得送上門來找羞辱,進退兩難間,聽見門口有人敲門:“都要上課了,鬧什麽呢?錢曉飛,你不去自己班級,在這兒幹嘛呢?”

姚思甜欲要告狀,被周冰搭住手腕壓下,錢曉飛轉過身,嬉笑着說:“老師好,我忘記帶書了,借本書。”

“你怎麽不忘記帶腦子?趕緊回去上課。”

錢曉飛“嗖”地跑了,出門前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周冰,她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啧啧,真會裝。

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姚思甜小聲問周冰:“幹嘛阻止我告訴老師?”

周冰說:“老師一摻和進來,更煩。”

“這人太讨厭了。”

“不用理他。”

姚思甜心裏腹诽,錢曉飛這人真的是欠欠兒的,都被打了還成天往上湊,就是揍得輕,哼。

其實追溯幾人的恩怨糾葛,說長不算長,但也不短,大概是高一下學期,周冰和姚思甜去小賣部買吃的,路過操場時,姚思甜被飛過來的足球砸中了額頭,腦子登時給砸懵了,跌坐在地緩不過勁兒。

周冰叫了她好幾聲都沒回應,再看額頭紅腫一片,怒火“噌”地一下竄上來,扭頭看向球場裏向她們招手的人。

那人似乎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只一個勁兒地招呼她,“哎美女,把球給我踢過來。”

周冰卻用腳踩住足球,對他勾了勾手,示意他過來。

有男生說:“錢曉飛,她讓你過去呢。”

“嘿嘿嘿,曉飛的桃花兒來了。”

錢曉飛別扭地摸了摸腦袋,跑到周冰面前,見這女生長得很好看,不禁有些得意,問她:“你叫我幹嘛?”

周冰指着姚思甜:“你砸着她了,道歉。”

錢曉飛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周冰又強調:“說對不起。”

女生盛氣淩人的樣子看着挺吓人的,但因為臉好看,完全不像生氣,錢曉飛說:“不是我砸的啊。”

周冰指着他身後的幾個人,問:“那是他們嗎?”

錢曉飛也不記得是誰踢的球了,說:“踢歪了,不是故意的。”他欲要詳細解釋,話還沒說,只覺一道影子照着他的腦袋就砸了下來,随着足球被彈出,他的腦子裏“轟”的一下,全是嗡嗡聲,他懵懵地看着周冰,“哎,你為什麽打我?”

周冰沒理他,伸手拉起姚思甜就走。

和錢曉飛一起踢球的男生紛紛圍過來,問他:“她打你幹嘛?”

錢曉飛摸摸腦門:“她說我把那個女生給砸到了。”

“這麽霸道嗎?”

“太彪了!”

“說句對不起就行了,怎麽還打人?”

錢曉飛郁悶不已:“艹,給我整煞筆了都,沒來得及說對不起呢。”

“那你活該啊。”

“對啊,應該先道歉啊。”

“你們還是人嗎?我那不是沒反應過來嗎!”

“被女生砸一下又死不了,別特麽裝弱不禁風了,趕緊開球。”

“滾!”錢曉飛罵了一句,擎着有點輕微後遺症的腦袋跟大家回了球場,但怎麽都覺得憋屈,明明是去撿球的,卻吃了一記打,他冤死了好嗎。

哪有這樣不講理性子又暴躁的女生啊。

一場大戰結束,錢曉飛的隊伍贏了,興奮将所有情緒一掃而空,也忘了周冰這碼事。

後來,學校舉辦頒獎禮,給全校排名前十的學生頒發了獎品,并借此激勵學生仔們奮發努力,錢曉飛本來在底下偷偷地玩手機游戲,不經意間擡頭,看見了周冰,站在第九名的位置上。

穿着校服,束了條馬尾,模樣好看又乖巧周正。

呦呵,還品學兼優呢。

頒獎禮結束後,錢曉飛托人打聽了周冰,這才知道她挺出名的,學習好,長得好,家庭條件好,俗稱“三好”學生,特別受老師喜歡,末了,那人又告訴他,別惹她。

錢曉飛不信邪,為啥就不能惹她了,再說是她先惹他的,他平白無故挨了她的打,還不能給自己讨個公道了?

她有啥了不起啊,他還就偏偏要惹她了。

然而他的計劃做得再完美,遇上周冰這樣的女生都是白搭,她簡直是油鹽不進啊,他花了一個學期,兩句完整的話都沒跟周冰說上,還被哥們奚落了一番。

錢曉飛雖然覺得沒面子,但只要見到周冰,就忍不住伸出手爪子跟她打招呼。

比如:嗨,美女,幹嘛去?

一般周冰都會目不斜視走過去。

這種時候,錢曉飛就捏住自己的手,吹兩口氣,暗暗發誓,下次不能這麽賤了。

然而到了下次,又會換個方式。

比如:嗨,周冰,你們家是不是不需要冰箱,有你就夠了。

一般周冰會斜楞他一眼,再漠然走遠。

錢曉飛便哈哈大笑,她給眼神兒了,也算是一種成功吧。

時間一長,錢曉飛在周冰那沒落着什麽好兒,卻打入了姚思甜的視線,每次幹點啥,還沒怎麽着呢,就得受她一頓呲,她說他是牛皮糖,黏糊糊,招人煩。

錢曉飛跟姚思甜掰扯:“周冰因為你打的我,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聲對不起?”

“不要臉,你先砸的我,你都沒道歉,憑什麽讓我道歉?”

“都說了不是我。”

“那是誰?”

“我也不記得是誰踢的了。”

“反正你們是一夥兒的,即使是別人踢的,你也有責任。”

“…………”錢曉飛被她的利嘴繞來繞去的,怎麽都說不清,只得讓好朋友權哲去應付她,沒想到,這倆人眉來眼去的,竟然勾搭到了一起。

這個世道,好兄弟都不可信了。

可是盡管姚思甜和權哲談了戀愛,她對錢曉飛的态度卻沒有絲毫轉變,依舊仇視他。

錢曉飛罵權哲叛徒,空長了一副高大的身體,腦子卻不好使,又說他早戀耽誤學習。

權哲美滋滋地擺弄着姚思甜給他戴上的紅繩,說,我是體育特長生。

錢曉飛被他氣到,破口大罵,尼瑪的。

但好在權哲沒有被“敵人”徹底同化,偶爾還能捎帶些私貨給他,因此他也知道了不少周冰的“私人信息”。

于是漸漸對周冰生了同情之心,如果他從小被親媽丢給別人養大,他可能還不如她呢,哎,似乎也能原諒她的臭脾氣了,其實,她的脾氣也不算臭的,對別人都挺好的,課間操時還見她跟同班男生說笑,笑容特別燦爛,好像只是對他不好。

這是為什麽呢?

姚思甜從權哲那裏接收到這個問題後,心說,錢曉飛還是個小學生吧,但好像現在的小學生都不這麽幹了呢,明明喜歡人家,卻為了要引起對方注意,跟對方嗆嗆,又總是捉弄對方玩兒,周冰就煩他這樣的人。

不過她才不會指點錢曉飛追自己的好朋友呢,他不配,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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