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友聚
友聚
次日一早,因為時靖潇回來,淩逸軒特意陪着他一起用早膳。算是給他接風~多年好友,講究心意不重形式。心意到了就成。
何況時靖潇但凡不出外尋藥問診,或者雲游四方。住在淩府的時間比他自個的老巢——天擎山還要多得多。
他與淩逸軒之間的感情,早在時光的積澱中升華,彼此都将對方視作自己的家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是以,倆人相處起來,很是随性。
時靖潇回來,蘭煙自也要在旁坐陪。說起來,蘭煙同他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都是少年時便已相識,有着經年的老交情。
“時大哥,你這人太不地道!作甚麽不告而別,不聲不響的一走就是三年,杳無音訊。期間一封家書也沒有,你就不顧慮下我們會不會擔心?
也不怕我的寒症到底會不會徹底痊愈,會不會又複發?”
重逢的驚喜與歡欣過後,蘭煙嗔怨道。望着他的目光中盈滿了委屈和埋怨,也帶着些探究與斥責。
時靖潇慣性的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語。
呃。。其實他是不知該如何與蘭煙解釋,淩逸軒在何湘出事時,叮囑他不要告知任何人,何湘還活着。随後将何湘秘密安置在淩府後山的石室中。
是以,蘭煙并不知道何湘還活着。當時事發緊急,又走得倉促,昨晚重逢說得太多,以致他還未來得及問淩逸軒,為什麽要隐瞞何湘沒死的實情。
站在蘭煙的角度,他不辭而別可不就是做得過分。。
“時大哥,你為甚麽要離開?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蘭煙追問。問完看了看垂頭用膳的淩逸軒。
三年前,毫無征兆,時靖潇突然離開。未留下只字片語,就那麽突兀的人間蒸發。。
而最奇怪的莫過于淩逸軒的态度。時靖潇與他情同手足,是感情最鐵的兄弟。倆人可謂是生死之交,有過命的交情。
然而,時靖潇失蹤了,他非但沒有任何擔憂情切的表現,相反,他似乎與他這個兄弟産生了天大的嫌隙。近乎仇怨。。
都不能在他面前提時靖潇的名字,猶記得有一回,她問他:“時大哥到底怎麽了?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哪料想,他當即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也不說話,只是砸東西,神情暴怒!主宅堂屋裏但凡能搬動的物什,無一幸免全數砸得稀爛,化為烏有。
那一次,他突如其來的狂怒,着實吓到了她。他鮮有那般動怒的時刻。事實上,他根本就很少動怒。
通常,他要惱了,只會緊緊抿着那張唇線分明,好看得過分的薄唇,拿他那雙寒潭般清冽冷涼的眼眸,靜靜的瞅你。
不發一語,就那般直勾勾的盯視你。。
實際上,他也不需要說什麽,單那極具穿透力的冷然目光,就已經威勢非凡。。。
反正,她是沒見過有誰能在他那樣的視線中,全身而退。。
幾乎不消片刻光景,被盯視的那一方便要敗下陣來,主動求和。
連時大哥的師父,出了名的性子怪癖,不好相與的靳老神醫,亦由來對他十分看重,分外客氣。待他比待他的徒弟時大哥還要溫和。
如此節制,輕易不發火的一個人,為何聽到時大哥的名字,便大發雷霆氣恨難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時大哥為什麽要離開淩府?為什麽從不給淩府報個平安?曾經那麽親密的兄弟情誼,一朝間竟似毀于一旦。
這些疑問長久的在她心裏發酵,她想不明白。直覺與那個女人脫不了幹系。時大哥出走的日子,正是那女人身死沒幾天的時候。
那個女人喝下堕胎藥不久,她也進入了昏睡。足足昏迷了四,五日的光景,醒來後一切都變了。
那個女人死了,時大哥和秦先生同時不知所蹤。她問過他,想要去那女人墳前祭拜。但他不願告訴她,只拿眼冷冷的看她。
問過幾次無果後,她也便歇了心思。她知他心裏對她有怨,畢竟是因為她,那個女人才會慘死。
即便不知時大哥出走的具體原因,但她篤定,絕對與那女人有直接關聯。
她能這般篤定的緣由,是緣于除了那個女人,再不會有別的人能那樣牽動他的喜怒。
就是與他從小一塊長大的她,與他上過床,做盡親密之事的她,也不能!她沒有那樣的能耐。。
這讓她很是受傷亦很是無奈。
他寥寥無幾屈指可數的幾次失控,全都是為了那個女人。他的情緒只為她而波動。
“你服了那個藥,自然會藥到病除,徹底根治。時大哥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了。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天下之大,地廣物博。
我想趁着年輕多出外游歷游歷,增長下見識。不僅能尋到些珍稀藥材,也能趁此機會懸壺濟世,盡己之能多行善事。”
時靖潇對着蘭煙說道。他看見蘭煙失神,面上神态落寞。好歹是從小看到大的妹子,瞧她這副模樣,甚是可憐。
于是,到底還是與她搭了話。他倒是沒有說謊,何湘離開後,他真就那麽過的。漂泊在外,四海為家。
游歷了好幾個國家,走了很多的地方。一路走,一路行醫尋藥。日子過得很是實在。
坦白講,今天這頓早飯吃得他頗不自在。。男主人只管低頭用膳,一聲不吭。冷得都快要沒有一絲活氣兒。。。
女主人嘛滿面閨怨,顧自發怔。嗐,這兩人還真沒拿他當外人。。
“那你怎地走之前都不與我們說一聲?”蘭煙不滿的問。
“誰說,我沒說啊?你那會還在昏睡中,我只能跟他講了。”時靖潇被她問得沒法子,只得随口胡謅,将皮球踢給對面仿若置身事外的男人。
既然這家夥不讓他透露何湘的情況,那由此衍生出來的麻煩,理當由他去應對。時靖潇心安理得的想。
對面的淩逸軒嘴角抽了抽,卻仍是不出一聲,老神在在繼續吃飯。全無要解釋的跡象。
見此,時靖潇有些感嘆:這人說他涼薄,他偏對一個女人情深若許情有獨鐘;他孝順高堂,對認定的朋友,他能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他看重恩義不避責任,瞧着冷清卻能為此竭盡全力。
可要說他面冷心熱。。他卻能對打小便愛慕他的蘭煙,漠然以對冷口冷面。對他倆往昔的情意說斷就斷,沒有半分眷念。
象蘭煙這麽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換做任一個別的男人,大抵都要對她一見傾心,憐愛呵護,珍若至寶。
時靖潇沒将自己算進這個“別的男人”的範疇內~只因在他眼裏,蘭煙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子。
縱是蘭煙生得國色天香,他也沒法用一個男人的心态去看她,對她産生男女間的情☆愛心思。
抑或是由于,蘭煙自小便愛纏着淩逸軒,而兩家的父輩們,對此也明顯心照不宣樂見其成。
因而,他大概在潛意識裏便将他二人視作了一對。所謂“朋友妻不可戲!”他自然而然的将蘭煙當成了一個小妹妹。
蘭煙對淩逸軒不作任何解釋的态度,倒是不以為意,也可以說習以為常。他這個人就這樣,本來性子就靜,不喜多言。
除非,除非是對着那個女人。而自那個女人不在了,他寡言的性子愈發的深了。有時候簡直跟失語了似。
蘭煙将心中泛起的苦澀,強行壓了回去。她狐疑的瞅着時靖潇,帶些嬌嗔道:“時大哥說的都是真的?”
好吧,皮球又回來了。。
時靖潇看了看淩逸軒,心道:“算你狠!”
“當然是真的。”騎虎難下,他硬着頭皮說着謊話。
“既如此,那這三年間,你怎地一封家書也沒有?”蘭煙盯着他,不依不饒。
時靖潇撓了撓頭,說道:“時大哥去的地方,多數都是塞外胡地,夷族聚居之地。荒僻窮困,環境閉塞。有的地方路都沒有,全靠“天梯”。寫信談何容易。”
他這話說得真,沒有半句虛言。但他避重就輕,偷換了概念。
寫信是不容易,但有心要寫,也不是不行~
只他犯了慫,生恐淩逸軒收到信後,會天涯海角的尋他,“追殺”他,以報“奪妻之恨”。。
直至這麽過去了三年,在外的游子感覺到疲累,思鄉之心與日俱增深濃積厚。他這才一咬牙回了來。
總不能一輩子不見面吧。何況,他私心底還有個令他很是難為情的想法。他想念淩逸軒了。
這麽多年的兄弟,乍一下分隔了這麽久,他還真怪想念的~記憶中那張冷冰冰的臉,在逐日的懷念中居然變得越來越可親。。
在外面的時候,想到的都是淩逸軒往日對他的好處。他在淩府吃香的喝辣的,飯張口,衣伸手。錦衣玉食安逸享樂。地位堪比淩府的正主子。
這一切都是淩逸軒給他的。想想,他卻在人背後捅“刀子”,雖然,這“刀子”并非他存心要傷淩逸軒。
但他知那家夥一定會傷心欲絕。。便是淩逸軒做錯了事,但何湘就是他淩逸軒的命,他把人的命給帶走了。。
作為兄弟,他委實心中抱愧。
終于,他在反複的思慮中回了來。
回到淩府再見到這家夥,突然覺得他的回憶是不是很不靠譜。。
這家夥分明冷得象冰,冷清的程度尤甚以往。
唉,他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找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