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周冰和陸火回到烤串店,裏頭依舊人聲鼎沸,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陸火的朋友們都做完了筆錄回來,而且已經開吃了,倆人一坐下,就有人給周冰倒了杯啤酒 :“來,妹子幹一杯。”
陸火幫她推了:“她還沒成年呢。”
“哦哦哦,那喝飲料吧。”那人喊來服務員要了一瓶飲料,“姑娘好身手哇,剛才那一躍簡直完美!請問師承哪裏呀?”
周冰被問得發懵,今天這一桌人都面生,她從來沒見過他們,她就是來蹭幾個烤串兒,于是瞅了眼陸火,陸火代她答道:“師兄,她沒師承,就是天生跳得高。”
“哎呀呀,有這好底子,應該去習武。”
“柔韌性和爆發力也不錯,想學點兒什麽路數?姐教你。”
周冰這才明白他們是誰,應該是陸火小時候一起練武的同學,她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有點兒基礎就夠用了。”
關于練武,她能記住得不多,但陸火綁着沙包跑步蹲跳的身影一直深深地印刻在腦海裏,有次他把沙包放櫃子上了,她覺着好奇,嘗試着去拿他的沙包,想着擺弄擺弄,結果被砸得眼冒金星;再有就是有一陣他常常身上帶着傷,這裏青了那裏紫了,她得像是受刑,所以後來她只學了點皮毛,因為太怕痛,就放棄了。
“那以後有人欺負你,我們去幫你打架。”
“沒事兒,我打人可厲害了,不會受欺負的。”周冰說着話,飲料上來了,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敬師兄師姐,你們剛才帥爆炸了。”
“嘿,這幾個王八蛋忒不是人,仗着塊頭大就欺負弱小,要不是陸火說教訓教訓就行了,怎麽也得讓他們受點內傷。”
“你那招大爆頭才帥爆炸呢,我這手勁兒太大了,要是給他來這麽一下,那進去的可就是我了。”
“多吃幾串肉吧,收着勁兒打人可累了,打不痛快就吃個痛快。”
周冰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收着勁兒,于是就問了,衆人笑笑,倒也樂得給她普及,作為習武之人,一般遇到沖突時都是好言相勸,盡量讓對方離自己遠點兒,秉持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的原則,因為一旦打起來,對方一定會被揍趴下,萬一趕上人多角鬥,腎上腺素分泌旺盛了,收不住勁兒,那對方就不止是趴下那麽簡單了,嚴重的話可能會致殘,畢竟打架這種事兒,很多人都是憑一時血勇,上了頭哪裏還管犯法不犯法,這回是陸火先動手了,他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那些人雖有錯,但法制社會依法辦事,他們不能替天行道,收着點力氣給些教訓,讓他們吃點苦頭就算了。
噢噢,原來如此,周冰聽懂了,總結起來就一句話,習武之人不打群架,她悄默聲兒地靠到陸火身前,小聲說:“你剛還說我呢,你不也很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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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火拿了兩根肉串塞她手裏:“我有分寸。”他那可不是沖動,如果不是因為在人群裏看到她摻和進去又被撞飛了,他肯定不會跟那樣的人動手,醫院常有大大小小的惡性事件,很多人會選擇明哲保身,也有人會挺身而出,陸火雖沒正面遇到過,但也曾在人後做過假設,他這個人不算自私,也心存正義,但再有正義感,面對不講道義的流氓,他也會優先考慮自身利益,然後才是見義勇為。
大家邊說邊吃,又讨論了一下這事兒最後會怎麽判,聊了一會兒就翻篇了,因為許久未見,他們這次難得湊到一塊兒吃頓飯,所以各自說了說自己的事,他們這些年都輾轉在各類比賽中,有的已經取得了很優異的成績,有的尚在努力拼取,血淚傷病和辛酸,都被簡單的話語捎進過往,周冰默默地在一旁聽着,她蠻喜歡他們的傳奇人生的,像是小說中的江湖,少年意氣,肆意灑脫,不怯劍,她扭頭看了看陸火,他雖然話少,但大家說得每件事其實都是在跟他分享,感覺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挺好的,陸火這人看着挺冷情,實際上心熱,因此有不少朋友,她和陸火不一樣,長到這麽大,能稱得上朋友的只有寥寥幾個,最常在一起玩兒的,只有姚思甜一人,不知道為什麽,她很害怕和人交心,也不希望別人對她太好,所以總是躲閃人們的熱情,只遠遠地看着即可,靠近了便會渾身不自在。
席間,陸火瞅了周冰好幾回,終是低聲問她傷口疼不疼,周冰這人嬌嫩,往常磕了碰了都會吭叽半天,要是蹭破點兒皮,那可就要命了,眼淚都得濕透衣裳,今天割了那麽深的口子,到現在都沒有喊過疼 ,這得用多大的力氣在忍耐。
周冰卻神色淡然地回他:“快疼死了。”
陸火看她面前的空簽子,問她:“還吃嗎?”
周冰本來就已經吃飽了,就是跟着嘗個味兒:“不吃了。”
陸火看了眼時間,說:“我今天晚上值夜班,你一會兒跟我走,我幫你敷一下。”
周冰看出這些人今天是刻意約的陸火,他們好友情誼,多年未聚,這會兒湊在一塊兒喝酒不容易,明天又分道揚镳了,再重聚不曉得猴年馬月了,她雖然傷口疼痛難耐,但也不好因為自己而掃了他們的興致:“沒事兒,我還能忍,你們接着聊。”
陸火卻直接跟衆人說:“時間不早了,你們明天有趕飛機的,早點回去休息休息。”
大家把最後幾串打掃幹淨,依依不舍地告了別,各自歸家去了,周冰跟着陸火回了醫院,陸火在路上給周蘅去了電話,簡單講了下周冰的情況,又說幫她處理完畢後再把她送回家。
這會兒科室裏還有沒下班的白班醫生,這個點兒還沒走的,基本都是在整理病案,唯有一個大閑人徐峰,又從輪轉科室跑過來唠嗑兒了,他聽見門口的動靜後,擡頭瞅見是陸火,詫異地問他:“夜班還早呢,你現在就來了?”
陸火從身後拎出周冰,低聲說:“給她處理點兒小傷。”
徐峰是從堆積如山的病案中“逃”出來透氣的,這會兒仿佛身處沙漠很久的人見到了水,趕緊湊過來:“呀,怎麽傷着啦?摔的?磕的?”
他這一出聲,在比較靜谧的屋子裏顯得非常突兀,有人聞聲看過來,雖然沒有像他一樣往這邊兒湊,但是那股子好奇的光已然是擋不住,周冰非常讨厭被多人注意的場合,因此不願意搭理徐峰,只歪着頭看陸火的辦公桌。
陸火也不想讓徐峰守在一旁觀看,說:“不小心割傷的。”
徐峰不想幹活兒,偏要湊熱鬧,好不容易找到點樂子,怎能後退?他根本沒在意周冰的臉色,就要上手:“我來幫你。”
周冰立刻把傷手藏到胸口,嚴詞拒絕他:“不用!”
陸火推了一把徐峰的座椅,把他推遠:“趕緊忙你的吧,她這會兒正疼的要打人呢。”
徐峰這才看到周冰的臭臉,心思轉了幾轉,終是沒再往前,周冰這個小姑娘的是真不好惹,疼急眼了可能真會動手打人,他還是離遠點兒吧,于是收了玩樂的心思,回去繼續處理未完的工作。
周冰見着徐峰走了,才把傷手放下來,坐在陸火的辦公椅上,看着他從抽屜裏翻找東西,小聲嘀咕着:“其實我今天晚上想要去東邊住的,這回去不成了。”
陸火把材料擺好,說:“想去就去。”
周冰指了指手掌:“就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得被唠叨死啊,還是算了吧,反正後天就出去玩兒了,等回來了,傷口應該也好了吧?”
陸火幫她剪開了包紮,然後給傷口做冷敷:“按照你的體質,只要你別劇烈使用這只手,并且保持傷口幹燥,7天左右能愈合差不多。”
周冰嘶嘶哈哈地往回縮手,卻被陸火掐住手腕警告:“別動!”他的語氣冷冰冰的,讓她心裏不痛快,于是質疑道,“你這處理得對嗎?”
陸火繼續手上的動作,嘴裏回應她:“你的傷不算嚴重,那個醫生處理得十分好,只要好好養着,7天就能好,但你受不住疼,為了緩解疼痛,所以在24小時內的急性傷害期進行冷敷來緩解,因為初創期會因血管破裂出血,導致局部腫脹發炎,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采取冷敷,可以收縮血管,減少出血,減輕腫脹,如果想要傷口好得快,那麽可以在24小時後進行熱敷,能夠促進局部的血液循環,加速出血和炎症的吸收,活血化瘀,減輕腫脹,促進組織愈合。”
周冰聽完他這串機械性的科普,一時竟不知該接什麽話了,陸火擡頭瞅了她一眼:“知道你疼才幫你冷敷的,找什麽茬兒,剛才吃烤串兒的時候不是挺能忍的?”
呵呵,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哄哄她麽,周冰撇撇嘴:“我費了老大勁才忍着沒喊疼,還不是為了讓你們吃得開心點兒嗎,要是我擱旁邊不停地叫喚,你們能吃得下去?不領情還訓我,什麽态度!我是想聽你科普醫療知識嗎?我現在不開心,要聽好聽的話。”
陸火自知犯了職業病,又聽她這麽要求,于是刻意把手上的勁兒輕了兩分,聲音也放柔了些:“疼了不要忍着,該哭就哭該鬧就鬧,現在好點兒了嗎?”在他們面前,她不需要隐忍和僞裝,做自己就好了。
周冰見他知錯就改,便也順着臺階兒下了:“好多了。”
陸火給她包紮完,叮囑她:“睡覺的時候把手擡高放,保持平躺,不要側卧也不要趴着,不然壓迫到這邊的神經,會加重痛感。”
周冰比較滿意他的包紮,看着比那個矯揉造作的蝴蝶結舒服多了,陸火把剩餘的紗布等東西都放進她的袋子裏,說送她回去,周冰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他開車來回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回來休息不了幾分鐘就得上夜班了,于是拿出手機來自己叫車:“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太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陸火拿上她的東西往外走,“快點兒,抓緊時間。”
周冰只得揣回手機,跑過去跟上他,盡管是這個點兒了,但是醫院裏仍然是燈火通明,每個屋子裏都有加班的醫護人員,有的還在開會讨論明天的手術,周冰極少關注陸火的工作,只知道他一直很忙,除了他休班的周末,平時很難能見到他,即使是在他那邊借住時也是如此,晚上的時候基本都是她已經睡了,他可能才回家,只有早上在洗漱的時候照面二十分鐘,她之前毫無感覺,現在卻突然覺得當醫生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