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5 章

外面的天已經有點泛白了，但風還是很冷。沈允叫了一輛計程車，等到坐了進去，才不知道該先去醫院，還是該先回家好。

見沈允一直不說話，那個司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你到底要去哪？”

沈允看了看手中的紙條，遞給了司機，“去這個醫院。”

司機看了一眼，把紙條還給沈允，開動車子。

大約過半小時，到了醫院門口，給了錢，下了車，就往醫院裏走去。

走到病房門口，剛要進去，就有一個值班護士過來攔着沈允，不讓進去，“對不起先生，現在還沒到探病的時間，您晚點再來好嗎？”

“我只是看看，不吵醒他，行嗎？”

“先生，對不起，真的不行，醫院也有醫院的規矩。”

“小姐，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真的只想看他傷的怎麽樣了，絕對不會吵醒他的，求求你了。”

護士小姐猶豫了一下。

“拜托你了，我真的不會吵醒他的。”

“那好吧，記得別把病人吵醒了，不然我擔當不起的。”

沈允用力地點着頭，“我會的，謝謝你。”

在護士走後，沈允悄悄地開了門。餘傑住的是私人病房，所以只有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一只手上還在打着點滴。

輕輕地走了進去，房間裏似乎開了暖氣，有點微熱的感覺，沈允把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了一旁。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

泛白的天空透露出那麽一點光，讓沈允清楚地看到餘傑現在的樣子。

他的嘴唇都幹裂開來了，顏色很淡。頭發亂亂的散在前額，一臉病泱泱。兩邊的顴骨似乎突顯了出來，看起來像瘦了十幾斤。他皺着眉頭，額頭上滲出了一點汗，似乎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沈允心疼地握住餘傑那只沒有吊點滴的手，餘傑卻因為這點動靜而睜開眼來，目不轉睛地看着沈允。

沈允放開餘傑的手，“我吵醒你了？”

餘傑搖搖頭，“沒有，我沒有睡熟。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餘傑的聲音很虛弱。

“我……我聽同學說的。”

就着一點光亮，沈允看見餘傑的表情有點暗淡下去了。拿了張紙巾擦去餘傑頭上微微滲出的汗，“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啊？”

餘傑笑了一下，“沒什麽的，過兩天就好了。”

“餘傑，你也該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我才不在幾天？都搞成這樣了。”

“沈允，你又像老太婆一樣羅嗦了。”

本來應該反擊餘傑的話，但沈允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餘傑也不再接話，整間病房變得十分沉寂，有點壓抑的感覺。

最後還是沈允開了口，“我把燈開了吧，這樣感覺有點怪怪的。”

剛剛站起身，就被餘傑拉住，“別開，這樣就行了。我喜歡這樣的感覺，暗暗的，很有安全感。”

沈允坐了回去，忍不住說：“餘傑，答應我，別再這樣了，好嗎？”

“別再哪樣？”餘傑看着沈允，眼裏有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

“別再糟蹋自己的身體了。”

餘傑突然笑了出來，“沈允，你今天好乖呢。平時你都是一個拳頭先招呼過的，怎麽？懂得心疼人了？”

“餘傑，我沒跟你開玩笑。”

餘傑這才停止了笑，看了沈允一會，便認真地說：“好，我答應你。”

沈允看了看已經完全亮了的天空，說：“天亮了，我要走了。這次來得比較急，也沒給你帶什麽東西，下次再一起帶過來。”

餘傑拉住已經站起身的沈允，不安地問：“你還會再過來嗎？”

沈允摸了摸餘傑的額頭，發現有點燙，“餘傑，你的頭有點燙，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叫醫生來。”

“不用了，小病而已，沒什麽大問題的。告訴我，你還會再過來嗎？”

“放心吧，我現在先回家，過一會再來看你，好嗎？”沈允感覺自己現在在安慰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帶着愧疚。

“好。”

沈允轉身出去，走到醫院門口，才發現外套落在了裏面，又折過頭回去拿。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有咽嗚聲。連忙打開門，開了燈，黑暗的房間立即變的明亮。沈允的眼睛有點稍稍适應不過來，閉上了眼睛。過了一小會，才睜開眼睛，就看見餘傑蜷縮在床上，肩膀在顫抖。

沈允将餘傑抱在懷裏，輕聲安慰着。餘傑的身體很燙，抖得厲害，在接觸到這個溫暖的懷抱時，才愣愣地擡起來頭看着那個抱着他的人，眼神有點茫然。

沈允按了一下床邊的電鈴，叫了護士過來。

是剛剛那個不讓沈允進來的護士，她責備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叫你別吵醒他的嗎，病人的情緒本來就不是很穩定！”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樣。”

這時，又匆匆進來一個年輕的醫生，他把沈允推到一邊，拿着聽筒在餘傑身上檢查，對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沈允說，“病人沒什麽事，只是情緒有點不穩定，還發着高燒。”說完，又對護士說，“你去拿點退燒藥過來。”

護士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很快就又回來。

醫生給餘傑打了一針，囑咐護士給餘傑喂藥，之後就走了，前後不到半小時。

護士把藥拿了進來，沈允帶着歉意跟她說，“我喂他行嗎？”

護士猶豫地看了沈允一眼，最後還是把藥給了他，再三囑咐，“記住，別刺激病人。”說完也出去了。

餘傑現在還躺在床上。

沈允走過去，坐在床邊。摸着他的額頭，雖然還是很燙，但至少不是很吓人了，“餘傑，你剛剛為什麽哭？”

“沈允，根本就沒有任何同學知道我進醫院。”餘傑沉默了一下，又突然像下定決心一樣緊緊地抓住沈允的手，“現在你卻在這裏出現了，我覺得是我在做夢。你剛剛走了，我就覺得夢碎了，我……我喜歡你……”最後這句話，幾乎是聽不到聲音。

沈允感覺到餘傑的手抖得很厲害。眼前突然掠過沈易全身的傷的模樣，心裏一陣疼痛。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将另外一只手覆蓋了上去，“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餘傑猛地擡起頭，睜大了眼睛，“你一直都知道？”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哪個兄弟會對我那麽好？只是我自己地問題，在心裏掙紮了很久，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所以才一直只把你當做兄弟，其他的，不敢多想。”沈允不自在地撒着謊。

餘傑抓着沈允的手越來越緊，“那你不覺得我是變态嗎？”

沈允揉了揉餘傑的頭發，動作親昵，“如果我覺得你是變态，我還可能當你是兄弟嗎？”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麽不遠離我一點？難道你就不怕我以後都纏着你嗎？”

沈允将餘傑抱在了懷裏，“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很自然，在你面前我也能放開大笑。”

沈允在餘傑身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自己知道在欺騙餘傑，欺騙他最好的兄弟，更知道自己很殘忍。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幫餘傑，還是在害他。

眼前，他可以幸福，可是他知道真相後，會怎麽樣？沈易會怎麽樣？不久前，自己還跟他說“我愛你”，現在卻要告訴自己——我喜歡的是餘傑。

雖然這對誰都不是公平的事，但這世上，又有多少東西是公平的？

沈易可以為了自己去求林恒，餘亦可以為了餘傑的幸福威脅自己。哪一件是公平的？

如果不答應餘亦，沈易他會有危險，餘傑也可能做傻事。只有這一條路了，沈允真的不想沈易再受傷了……

“我想，我也是喜歡你的吧。我們可以試着交往一下的。”

餘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不敢置信地說：“沈允，你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沈易。”

“你給我的感覺，跟沈易給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可是沈易是我的哥哥，我沒辦法接受。”

餘傑聽到了沈允的話後，放松了很多，但語氣裏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沈允，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嗎？”

沈允停頓了一下，才開口，“不是。”

沈允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人将自己圈得更緊了，似乎不願意放開了。摸了摸他的頭，“你現在還在發燒，就別說太多話了。天已經亮了，我要回家了，過一會再來看你。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吃的，你先睡一會，好不好？”

餘傑想了一下，才把手放開，“你還會回來的，對吧？”

“當然。”說完這句話，沈允就扶着餘傑躺到床上，幫他撚好了被子，等到他呼吸開始平穩了，才拿了外套出門。

街上的人已經漸漸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

而沈允覺得，已經看不清自己的方向了。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