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要瘋了
要瘋了
“時大哥,你愛她對麽?你也愛何湘是不是?”蘭煙望着他,問得認真。
時靖潇錯愕。。
他對何湘的心意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
“你愛她對麽?”蘭煙追問,心中卻是已經确定了答案。
時大哥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确是也愛着那個女人。她開口問他這個問題,純屬誤打誤撞。
剛才她問他是否也因為何湘而怨她,怪責她時,他的遲滞讓她陡然間想到這個可能性。
許是女人天性的敏感,她就是覺察出了,時靖潇真的有為何湘不平,有為何湘而對她心生埋怨。
蘭煙努力咽下心頭的酸意,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
原來時大哥也喜歡那個女人。難怪他那麽堅決的一口回絕了,她要幫他說媒的提議。他已然心有所屬,他愛上了何湘。
似乎在何湘面前,她永遠都是心生嫉妒的一方。淩逸軒為何湘如癡如狂;她從小親若兄長的時靖潇也對何湘有情有意。
那女人輕輕松松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心。便是秦稹,她敢斷定,他為了心中執念,一意孤行害了何湘,但他心底永不可能得到解脫。他會一直一直心神難安,帶着深重的歉疚活着,直至他生命的終結。
對何湘,她總在嫉妒,只能嫉妒。
時靖潇摸了摸鼻子,感覺狼狽。他剛剛理清了心事,決定要從此忘記對何湘的愛意。退回到淩逸軒鐵杆兄弟的位置。
日後,盡心為他找尋何湘,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會盡力幫助淩逸軒取得何湘的原諒。從中撮合周旋,讓他倆有破鏡重圓的機會。
至于蘭煙,他幫不了。有心無力!
淩逸軒的心意,這世間有誰能勉強得了。
他已經為恩義與責任違背本心,鑄成大錯。并為此悔不當初痛不欲生。
對何湘愛如癡,痛若狂,心疼愧悔到幾欲自戕。哪裏還肯與蘭煙将就。
時靖潇毫不懷疑,若三年前何湘真當熬不過,以致紅顏薄命。淩逸軒定當會追随而去,斷不會獨活。
當日,他親眼所見,淩逸軒抱着氣若游絲,血娃娃似的何湘時,那驚惶恐慌迷亂瘋狂的模樣。也是那時候,他才知淩逸軒竟已陷得那樣的深。
而且,真要論起來,雖則蘭煙與淩逸軒的牽扯在前,但何湘卻是先于蘭煙嫁到了淩家。
昨日重逢,淩逸軒親口與他說,今生今世只愛何湘一人。于情于理,在他們仨之間,只能是蘭煙出局。
淩逸軒不愛蘭煙,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在沒有辦法阻隔傷害的情況下,惟有将傷害降到最低。與其三個人陷在絕境,不如一個人難過。
強扭的瓜不甜。男女間的愛情,一心一意方能始終。
誰曾想,此刻蘭煙如此突兀,直白的道破了,他曾經對何湘有過的那些不欲人知,不可言說的心意。
他不知要如何應對。承認與否認好似都沒有多大意義。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她死了,你感覺難過,怨我,也怨逸軒。所以你不想呆在淩府,對嗎?”
時靖潇點頭。除了何湘并沒有死以外,蘭煙說的都不錯,他當時的确是這麽個心态。這也是何湘開口求他,他會答應的最直接的原因。
那會,他覺得老天太不公,何湘何其冤枉何其無辜!他氣淩逸軒為了恩義,為了責任,而舍棄何湘,毀了何湘。
蘭煙有好一會沒再說話。兩個人走在蓮塘邊的小徑上,各懷心事。氣氛無形中變得壓抑沉悶。
良久後,蘭煙立定,很是費解的問:“逸軒為什麽始終不肯告訴我,何湘葬在何處?”
繼而表情悲哀似有所悟,自問自答道:“他怕是恨我,恨極了!恨到不願意我出現在她墓前。唯恐她在地下會更加的怨他。
可是,堕胎藥是他親手端過去的,他親手遞給了何湘。當初他既不情願,又作甚麽要救我!
我說過,不關他的事,我不要他歉疚,不要他報蘭家的恩。他自己做的決定,到而今卻全數怪到我的頭上。”她說着情緒變得激動,拿手捂住了臉。
“你們皆道何湘苦,何湘無辜。有誰為我想過,莫非,老天對我就很公平!”
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滑落,她的身子都在顫抖。
時靖潇于是再一次嘆氣。。遇上他們仨的事,他好像也只能嘆氣。他輕輕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撫。
“快別哭了!你這樣,時大哥看着難受。”
轉念一想,難過的時候哭一哭,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是學醫的,中醫講究中庸平和,凡事不走極端,情緒不能太過。
所謂“喜傷心,怒傷肝,悲傷肺,憂傷脾,懼傷腎”,說的就是情緒偏某一方面過于激烈,對身體會造成的傷害。
然,有苦不訴郁結于心,對身體傷害會更大。。長久下去,得不到纾解最後多半會郁郁而終。。。
想到這裏,他便又改口言道:“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場,心裏許就沒那麽難過了。”
蘭煙哽着聲低低哭了好一會,總算停住。
時靖潇大松了一口氣。女人到底比男人要麻煩。。眼淚那麽多。。。
不象男人流血不流淚,爽利幹脆。
蘭煙哭了一場,這會感覺到難為情。已嫁作人婦,早不是小姑娘了。
大概人總會在熟悉親近的人面前,不自覺間放下僞裝,能坦然信賴無所顧忌的釋放脆弱。
“沒關系,時大哥不會笑你。”看出她的羞臊,時靖潇大剌剌安慰她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蘭煙感到更為羞慚。。
靜了片刻,她拿帕子抹幹了眼淚,擡眼問他道:“時大哥,男人若吃了絕育的藥,還有挽回的希望麽?”
時靖潇詫異。緊接着意會過來,她說的只可能是淩逸軒,不由得大驚!那家夥瘋了麽?!他可是淩家的獨生子。。他這不存心讓淩家絕後麽?
淩世伯倘使地下有知,怕不是要氣得詐屍。。。
于是,他又嘆氣了。。
不必深思,他也知淩逸軒此舉所為何來?真當是所為何來,所為何湘而來。。
何湘喝的堕胎藥,藥性太猛,非常的陰損。他當日給何湘診治,便知何湘這一世不會再有孩子。
幸得他那時離得近,救治及時。那碗虎狼之藥,沒能奪去何湘的性命,卻是永遠的奪走了何湘做母親的權利。何湘再也不能生養。
他記得,淩逸軒當時得知這個情況後,面色煞白呆若木雞。好半晌後,他慘笑不止,其狀令人觀之心酸難抑。
淩逸軒一世聰明,卻在這事上犯了糊塗!
他那會沒想到,淩逸軒會有這個打算,将自己也絕育。。
時靖潇搖頭,神情難得端肅起來。他注視着蘭煙道:“你亦知他是甚麽樣的人!他若決意要絕育,又怎可能給自己留有餘地。必然是下了狠手,吃了重藥!
他懂得很多岐黃之術,我只怕便是華佗在世也治不回了。”
說罷,又似喃喃自語般低道:“他從來就是那麽樣的一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聞言,蘭煙晃了晃,有些兒站立不穩。時靖潇見狀,趕緊伸手扶着她,走到蓮塘邊的石凳上坐下。
“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蘭煙擺着手搖頭。她只是徹底絕望了!
時靖潇的醫術她從小看到大,他自少年時就有着出類拔萃,與衆不同的學醫的天賦。
他說淩逸軒不可能再有生育,讓她原本抱有的那一絲僥幸的念頭,徹底粉碎。
淩逸軒不能生,意味着她這一輩子也做不了母親。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可能與別的男人生孩子。她只想跟他生孩子,屬于他們共同的孩子。然而,不可能了。。
淩逸軒做絕了!
他堵住了她所有的生路。。
她将要在那座“冷宮”中,孤老終身孤獨至死!這一刻,她好恨,恨淩逸軒太絕情。他怎麽就完全不為她考慮考慮!
時靖潇大致也猜得出,她是為了什麽事?
淩逸軒啊淩逸軒!你夠狠!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打從少時起,便會對淩逸軒感到發怵。。
他想,任誰都會對淩逸軒身上,那股子義無反顧的狠勁感到膽寒的吧。
一個人對自己都能下狠手,毫不容情。那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呢?!這樣的人只适合做朋友~
若想與之為敵,不如早為自個準備好白绫來得爽快。。。
“他瘋了!時大哥,他真的瘋了!”
“何湘死了,他的心也沒了。他瘋得無可救藥!”
“你知道嗎?”她頓住低低的笑,好一會不接話只是笑。笑容恍惚而空茫。
她這古怪模樣,讓時靖潇悚然而驚,他覺得,她大概也快瘋了。。
“煙兒!”他擔心的喚她。
蘭煙擡眼,眼裏的悲光,讓他心痛憐憫又無可奈何。
“他置辦了一座大大的宅院,往裏面塞了很多的女人。。”她在時靖潇驚愕的眼神下,一改方才的失态,語氣平淡道:“我去看過了,那些女人都是何湘的影子,每一個都是局部的何湘。”
“他舉凡碰到與何湘長得有丁點相似的丫頭,只要對方願意,他便會花錢買下來,裝到那個宅院裏去。好吃好喝的供着。”
時靖潇愕然。。
他離開淩府三年,對淩逸軒的舉動全然不知。他心下暗嘆:那家夥平日裏不知多聰明的一個人!怎麽遇到感情上的事,便要自亂陣腳,盡做蠢事!
明明全身心的渴盼與何湘重逢,卻整出這等荒唐的事來。沒得讓人誤會!
他斷定淩逸軒不會與那些女人有肉&體糾葛,那家夥愛何湘成癡,怎麽可能與不是何湘的人上床。
他買下那些與何湘有相像之處的女人,說白了,就是飲鸩止渴,睹“物”思人。。
唉,他果然有點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