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妻

夫妻

蘭煙心裏清楚他找了借口。這會她也不拆穿,只愈加肯定時靖潇的“離家出走”,別有隐情。

她不再說話,眼神示意時靖潇多夾些菜。自己也悶頭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別別扭扭,總算吃完了。。時靖潇心底舒了口氣,诶,這樣吃飯着實累人。。。

他擡眼看向淩逸軒,發現對面那人不知何時已吃完了。靜靜的坐在那,面色寡淡的臉上,一雙黑冷冷的眸子正直直的注視着他。。

诶喲,這家夥!

冷不丁看到這麽雙黑得黯沉的眼睛,盯視自己,時靖潇有些受驚。。

唉,何湘走了,一切都不同了。

好容易變得溫軟些的那個淩逸軒,消失不見。

原來那個冷面郎君又回來了。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淩逸軒開懷大笑時,他真個吓了一跳。總是面無表情的人,突然縱情歡暢。。是很吓人的。。。

那正是淩逸軒與何湘定情後,他看到的淩逸軒。

笑容溫煦的淩逸軒;笑得肆意的淩逸軒;笑得分外滿足的淩逸軒;笑得象個孩子般輕松歡悅的淩逸軒。

實打實化做了繞指柔的淩逸軒!

“唉!”心随意動,他不自覺嘆息出聲。

惹得蘭煙擡頭疑惑問他:“時大哥,你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啊!沒有沒有,就是好久沒吃到過,這麽合口味的家鄉菜了,一時莫名有些感觸而已。”瞧他多麽機智,什麽叫急中生智?!就他才将這樣的~

應對多合宜啊~天衣無縫!絕無破綻~

他本不是梁城人,但自小便跟淩逸軒他們攪合在一塊,少時很長一段時間裏,同吃同睡,骨子裏已被同化,早與土生土長的梁城人沒啥區別。

更甭論,今天這頓接風宴裏,還特地專為他準備了幾道,這時節裏頭他老家的時令家鄉菜。對于一個遠歸的游子,他剛才那番話倒也确實是他的心裏話。

只不過,他并不是為這個而嘆息罷了。

蘭煙果然沒有懷疑,心疼的對他說道:“時大哥,這次回來你就不要再走了。在外奔波,餐風露宿的,長久下去,鐵打的身子也該熬壞了。

回頭讓逸軒在梁城給你找個鋪面,你就在梁城行醫。以你的醫術必然會成為梁城首屈一指的神醫。

就是有些委屈你,你的醫術便是京城裏的頭號宮廷禦醫,也未見得能勝得過你去。指不定,你比他還要更勝一籌。讓你屈尊在梁城委實是大材小用了。

只你生性閑雲野鶴,豪爽不羁,真要讓你進宮去當那勞什子的禦醫,你怕是半日也過不得。

再則,你若不願開醫館,那也由得你。興致來了,想出外問診,便也就在這周邊走走,不要離得太遠了。

象那什麽荒僻遙遠的蠻夷居處,以後就別去了吧。也省得我們成日裏,為你憂心。”

她一席話說得情真意切,掏心掏肺。時靖潇聞之甚為感動。

瞥了眼對面看不出情緒的那張冷面孔。。

他點頭,回道:“醫館暫時先不開,”他對上蘭煙關注的目光接道:“放心吧,這次回來我不會出遠門了。”

心說,頂多去幾次渝州——何湘的老家,再去尋尋看,想她一個弱女子,能躲到哪裏去。總歸自己家鄉要熟悉些。

再要不,去臨城邬依村看看,吃不準她又回到了那裏。當初在那的時候,她就不止一次對他說過,邬依村民風淳樸,兼之,氣候清新怡人,實在是個宜居之地。

不過,可以肯定,她便是真個回去了那裏,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她天資聰穎,想必把他教給她的那些,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和要領已經融會貫通,做的駕輕就熟得心應手了。

他正想着,卻聽得蘭煙對他說道:“時大哥,你年紀也不小了。常言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你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告訴我,你都喜歡哪樣的姑娘?趕明兒,我給你找城中最好的媒婆,讓她替你物色。只要你說出要求,包管找得令你滿意。”

雖說是少時一起長大的朋友,但要蘭煙說出時靖潇到底會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子?她一時還真猜不着。

這位哥哥好像一直以來就不近女色。。在她的記憶中,他不是在讀醫書,研究藥理,就是在尋藥制藥,行醫問診。

世間風&月之事好似與他全不相幹。。

時靖潇聽了她的話,頓感哭笑不得。

是不是女人都有愛做媒的天性~喜好成人之美~~

便是天仙似的蘭煙也不能免俗。

時靖潇心道:“妹妹,你也說了,時大哥我豪爽不羁。既是不羁之人,又怎會自找束縛,無端端生出羁絆。豪放之人一生不羁愛自由~”

這麽想着,驀地又想到何湘,若是她……他清楚自己是願意陪伴她,願意照顧她的。

帶着她離開梁府,日日為她采藥制藥,為她療傷調養時,他絲毫沒有覺得因此受到了羁絆,從未有過半分不耐的心思。

只覺得縱是一生象那般陪在她身邊,他也是願意的。即便何湘不能愛他,他們做不成夫妻,他也是願意的。

他甚至覺得不做夫妻更好。這樣他也不用背上,奪了最好朋友的妻子的思想包袱與罪惡感。

倘真與何湘做了夫妻,他大約會一輩子良心不安,一輩子唾棄自己。雖然是淩逸軒對不起何湘在先,雖然何湘俨然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原諒淩逸軒。

但他還是不能容許自己,對何湘産生占有的心思。那樣着實有趁人之危,趁虛而入,龌龊卑鄙之感。實非君子所為。

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君子慎獨,不欺暗室,才是大丈夫該有的行徑。

“怎麽樣啊,時大哥?”久等不來時靖潇的回應,蘭煙出聲喚他。

時靖潇下意識望了望對面的淩逸軒,發現那人依然瞧着自己。在他們相視的那一眼裏,淩逸軒眼神幽暗,意味深長。其中有了然,有愠惱,更有着深深的警告之意。

他不由得頓感汗顏。。罷罷罷,今生就此忘情吧。

何湘本來也沒喜歡過他,一直當他大哥一般尊敬。眼見得最好的兄弟為她相思成癡,情關歷劫;而她亦因他兄弟,飽受情殇以致斷情絕愛,遠走他鄉。

由始至終,不論是怎樣的愛恨糾葛,他倆人心裏始終只得彼此。而他不過是個局外人。局外人便不要無謂攪局了罷。

他扭頭看了眼近旁的蘭煙,心生恻隐。如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曠世美人,這輩子卻注定心傷,注定被辜負。

“好了,你時大哥的終身大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他語聲溫和語意堅決:“姻緣天定,作甚麽要請媒婆?

你也曉得,時大哥素來不喜條條框框。做媒相親這路子不适合我。若是有緣,千裏也能相會,若是無緣,又何必刻意而求。”

他直接否決了媒人說親,蘭煙也只能作罷,不好再勸。

三個人都擱了碗,淩逸軒率先起身。時靖潇接着也想起身,卻聽得蘭煙在他耳邊道:“時大哥,煙兒與你三年未見,你且陪着煙兒去府中蓮塘邊走走,咱們兄妹好生敘會子舊。”

蓮塘是淩府專為休憩散心做的一個人工湖。周邊景致建造得非常清幽靜美。

于蘭煙來說,時靖潇就如親兄長。不單是她這麽認為,周遭熟悉他們的人也都這麽認為。她與他不必有男女之防。沒有避嫌的必要。

時靖潇明白她是有話想與他說,遂對淩逸軒言道:“那我就留下來,陪煙兒說會話。待會我去前頭找你。”

淩逸軒颔首,轉身走了出去。

臨行前未與蘭煙說上一句話。其實,今兒用膳從頭到尾,他就沒與蘭煙說過話,甚或根本都沒看過蘭煙一眼。

自那日她執意向他索要玉佩開始,他就變做了這般模樣,連往日虛與委蛇的敷衍也不再有。

人說至親至疏夫妻,他們便是至疏的那一族。同在一個屋檐下,比陌路人還要生疏。

蘭煙擺了擺頭,對着時靖潇道:“時大哥,咱們走吧,去蓮塘邊走邊說。”

時靖潇點頭。淩逸軒跟蘭煙搞成如今這副局面,他身為雙方共同的朋友也是不好過。

他們緩緩而行,前往淩府的蓮塘。

“時大哥,你知道她葬在哪裏嗎?”蘭煙問。望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時靖潇心中苦笑,就知道蘭煙一定會問他這個問題。

他定了定心神,在蘭煙的注目下,肯定的說道:“我不知道。我走的那會,她還沒有下葬。”

“時大哥,你到底是因為什麽緣故,要出府?”蘭煙步步緊逼。

時靖潇只能嘆氣,他輕道:“煙兒,不管你信與不信,時大哥之前對你說的,就是我出府的原因。”

“時大哥,你心裏也在怨我麽?”蘭煙幽幽道。

時靖潇心下微驚,坦白說,他當時對蘭煙确實有些怨言。是,蘭煙是無辜的,但要說到無辜,誰又能比何湘更無辜呢!

對降臨在何湘身上的悲劇,蘭煙雖然不是始作俑者,不是直接的加害人。但始終事情是因她而起。

見時靖潇不說話。蘭煙臉上露出一個飄渺的微笑,笑得凄然。

“我知道,你們都怨我。”

“你別多想,沒有的事。”她表現得這樣難過。時靖潇自然只能勸她,難不成還要雪上加霜承認自己真的有怨過她。。

說起來,蘭煙也苦。淩逸軒已經明顯向她表達了他的态度與立場。

時靖潇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他這個做哥哥的也只好做安慰她的那一個。

“時大哥,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走。”蘭煙對他言道。

時靖潇不以為然,心說:“你怎麽可能知道?!”

熟料,蘭煙接下來的話,讓他驚得差點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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