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友重逢(上)
故友重逢(上)
一個月後,子夜。淩逸軒書房的院子裏,來了位久未重逢的故人。
端着酒杯的淩逸軒,死死的盯住來人。同樣消失了三年的時靖潇,帶着晚秋的風霜,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望着淩逸軒,亦未出聲。倆人仿若較勁般相對無言。
末了,時靖潇一聲輕嘆,摸了摸鼻子,顧自走到他跟前。淩逸軒由來自斟自飲,是以,石桌上并沒有多的酒杯。
他也不以為意,拿起酒壺,微仰着脖直接就往嘴裏倒,那不羁的架勢,一派的英爽豪氣。
“她在哪?”淩逸軒捏着酒杯,冷冷開口。
“我不知道。”他答得幹脆。
“咔嚓”,淩逸軒手裏的酒杯,頃刻間被生生捏成了碎片,而他捏杯的手瞬時鮮血直流。
“你這是作甚?”時靖潇大驚,飛快傾身向前,抓住他的手想替他止血。
淩逸軒卻是反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絲毫不管手上湧動的血珠。
“她在哪?”他咬牙切齒,吐出來的字冷得象冰渣。
“我真的不知道。”時靖潇無奈道:“你先別急,先讓我給你止血好不好?之後,我保證會告訴你,我所知曉的一切,絕不隐瞞。”
回應他的是一記重拳,他沒有料到淩逸軒會這麽快出手,絲毫沒做防備,饒是他武功高強,亦被打得一個趔趄,幸得他下盤穩健紮實,否則定要當場摔個大狗趴。。
若真摔成那熊樣,那可真要成為他人生中洗刷不掉的污點。。成為他光輝人生永久的黑歷史。。。
可惜淩逸軒根本不會顧及他的一世英名。。一個拳頭接一個拳頭往他身上招呼,拳拳用力毫不留情。
時靖潇不還手,任他出氣。講真,雖然他覺得自己做得沒錯,但站在淩逸軒密友的角度,他确實理虧。
他不還手,淩逸軒打了幾拳,停了下來,恨恨盯着他:“為什麽要将她帶走,你怎麽敢?”
時靖潇抹着嘴角的血跡,龇牙咧嘴。“嘶……”這渾人,真下得了手,若非他有功力護身,這會怕是就得躺在地上了。
“你說啊!為什麽要帶她走?你帶她去了哪裏?”淩逸軒不耐煩,怒喝道。
“逸軒”,時靖潇不自覺又嘆了口氣:“難道你想要逼死她嗎?她不走,呆在淩府,依她的性子,她定是活不下去的。你那事做得,唉,”他住了口,說不下去。
何湘性子嬌弱柔順,但這樣的人,不傷則已。若是将她的心傷透了,往往會比平素剛烈的女子,更加決絕。
聽到他的話,淩逸軒神情黯然,面色慘白。
“是你要帶她走,還是她主動要求你帶她出府?”
聞言,時靖潇望着他,眼裏隐見憐憫。
淩逸軒踉跄兩步,失魂落魄坐回石椅。何必問呢,定然是她要求的,不然,時靖潇斷不會擅自做主。
他不是不曉得自己的這位摯友,對湘兒動了心懷揣情愫。但他了解時靖潇,這厮脾性雖有些乖張豪放,世俗禮教在他看來,通通都是狗屁,或者說狗屁不值。。
但他卻是個磊落君子。骨子裏很是高傲,趁人之危争奪朋友妻的事,他不屑為之。
“她都說了些什麽?”淩逸軒低問。
“你先讓我給你包紮,包紮好了我才告訴你。”時靖潇說着,手已是伸進随身帶的醫箱,取出止血的藥粉,和一塊幹淨的白棉布。無視淩逸軒瞪視自己的眸光,他低頭給他清理起來。
利索的為他處理了傷口替他包紮好後,時靖潇拍拍手,說道:“口子有點大,這幾日不要碰水。”
淩逸軒不應聲,瞪視他的眼睛裏,冒着火。
時靖潇嘴裏嘀咕:“不知好歹!”
心下卻甚是感慨:“情之一字,果然厲害!這家夥陷得太深了。平素多麽冷然沉靜的一個人,舉凡涉及到那個人,便會心焦意亂失了方寸。”
“好好好,我這就說。”時靖潇趕在他又要發飙之前說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家夥不留情面,他又不能還手。何必與自己過不去,他雖然英明神武,可到底也是肉體凡胎也會疼的啊。
“其實,也沒說啥,她就讓我帶她出府。”時靖潇說着,眼前又浮現出那日躺在石床上,面色雪白若紙的柔美女子。
她虛弱的望着他,眼神凄苦而堅定:“時大哥,帶我走。求求你。”
她開口求他,那樣的情形下,他做不到拒絕。于是,在淩逸軒離開去為她抓藥時,他如她所願帶走了她。
“你們去了哪?”淩逸軒問。他一經發現他們失蹤,便當即派了人将梁城及周邊城鎮,翻了個遍,徒勞無果。
後來,他去了她家鄉渝州,去了時靖潇的天擎山,均無所獲。
“起先兩天,我們就呆在山上的木屋裏。”他說道。一來當時淩逸軒尋得緊,幾乎能動用的人脈他都用上了。
縱是他身懷絕技,然畢竟帶了個病弱的女子,倘使他一人,全身而退沒多大問題。但帶了傷重的何湘,顧慮就多了。
二來,還是何湘的傷,她傷得太重,那兩天,她真個是九死一生。那樣羸弱的身體,委實不适宜長途跋涉,東躲西藏。。
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而,他帶着何湘躲在了淩家後山上,專為淩家負責砍柴的夥夫,上山砍柴後歇腳的小木屋裏。
他打心底裏,不想在何湘艱難求生的時刻,帶她走。但既答應了她,那時候是他們能離開淩府的唯一機會。
他太了解淩逸軒,因為淩逸軒對何湘用情太深,凡事總要親力親為,尤其那碗致命的堕胎藥後,他這位兄弟簡直草木皆兵。。
由此,對何湘用的藥,他斷不肯安排下人去抓,無論抓藥還是煎藥,淩逸軒都全程自理,看得牢實。這才給他們尋到了走出密室的機會。
若待何湘痊愈,那家夥一定會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到時想走,可就難于登天了。
他說完這句話,不出意料,他看見淩逸軒變了臉色。所謂關心則亂,那會,淩逸軒發現時靖潇帶走湘兒後,心急如焚。整個人幾近瘋狂。
直到城裏城外搜索無果後,他才抱着僥幸的心理,到淩家後山上前前後後尋了一遍,想當然耳,與他們的時間錯開了,失之交臂。
他是遍尋不着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到的。湘兒那時元氣大傷,若無那顆有起死回生功效的續命丹,根本撐不過來。那種情況下,需要好好休養,并不宜出外。
都是他傷她太過,是以,她不顧身體也要離開。
淩逸軒僵着臉,心痛到麻木。
他一瞬不瞬望着時靖潇,多年朋友默契至深。時靖潇當然會意,也不想他急,繼續說道:“我們沒去渝州,也沒去天擎山,因為知道你必然會去找。
我帶她去了臨城邬依族聚居的村子,她失血過多,血虧得厲害。邬依族種植的朱冠草,補血快,對她身子的恢複大有裨益。
而且,那邊空氣清新環境安靜,很适合她的調養。她那時,狀況真的很糟!吃不下東西,瘦得皮包骨頭,我勸不了,沒辦法,只能逼她喝藥膳,保住她身體必需的最基本的營養。”
說到這裏,他看見淩逸軒神情痛苦的閉上了眼。不由暗罵自己嘴快,說那些作甚,這人愛她成癡,她痛,他會更痛。痛在她身,疼在他心。
如此一想,他決定跳過何湘遭難的那一段。對相愛的人來說,知道愛人受苦,自己卻不能在其身旁貼身照顧。還要在事後從別人嘴裏,知曉愛人遭受折磨的過程,實在殘忍。
“大概過了兩個月後,她身子逐日有所恢複。再後來有一天,我去給她采藥,等我回去時,她已經走了。
留了個字條,只說她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不想再拖累我,讓我不要尋她。我找了幾天,全無蹤影,顯然她是一早就做了打算,準備得很充分。”
他想起何湘不告而別前,曾問過他好幾次關于□□的方法。當時他不疑有它,只道她是長時間關在屋子裏養傷,悶得慌。
遂毫不藏私傾囊相授。彼時,他哪裏想得到,她是安了心思要離開。
她離開的時候去他房間,取走了兩張他制作好的□□。另外還拿了些軟筋散。
發現她失蹤後,他問遍了所有認識何湘的邬依族村民,沒有一個人見過她,但有好些個村民說當日曾見到過一個面生的,身量特別瘦小的外族男人坐船順江往東去了。
何湘要出村子,沒有別的小路和出口,所以,不可能會沒人見到她走出村子。大家都說沒見到她出去,那只有一個可能,她喬裝改扮換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