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夜晚

一個夜晚

季歡看上秦淮序完全是個意外。

初夏,天臺風不大,坐在稍高的臺階上,就算這樣,身邊站着的男人還要比她高出半個頭。

她指尖玩着煙嘴,“多少錢,我包你。”

“...”

霓虹潋滟,兩人對視,酒氣絲絲彌漫。

“你覺得我值多少?”

他臉頰半匿在昏暗裏,但也能分辨這是張好看的臉

季歡沒說話,緩緩擡手将煙含在嘴裏,摸了摸口袋,沒帶打火機,心情一瞬郁悶。

沒幾秒,面前出現一只手,骨節分明,點火時輕微用力,手背青筋微凸,上面有一串英文紋

身,很欲,引人遐想。

火苗蕩漾,她湊過去,煙霧升起,小腿輕晃着,仰頭依然觀察他。

秦淮序自己也燃了根煙,擡手點火時,手臂收攏,肌肉線條緊致,懶散的靠在她身邊的臺階

上,嘴裏咬着煙,打火機在手中把玩,一明一滅。

看着不像好人,也不像壞人。

“試試這個?”她将煙盒遞給他。

秦淮序掃了眼,“細的沒勁。”

季歡也沒勉強,他們在朋友的包廂相識,不過是天臺偶遇,她心情好調戲兩句,“你試過?”

“沒試過。”指的是煙,他側頭視線卻懶洋洋的放在她臉上。

季歡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眼下被盯的有些熱。

從天臺出來,她忘記倆人怎麽就到了酒店房間。

呼吸交纏,秦淮序怕她跌倒,扶了下她的腰,指腹有力溫熱,隔着布料,引起酥麻。

欲拒還迎,似有似無,季歡快被磨瘋了,偏偏他笑的無辜,指尖略過腰間,一寸一寸劃過手

臂,握住她慌亂脫他外套的手,“幹什麽。”

季歡跟着笑,視線落在他緩緩下滑的喉結上,“玩不起?”

秦淮序垂眸,就這樣看着他,季歡沒有躲避,分不清到底是誰先主動,唇已經貼上。

昏暗中他動作停了幾秒,目光在空氣中纏繞,而後再次吻上她的唇。

浮動的暧昧因子一瞬即燃,手腕拉近,身子便貼在一起,衣擺挑開一路向上,腳下跌跌撞撞。

季歡擡腿,感覺男人動作一僵,她輕笑,“處?”

秦淮序沒說話,将她亂摸的手壓向枕頭,重重咬在她的鎖骨。

心口一涼,男人跪坐擡手黑T從頭上脫下,肩頸肌肉線條逆着光邊緣起伏卻流暢。

體溫重新覆上來。

舔吻柔軟,淡淡香水氣似無形的催情劑。

季歡感覺自己真的喝多了,攀上他的肩膀,迷離心緒在那一瞬,沒忍住叫出了聲。

喘息濃重也安靜,秦淮序撐開身子,在她體內留戀的攆了攆,低聲問,“啞巴

了?”

季歡想推他,他手臂忽然用力,便被翻過身。

壁燈輕晃,他掐着她的脖子在潮熱裏接着缱绻的吻,任由她蕩出身下漣漪。

醉意,清醒,冷熱,交融,編織一場潰不成軍的春天。

-

折騰到大半夜,次日快正午,季歡才醒,地上堆了幾件衣服,提醒她昨晚發生了什麽。

浴室門打開,他只穿了件黑色運動褲,上身精壯,腹肌往下蔓延,變成青筋沒入褲裏,不是

專業健身的身材,更像是長久以來的自然形成。

“要喝水嗎?”

季歡點頭,确實渴了,嗓子還有點啞,“我叫季歡。”

男人沉默的倒着水,幾秒後才開口,“秦淮序。”

季歡心裏念一遍這個名字,接過水杯,擡眼終于看清了他手背紋身,只是下面掩蓋着一道疤。

她也沒多問,起身洗漱完,從包裏翻出一張卡,輕輕壓在黑色外套上,“後面再聯系。”

坦然,直接,都是成年人,她覺得沒有什麽不妥。

秦淮序眼睫微顫一瞬,黑眸低沉看着她,素顏,氣質偏古韻,很勾人。

半響,他笑了下,“不要太晚。”

學校有門禁太晚出不來,季歡表示理解,總感覺這人笑起來有些說不上來的味道,靠着桌邊

肆無忌憚看着他的臉,而後踮起腳尖又吻了上去。

秦淮序一開始沒動,而後才緩緩摟住她的腰,回應加深。

不知過了多久,鼻尖似有似無摩擦,季歡靠在他懷裏,“吃個飯再走?”

他點頭,忽然問,“你有男朋友嗎?”

“我不談戀愛。”說完電話鈴聲響起。

她站到落地窗接電話,視線落腳處是男人靠着沙發點煙的模樣。

随意動作,看得叫人心猿意馬,通話還在繼續,她說了句馬上過來,關掉屏幕去拿包,“改

天吧,我中午有事。”

大概真是急事,關門聲響起,秦淮序一根煙還沒燃盡。

擡手吸了最後一口,看着放在外套上面的銀行卡,眼底懶散消失殆盡。

主動搞他,卻說不談戀愛。

-

畢業後,季歡自己開了家自媒體公司,如今兩年了運營穩定,雜事也多。

忙完,又和合作商吃飯。

幾天過後,她才想起來,手機上存了秦淮序的號碼。

【晚上有空嗎?】

發完消息,下一秒彈出電話。

開車途中,她收到男人消息,【幾點。】

她看了眼,沒急着回,到達餐廳,正逢用餐高峰期。

站在門外通過玻璃朝裏面看。

明明可以面對面坐,一男一女并排坐,姿勢親昵。

“禽獸和小三,兩人笑的跟個傻逼一樣。”夏怡咬牙切齒,誰能想到男朋友出軌這事會落在

她身上。

季歡沒說話,脾氣也急,拎着包就進去了。

兩人正調情,男生感受到視線,猛地起身,還沒反應過來,臉上被倒了杯水。

不等他說什麽,身邊女孩擋在他面前,“你神經病啊。”說完,啪的一聲,臉被打偏過去。

季歡揉了揉掌心,不知是對誰說的,“出軌就找個這樣的?”

氛圍到這了,不鬧就不禮貌了。

夏儀有閨蜜撐腰,過來直接一凳子砸在餐桌上,“溫耀你他媽的王八蛋!騙我出差就是來陪

小三吃飯!”

動靜引來路人指點。

溫耀面紅耳赤,把身邊紅着眼眶的女孩擋在自己身後,逮個正着無從辯解,索性破罐子破摔,

沒敢看夏儀,對着旁邊人硬着頭皮道,“季歡你狂什麽啊,不就是有個臭錢,男人天天換,

你跟我有沒什麽差別?”

氣也出了,兩不相見,季歡本來打算拉着夏儀走了,被提到名字,腳步停下,忍不住笑了,

“所以說但凡你比我坦誠,我都不會瞧不起你。”

她笑意淡去,抽出張面紙漫不經心擦手,“可你不說實話,裝深情立牌坊,還想做個好人,

這就是差別。”

-

即使最後夏儀想揍小三一頓,但還是理智的跟餐廳老板道歉,該賠則賠。

車內,季歡調侃道,“你那手織圍巾不然送我呗。”

夏儀把渣男所有聯系方式删掉,聞言果斷拒絕,“不行,等會陪我去體院。”

“幹什麽。”

“找男朋友啊,不然圍巾沒人送。”

“...”

籃球場,下午陽光正盛。

季歡後悔今天沒擦防曬霜。

“你看那個,最帥的。”夏儀眼睛跟掃描儀似的,最後停留在籃球場角落的椅子上。

男人正擦汗,手背擋住側臉,敞着腿,臂彎撐在膝蓋上,指尖閑散的劃着手機,

身邊姑娘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歡姐,幫我去要個微信。”

她沒什麽興趣,“你泡男人,叫我去要?”

“我這不是妝都哭花了嗎?改天請你吃飯,求你了,我還剛失戀,歡姐...”

季歡雖然對男人不屑一顧,但對朋友一直是義氣的。

拿着手機走近,一邊點開手機,開口同時擡眼,“同學,能加個微信...”

聲音滞住,很熟悉的一張臉,陽光下,男人挑眉看她,五官硬朗,似乎也愣了一瞬。

秦淮序脖頸還在流汗,沉默對視,猜到什麽,他嗤笑,“睡過,忘了麽。”

語氣很淡,漫不經心。

季歡讪讪收起手機,有些尴尬,“如果我說我見你一次愛你一次,會信嗎?”

“...”秦淮序氣的笑不出來,“三小時二十七分鐘不回消息,你就這麽愛我的?”

“又不是時時刻刻看手機。”

“你手上拿的兒童手表?”

季歡順着視線看,想起男人理直氣壯說的三小時二十七分鐘不回消息。

還挺粘人。

她收斂戲谑,解釋,“我幫朋友要的。”

太陽光線偏了角度,周圍暗了些,秦淮序臉色終于好一點,緩緩靠向椅背,“我該給麽?”

“随便你。”她無所謂說完,男人已經起身,頭也不回走了,擦肩而過時,季歡聽見他沉着臉說,“不玩微信。”

“...”

夏儀見她原路返回,湊過去,“要到了?”

她搖頭,“我認識。”

夏儀一愣,瞬間就懂了,“早說啊,歡姐你這眼光什麽時候變好了啊。”

季歡在大學裏談過一個男朋友,也是唯一一個,長得一般,家境一般,然後光榮被綠,夏儀那時候說她眼光不好,看上那麽個人渣。

她無從辯解,好像男人的劣根性在那,時間久了,都一個樣,看開了,她也就釋懷了。

聊了兩句,把夏儀送回去,天色也暗了,突然覺得今天沒什麽事做。

電話很快接通,季歡先開口,“在學校?”

那邊傳來嘈雜,幾秒後恢複安靜,“宿舍。”

“我去接你。”

“不用,你在哪。”

男人低聲,“吃過晚飯了?”

不提差點忘了,視線落在車水馬龍的接口,思緒不自覺的放松,“想跟你一起嘛。”

短暫沉默,秦淮序啧了聲,“不能好好說話?”

季歡笑,“我還是去接你吧,剛到在附近。”

-

校門口人挺多,季歡剛要發信息,看見秦淮序從門裏走出來,個高腿長,拎着外套,身上短T換了一件,應該是打完球剛洗的澡。

開了下雙閃,男人腳步微頓,而後朝這走過來,只是中途被女生攔住說了幾分鐘話。

車門打開,秦淮序系着安全帶,季歡好整以暇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以及側顏,也沒着急啓動引擎,問,“你們學校追你的女生多嗎?”

秦淮序動作放緩,“不知道。”

季歡随便問問,聞言沒再說什麽,直到開到半路還沒決定去哪吃飯。

電話響起,她看了眼便挂斷,又響起又挂斷。

紅燈,剛停下車,旁邊并排敞篷車裏的朋友在朝她招手。

季歡降下車窗,“挺巧。”

男人略過她看向副駕的秦淮序,目光暧昧起來,“季總,最近很忙啊,都約不到你。”

秦淮序倒是毫不避諱,甚至手肘撐着窗沿都沒動,黑眸裏印着季歡嘴角的弧度。

她确實笑着,“哪能跟蘇老板比啊。”

寒暄幾句,直行綠燈亮了,男人離開前道,“有事先走了,有空請季總吃飯。”

窗子合上,季歡想着是要和他約吃個飯,談談上次的合作。

“朋友?”聲線聽不出什麽情緒。她嗯了聲,“合作過幾次,算吧。”

手機鈴聲又響了,這次季歡沒挂斷,随意接起,“幹什麽。”

就算沒開免提,也能察覺從聽筒中傳來的怒罵聲。

幾秒後,她說知道了,放下手機轉頭,“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秦淮序玩着打火機,銀質的,滑蓋磁音輕響,“好。”

反正他從來不會拒絕她。

她去哪,便是哪。

獨棟別處錯落有致。

季歡也不想換鞋了,“我以為您半只腳入土裏了呢,這麽急叫我回來。”

客廳安靜無聲,沙發上大腹便便咬着煙的男人,晃悠悠起身,“你他媽說什麽?”

這是季嚴,她爸,白手起家,出軌包小三,和原配離婚,讓小三進家門。

季歡忘記那幾年自己是怎麽過的,躲在門後聽着外面吵架,因為季嚴把小三帶回家,使喚她媽去給客人倒茶,甚至說男人不出軌還叫男人嗎。

脾氣暴躁,沒有家庭責任,對內分文不出,對外慷慨大方,自私自利,挑剔飯菜,讓老婆當奴才,把封建的裹腳布蓋頭上,還覺得自己挺美。

當時這些都是她對異性的定義。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找像她爸這樣的男人,但談了戀愛後,冥冥之中男友身上有季嚴的影子。

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命不好吧。

季歡沒搭理他,靠着門框,看向廚房裏走出來的女人,“喲,後媽鼻子都透光了,這胸也大了,把我爹伺候的挺好啊。”

話落,嘴角一麻,連着神經都震顫,是用了力氣的,餘光中瞥見那個女人紅着眼眶委屈擦淚。

季嚴氣的想反手再來一巴掌,“我今天打死你這個畜生。”

季歡忍着疼,好在他喝醉了,她輕而易舉握住準備落下的手腕,淡漠撩起眼皮,一字一句,“往後,除非你要死了分家産,不然別叫我回來。”說完側眸,像是都不屑把目光放在這人身上,輕聲,“婊子就是婊子。”

她脾氣爛,沖動,說話難聽,開公司後才收斂,但現在又原原本本暴露出來。

明明是家人,為什麽會惡語相加,她不懂,大概也是命不好。

伴随着男人謾罵聲走出別墅,風比來時大了些,季歡想抽根煙掩飾自己的狼狽,但身上沒帶。

站在門口緩了一會,臉頰依然火辣辣的,後來她才得知季嚴這次找她回家,是想告訴她小三懷孕了。

不過都不重要了。

-

秦淮序沒坐車裏等,靠着車身,路燈下,半邊身影匿在昏暗中。

“你來開吧。”季歡嗓音不變。

進去二十多分鐘,秦淮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垂眸,“冷不冷?”

季歡還沒說話,男人已經給她穿上外套,彎下腰拉鏈從衣擺往上到領口,呼吸很近,近到她能看見他垂下的睫毛。

光線昏黃,她突然開口,“等會去我家嗎。”

“先去超市吧,你還沒吃飯。”

車內,異常靜默,他輕嘆一聲,又俯身過去幫姑娘系安全帶,暗扣響起,他姿勢不變,“受委屈了?”

季歡好久沒體會過流眼淚的感覺了,其實也不那麽委屈,她都習慣了,此刻莫名鼻腔一酸,沒哭,但眼裏水光亮了些。

“我沒事。”

那麽深的紅掌印,看着她強撐着說沒事,秦淮序感覺喉嚨發緊,不想戳破她,手卻本能的擡起,覆上她的臉頰,緩緩摩擦一瞬,“這樣會不會好點?”

掌心偏涼,常年打球,指腹有層薄薄的細繭,揉的很輕。窗外樹葉晃動,張牙舞爪,風一停,又軟綿綿的耷拉那。

季歡第一次躲避了視線,“不好。”

秦淮序笑了,指尖繞過臉頰,壓住她的後腦,偏頭吻了下去。

舌尖描繪她的唇形,探進,柔軟糾纏,密密麻麻侵襲着感官,鼻翼相貼,季歡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心底凝固的地方,好似突然緩緩流動岩漿。

超市裏,心情明顯好很多,拿了滿滿一車垃圾食品。

而後一件一件被秦淮序放到原位,只留了堅果牛奶和一些食材。

季歡不樂意了,“我要吃。”

“不衛生。”

“又不是吃你肚子裏。”

“萬一傳染給我。”

“怎麽就...在哪傳染給你?”

“床上。”

“...”

到小區門口,被物業攔下來,說要填什麽表。

秦淮序剛好跟着下車抽根煙,手臂懶散搭在開的車門邊,另一只手點煙,火光照亮下颌線,眯着眼隔着煙霧看保安室裏女人彎腰寫字的模樣。

光照在她的頭頂,頭發被挽在而後,五官比第一次見她要清晰些。

季歡家不大,媽媽改嫁前留給她的,她那時高中了也就懂了,父母各自組成家庭,從那一刻起她要獨自長大。

況且,她媽媽已經至仁至義。快晚上八點,早就過了晚餐時間。

季歡不會做飯,全程就站在秦淮序身邊看。

看着他熟練的切菜熱油,他肩膀很寬,斜方肌和鎖骨相連的坡度剛好,透着男性荷爾蒙的力量感,視線往下,手背那塊紋身很明顯,以及那道疤。

“疤怎麽來的?”

秦淮序看了眼,“打架。”

季歡詫異,她總覺得這人在學校是話不多高冷那一挂的,沒想到還會打架,視線沒移開,依然落在他的紋身上。

Moonquakes

月震。

這個單詞有個浪漫的說法,月球每年會發生一千多次月震,地球上的人渾然不知。就像當你站在我面前,我的心動,你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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