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瑪格麗特Margarita

瑪格麗特Margarita

周父下午趕到了醫院,如周鳶所料,他上午确實去了省裏開會,散會後看到手機的第一時間立刻來了醫院。

周鳶喉嚨裏湧上了一股終于見到父親的委屈,一下子什麽話也說不出。

周父拍了拍周鳶的肩膀,輕聲說:“女兒,害怕了吧。”

周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眼眶一下子熱熱的,她強忍住,才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如果說蘇玺岳讓周鳶內心暫時的得以喘息,那見到周父的一瞬間,內心的慌張才真切的消失殆盡。

她害怕失去周母,也害怕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些。

周父知道周鳶今天太疲憊了,他緩聲讓周鳶安心:“先回家休息一會兒吧,你在這兒守了這麽久了,你媽媽這裏有我在。”

周鳶沒有同意周父的話,她即使現在回家,心裏也挂念着周母,根本休息不好,她輕輕搖着頭:“我不累。”

但周父仍然要求周鳶回家休息,高度擔憂的情緒下一個人是無法長時間連軸不睡覺的,腦子裏緊繃着一根弦得不到休息的話自己身體也會垮。

周鳶奈何不過周父,只得說回家給他準備晚餐。

離開病房後,周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找了蘇玺岳。

她還記得蘇玺岳說希望下午和他一起見一下他的奶奶。

周鳶不知道蘇玺岳的辦公室在哪裏,還去問了護士站的護士。

得到答案後,周鳶向樓下走去。

“又一個找蘇醫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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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鳶離開後,一個小護士說語氣見怪不怪的開口閑聊,她在醫院見到過很多陪護家屬明裏暗裏找蘇玺岳蘇醫生的。

“啧,是啊。”剛才給周鳶指路的護士搖了搖頭,“A8床的病人家屬,我記得A8是小李大夫負責的吧,結果人家是要找蘇醫生。”

“咱倆值班都碰到幾個了……”小護士回憶了一下,好像記不清了,“都是被蘇醫生的皮囊迷暈了眼,剛才那位小姐姐這麽漂亮,也不知道蘇醫生會不會動心哎,就算不動心至少別拒絕的那麽冷漠。”

“蘇醫生動心?”護士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笑了一下,繼續開口:“一年碰不到醫鬧和患者投訴的概率都比蘇醫生動心幾率大。”

周鳶敲了敲蘇玺岳辦公室的門,門內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進。”

“我手機沒電關機了,就直接來辦公室找你了。”周鳶推開辦公室的門,問蘇玺岳,“你說下午要去見奶奶,現在去嗎?”

周鳶領證前補了妝,但又到醫院一趟,周母仍然未醒,她的面頰上是化妝品也難以掩蓋的蒼白憔悴。

“你現在身體還好嗎。”蘇玺岳在周鳶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就注意到了她現在的狀态,和領結婚證時完全不同,她像一張單薄的紙片,如果有陣風吹過,都能把她吹跑。

周鳶伸手扶了扶額,鎮靜着回答道:“無礙的,等我和你見完奶奶我就回家休息。”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喝醉,生病身體不舒服的人也都不承認自己不舒服。

蘇玺岳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奶奶哪天見都可以,她的孫媳婦也不會跑掉,我先送你回家,你需要立刻休息。”

周鳶聽到蘇玺岳的話,臉頰一陣發燙,她不是愛臉紅的人,但這幾天臉紅的次數,明顯多的快要不正常。

“你現在可以下班嗎?”其實周鳶最開始想到的是拒絕,但後來一想,他們總不能一直處于半生不熟的關系裏,可周鳶又怕耽誤他工作,低聲說:“我打車回去就可以的。”

蘇玺岳解開白大褂,隐藏在白大褂之下的是領證時穿的白襯衣,随着脫衣服的動作,後背的肌肉線條蓬勃明顯,充滿力量感,他沒有過多的解釋,開口的口吻卻不容拒絕:“走吧,我送你。”

周鳶沒再推辭,她的手機已經自動關機,從社區走的太急,充電寶還在辦公室充電,現在也叫不到車。

她知道蘇玺岳是負責任的醫生,一定不會置病人于醫院不去理會,而且現在是晚餐時間,蘇玺岳只離開醫院一會兒送她回家也說得過去。

周鳶道了聲謝後轉身向門口處走去。

轉身的那一瞬間,周鳶忽然感覺腦袋裏閃着好多星星,她兩眼一昏,腦海一個離譜的念頭一閃而過——

她該不會倒黴到結婚登記和死亡登記是同一天吧。

周鳶醒來先看到的是頭頂的吊燈,吊燈左側外部的漆掉了一塊兒,不難看出有些老舊了。

她現在正躺在一張不算寬闊的床上,和學生時期宿舍的床差不多大小,用的深灰色的四件套,是很流行的性.冷淡風。

她環顧四周,這裏不是病房,是一間簡單的休息室,寫字臺上擺放的很整潔,一處摞了兩本醫學書籍,還有規律的散落着幾張寫滿文字的A4紙,A4紙上用中性筆壓住,以免被風刮走。

日暮降臨,天邊金燦一片,餘晖落在寫字臺上,籠罩着淡淡的灰色陰影。

周鳶努力回憶着暈倒前最後的記憶——

她已經記不起最後一幕看到了什麽,但記得她跌落進了一個有溫度的懷抱裏。

溫熱的觸感如有實質的現在仍存留在她的身上。

堅實有力的手臂攬着了她的腰肢,她的後背霎時間被溫暖的包圍,一陣滾燙灼意隔着布料席卷而來,在她的身體裏蔓延。

周鳶的鼻尖瞬時間充斥着山澗雪松的清冽,那是蘇玺岳身上的味道。

周鳶拽了拽身上蓋着的被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木質冷調和山澗雪松的味道仍然淡淡的環繞在她的周圍。

這間房間裏,到處都是她已經快要熟悉的味道。

這是哪裏?

周鳶緩了緩神,才注意到她的手機在床邊的床頭櫃上充着電,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她暈過去了大概二十分鐘。

周鳶不打算回家了,幹脆直接從附近買點帶給周父或者點個外賣給他好了。

就在周鳶準備從小床上起來時,房間門被打開了。

蘇玺岳手裏拿了什麽,光線昏黃,周鳶沒太看清。

“你醒了?”蘇玺岳走近,看了一下床邊的床頭櫃,“給你留的紙條你沒看到?”

周鳶愣了一下:“什麽?”

周鳶順着蘇玺岳的目光看去,床頭櫃上果然有一張小紙條,紙條上被幾塊巧克力壓住,剛才周鳶只注意到手機,沒有留意還有紙條和巧克力。

“無妨,是提醒你吃巧克力的。”蘇玺岳聲線低沉:“你自己低血糖暈倒了,你還記得嗎?”

周鳶點點頭,她沒有失憶,原來昏倒是因為低血糖。

周鳶之前餓太久也會頭暈眼花,但還不至于到暈過去的地步。

她今天就吃了早餐一頓飯,又因為周母突發腦溢血和她去領證結婚,一整天心情經歷了大起大伏,極度消耗體力,其實她自己也能隐約察覺到,在見到周父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緊張的那根神經都松懈了,身體處于一種不再高度緊繃的狀态,大腦也才能察覺到,她也需要補充能量。

周鳶拆開巧克力,吃了一塊,巧克力濃郁的香甜蔓延在味蕾,身體的虛弱消失了些許。

“這兒是哪裏?”周鳶有些好奇。

“是我的個人休息室。”蘇玺岳把手中的保溫飯盒放到一旁,“吃點飯吧,再不吃怕你身體會撐不住,阿姨醒來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

原來他手裏拿的是保溫飯盒。

周鳶默默的想。

周鳶聽到蘇玺岳的話,心中流過一絲暖意。

蘇玺岳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的分寸感永遠讓她感到舒适。

“是醫院食堂的飯。”蘇玺岳把飯盒打開,一層一層的鋪在小茶幾上,“市一院食堂的味道還不錯。”

周鳶看着幾疊炒菜被擺放在桌上,是西紅柿炒雞蛋、宮保雞丁、涼拌秋葵和糖醋裏脊。

最後還有海帶湯和兩份米飯。

葷素搭配,有菜有湯。

醫院食堂都是大鍋菜,菜品的賣相不是特別好,但菜肴的香氣四溢,周鳶有些餓了。

周鳶捏了捏耳垂,“我們……一起吃?”

有些人可能無法接受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飯,又或者吃火鍋之類的時必須用公筷。

但周鳶不是。周鳶沒有潔癖也并不矯情,和同事朋友在外面一起吃飯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前不久也和蘇玺岳一同用過餐,雖然是西餐,分餐制。

屋內燈光昏黃,即使開了燈,也是朦胧的暖黃色調,平添了一份搖擺暧昧——

即使他們克己複禮如陌生人,什麽也沒有發生。

但周鳶莫名的覺得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和蘇玺岳、她的新婚丈夫,只是進行簡單普通的吃飯也會多一抹不一樣的基調。

她知道她的想法很奇怪,奇怪到她後悔說出剛才的疑問句。

然而覆水難收。

蘇玺岳狹長的眼眸從周鳶身上劃過,“自然是和蘇太太共進晚餐,就當作我們婚後同居生活的提前适應期。”

婚、後、同、居、生、活。

周鳶後背一僵,是啊,他們不是假結婚,早晚是要住在一起的。

就在周鳶沖動的向蘇玺岳提出結婚請求時,壓根兒就沒想到同居這回事!

“我們什麽時候……搬到一起同住?”周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

周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随時。”蘇玺岳把鑰匙放在周鳶即使低着頭視線也能看到的地方,溫文爾雅道:“這是1幢的鑰匙,你可以随時搬東西過去。”

“你就這麽把鑰匙給我了?”周鳶有些不可置信,“不需要等你有時間的時候一起嗎……你就這麽放心我一個人進你家?”

“不是‘我家’,是我們的家。”蘇玺岳糾正周鳶的用詞不正,“這也是你的家,你回自己家,自然是想什麽時候回就什麽時候回。”

“當然,我有時間一定會和你一起。”

以他們現在的感情、又或者說是僅僅認識了解的程度,周鳶自然不會認為蘇玺岳是對她情根深種才說出這一番撩人不自知的話。

但周鳶不得不承認,她的心髒在蘇玺岳低沉溫和的嗓音中漏跳了兩拍。

蘇玺岳走到寫字臺旁邊,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未拆封的餐具,清洗過後又用熱水滾了滾,才把餐具遞給周鳶。

周鳶接過餐具,“謝謝。”

蘇玺岳沒有坐下吃飯,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又勾起桌上周鳶未動的別墅鑰匙,很快的,鑰匙從桌面上落入了周鳶的掌心裏。

蘇玺岳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手背上隐藏在冷白肌膚下的淡青色筋脈蟄伏着荷爾蒙的力量,這是一雙天生适合拿手術刀的手。

在蘇玺岳把鑰匙遞給她的那一瞬間,他屈起的手指碰到了周鳶的掌心,她像是被電到了似的,迅速縮起了手掌。

他的手掌充滿令周鳶肌膚發燙的溫度。

“我搬進去前會告訴你的。”

鑰匙安靜的躺在周鳶手裏,她忽然覺得小小一串鑰匙有些燙手。

市一院食堂的飯周鳶還是第一次吃。

不知是餓了還是怎樣的緣故,她覺得就連普通的西紅柿炒雞蛋都分外可口。

“飲食上有什麽忌口嗎?”蘇玺岳忽然開口問。

“嗯?我不挑食。”周鳶笑着說,“沒有忌口。”

蘇玺岳繼續問:“那有什麽不喜歡吃的食物嗎?譬如香菜、大蔥、姜和蒜這一類刺激性的味道的。”

“沒有,都可以吃。”周鳶在飲食方面沒有特別需要注意的點,蔥姜蒜一類的她都能吃。

“這些菜是有什麽問題嗎?”周鳶不理解蘇玺岳這麽會突然提起飲食習慣,他今天從食堂打包的這幾份菜都很大衆,也沒有忌口不忌口一說。

柔和的燈光落下,在蘇玺岳的發頂覆下淺淺光暈,他身上的冷淡和生人勿近的疏離被削弱了三分,他的眼眸漆黑,就算是眼前的普通菜肴也被他吃出了國宴的氣質,他眉眼間多了一抹笑意,垂眸低聲道:“只是在想,如果你有忌口,我做菜時會小心避開。”

他們即将要同居的感覺又一次的被加深。

周鳶夾了一筷子涼拌秋葵,故作鎮定道:“我沒有忌口。”

想了想,周鳶又補充道:“雖然我做飯難吃,但是如果你工作忙的時候,我也可以做。”

蘇玺岳注意到周鳶的神色,她明明上次見面時說過不喜歡做飯和做家務,可現在卻像是擔心他返回似的補充解釋。

蘇玺岳:“小鳶,你不要誤會,我說的話并沒有給你增加壓力、需要你也承擔家務和做飯的意思,當然如果你喜歡做飯的話,我不會阻攔。”

蘇玺岳的語調真誠且溫和,他說的是實話。

他不是婚前、婚後兩幅面孔的男人,婚前用美言美語把對方騙到手,婚後再暴露自己的本性,他自然不是這麽沒品的人。

他說過不需要周鳶承擔那就是真的不需要。

“我不喜歡。”周鳶回答的很幹脆,說完她自覺也不太好意思,又連忙解釋道:“如果你只是煎雞蛋也能煎糊的話,我想你也不會喜歡做飯的。”

蘇玺岳低笑一聲,“你說的很有道理。”

蘇玺岳不加掩飾的打趣意味讓周鳶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在做飯方面也是真的沒有天賦,她小聲給自己挽尊:“不過我下面條還是可以的。”

蘇玺岳笑着開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你不擅長做飯,這沒什麽的。”

周鳶很慶幸蘇玺岳的理解,這為她減少了很多煩惱。

周鳶忽然想到曾經周母也說過她,希望她能做一手好飯,再不濟至少要有幾個拿的出手的菜,畢竟沒有男人會找一個連廚房都不進的老婆。

周鳶想到蘇玺岳剛才說過的話,暗自慶幸自己做了一次正确的結婚合作夥伴的選擇。

兩人用過晚餐後,蘇玺岳很自然的拿着飯盒去洗碗,他的休息間雖然不大,卻五髒俱全,什麽也不缺。

蘇玺岳颀長的身影站在水池前,寬闊的後背讓他看起來充滿安全感。

待他将一切收拾整潔後,周鳶開口:“我要回病房了。”

蘇玺岳:“我送你。”

“不用的。”周鳶垂眸,“我現在還沒有和我爸爸說我們……”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她想蘇玺岳會知道她的意思。

蘇玺岳輕笑一聲,“醫生送一下患者家屬,也不是見不得人的關系。”

周鳶聽到蘇玺岳的話後有點不好意思,倒像是她想的多不正經一樣。

周鳶默認了蘇玺岳送她回病房,蘇玺岳跟在她身後。

就在她準備離開休息間時,那頂有老舊感的吊燈忽明忽暗的閃了兩下,随後徹底滅掉。

一片漆黑。

周鳶下意識的回頭。

狹窄的休息間陷入黑暗,唯有透過玻璃,走廊上的一束不強烈的冷光落入室內。

冷光落在蘇玺岳和周鳶的中間,男人鋒利的下颌線在昏暗中依稀可見。

蘇玺岳只穿着白襯衣,袖口被他挽起至小臂,明明處在幾近黑暗的室內,可周鳶甚至能看清蟄伏在他肌膚之下的青筋,從手背蔓延至小臂。

他的左手腕骨上戴着一塊手表,吃飯時周鳶離得近,看到了腕表的牌子,他将一輛豪車戴在手上,此刻這塊可以媲美豪車的腕表,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光。

二人視線交錯,昏暗交織的休息間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蘇玺岳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舉手投足間透露着漫不經心的慵懶和矜貴,那是屬于成熟男人獨有的禁欲迷人。

周鳶只覺得狹小的休息室溫度越來越高。

她小心翼翼的放緩了呼吸的頻率,即使如此,每次呼吸她都能感受到鼻腔充滿了山澗雪松的清冽。

她被漂浮在屋內的雪松氣息絲絲縷縷的包圍着。

他們誰也沒有避開視線。

淡淡的冷光灑落在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頰上,忽明忽暗,周鳶似乎從他漆黑的眼眸裏看見了她倒影。

這是周鳶從未有過的感覺。

渾身上下每一處血管都像是被溫水洗過,熱意滾燙蒸騰。

黑夜裏她看不清自己的樣子,但她知道,她的耳根到臉頰全部熱的發燙。

周遭的一切聲音被自動屏蔽,時間一分一秒被拉緩至分外綿長。

一種悄無聲息的暧昧在彼此間蔓延流淌,周鳶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大腦不受控制的亂了思緒。

下一秒要發生什麽?

周鳶不知道。

但她知道,他們已經是法律認可的合法夫妻了。

不論今夜發生什麽,都在情在理,合規合法。

掉落20個紅包~明天上夾子(新書千字榜),所以更新在晚上11點後~再一次感謝寶貝們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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