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那輛車從轉角拐進去，路燈籠着車身，才隐隐看清那或許不是純黑色。

“人都走這麽遠了還看？”門外傳來人聲。

牧淮輕點幾下屏幕，把手機放進口袋。

“我以為你還要再躲一會。”

尹恩從門後面走進來，纖巧的體态融進通道裏，背對着街道，表情也有點模糊。

“瞪着我做什麽？”牧淮擡起下巴，又輕輕落了下來，“喲，眼睛挺紅，尹總是躲在外面抹眼淚嗎？我打擾到你了？”

“牧淮！”尹恩惱怒地喊一聲，他沒法做到像牧淮那樣坦然說出調侃的話，修養又在上面壓了一頭，讓他就算生氣也是憋在喉嚨裏的。

“你們在一起了？”

牧淮不置可否：“你的助理呢？經紀人同意你出來？”

尹恩：“牧淮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牧淮勾了下唇角，笑了：“說什麽呢？沒事就快回去吧，別讓那位知道你又跟我混在一起。”

尹恩惱道：“你明明看到了我給你發的信息！我們本來就是兄弟，他憑什麽不讓我跟你一塊！”

這樣的話尹恩重複了好幾年，牧淮最初聽到還能有點兒共鳴，後來覺得煩，現在只剩索然無味。他的手擱在兜裏，碰到手機的硬殼。餘易離開的十分鐘，啧，這孩子請假挑的真不是時候。

尹恩：“明天我會找人來接你。”

牧淮自己走個神的功夫，哪裏想到尹恩就說到這裏了。他淡淡地看着面前這個名義上的弟弟，頗覺啼笑皆非。

“我說我明天要去了嗎？”

“媽想見你！”尹恩瞪着他：“你不想見我爸不想見我，總得見一下你媽！”

“我見她為什麽要在你們的家宴上？”牧淮說：“準确來說是你們世家的大型家宴？以什麽樣的身份呢，尹總？”

他特意咬重了那幾個字眼，逼得尹恩面色難堪。牧淮偶爾也覺得很無奈，他貶低自己尹恩不高興，他擡高自己，尹恩也要不爽。

牧淮往尹恩身後看，天黑得不行，錯落的燈光照在門上。尹恩很謹慎地擋住半邊門，臉上還挂着口罩。

他不免想起Demons剛成立那個時候。

組合成立以前公司裏有很多練習生，來的來，走的走，後來一同去了選秀節目。那會來做練習生的小孩是真的年紀小，其中處在叛逆期偷跑過來的小少爺就有不少，當然也有一些特別窮的，另尋捷徑才來做練習生，期盼着一飛沖天的。

牧淮屬于中間那一批，他沒窮到可憐巴巴的地步，但是在少爺堆面前可能挺寒酸的。

牧淮爸媽離婚那年牧淮被留在他爸家，同年陳慧嫁給了尹家那位，從此做她的富太太。尹家人多口雜，陳慧剛嫁過去那幾年也沒敢說出牧淮的存在，牧淮真正出現在尹家人的視線中是在他和尹恩已經成團之後。

牧淮他爸去世的時候給他留了存折，說是陳慧這幾年給他彙的生活費，讓牧淮有機會把這筆錢還回去。存折現在還留在牧淮的櫃子裏，沒還也沒動過。他和陳慧一直是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如果不是尹恩從中攪合，或許永遠也不會見面的那一種。

“當然是以我哥的身份！”尹恩重複道，跟幾年前那個小孩一摸一樣。

尹恩發瘋地要回這個哥哥，說出去也讓人很感動，至少尹家上下都很感動，也因為這樣更厭惡牧淮。

“行了，明天我自己過去。”牧淮不耐煩道，他拿出手機看了看，牧西和藍莎今天會過來找他，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怎麽還沒到。

通道延伸到裏面接到內場，工作人員随時會出來，牧淮不想跟尹恩聊太久。

見牧淮終于答應，尹恩松了口氣。他說這次宴會大家都回來，他一定會把牧淮介紹給所有人。

牧淮說：“倒也不用。”

把他介紹出去幹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媽早年攀龍附鳳，抛棄原配丈夫和兒子嫁入豪門？

陳慧現在已經在尹家坐穩，有尹恩這個兒子別人也不敢動她。但早年風流往事總歸讓人背後議論頗多。

陳慧畢竟是離婚之後才嫁給尹家的，尹恩堅信母親的人品沒有問題，況且陳慧說了，她每年都有給牧淮打生活費。

大部分人更認同陳慧不好的說法。

牧淮不做評價，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比如尹恩在陳慧進尹家沒多久就出生了，那年牧淮才三歲。他沒法改變陳慧是他母親的事，也不想站在任何立場上去指責誰。誰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陳慧只是選擇不做他的母親罷了。

牧淮要走，尹恩一着急，往前抓住牧淮的手。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牧淮掙出手，站到後面淡淡地望着尹恩。

牧淮脫了隊服之後穿着很随性，而尹恩西裝革履，舉止投足都脫不了驕矜。尹恩融不入Demons真的不怪其他隊員，這個孩子從來不肯放下較傲真正地跟大家玩到一塊。

尹恩憋紅了臉，一句話說不出來。

牧淮倒是好整以暇：“因為你曾經在宿舍想強吻你哥？”

說到這牧淮真的有點好奇尹家的米飯長什麽樣，能養出尹恩這麽個矛盾體。最初來的時候五個人裏邊就牧淮的着裝最節儉，尹恩傲的不行，就差往他面前擺一個碗賞他兩塊錢，排練的時候都不肯跟他站到一塊去。

脫敏訓練牧淮和尹恩排到一組，要他兩貼的很近，尹恩回宿舍以後把自己洗脫了好幾層皮。

這麽一想牧淮覺得餘易的小潔癖簡直不要太可愛。

最後大半夜跑到他房間說要告白的也是尹恩，雖然他跑錯到餘鷹那邊去了。

“我才沒有！”尹恩說。他有那個膽子強吻牧淮哪還會憋屈到每次找牧淮都只能偷偷摸摸地蹲守。

牧淮點頭：“那就好。”

這一次另一端當真有人過來。牧淮和尹恩說話聲音本來也不大，一起轉頭看過去，默不作聲地各自遠離了一步。

來的是藍莎和牧西，問過工作人員之後招過來的，牧淮莫名松了一口氣。

“确定明天要去參加宴會了？”藍莎晚上又敲了牧淮的門。

牧淮滿臉無奈：“不然我們出來幹嘛？”

節目組那邊還以為牧淮這個戰隊贏了一局就飄了，打完一場比賽基地裏居然就剩下五六個人，那五六個人索性待着也無聊，組隊出去玩，所以整個小區五棟別墅，這一棟特立獨行，一整晚沒人。

藍莎大致了解牧淮的情況，她得為牧淮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好完全的準備。所以藍莎一直也只是讓牧淮跟尹恩在面上過得去，私底下最好還是減少交集。牧淮一直以來也做的挺好的，他向來對尹恩退避三舍。

“為什麽？”藍莎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想要見陳女士？我可以另外幫你約時間的。七號這場不過是打着家宴名義的大型宴會，哪裏有那麽多家人一起開家宴的？”

“我聽說很多集團董事都把自家小輩喊了回去，這意味着什麽？現在年輕人不都流行自由戀愛嗎？他們等于辦了一場大型聯姻，讓小輩在他們願意結交的圈子裏自由戀愛……尹恩是不懂還是怎麽樣？非得把你喊回去？”

牧淮面不改色：“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藍莎皺眉。

若非确認牧淮和尹恩之間确實有血緣關系，就這兩人相處的态度，藍莎都要懷疑是哪對苦命鴛鴦。

“不知道。”

牧淮在玩手機，一心二用，神色鎮定。藍莎狐疑地收回目光，突然迅速閃到牧淮身後。

“哎。”牧淮眼疾手快把手機翻了個面息屏蓋住，“莎姐，我們這麽熟，別這麽玩。”

藍莎凝眉：“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牧淮一笑：“沒有。”

藍莎：“你們戰隊的小孩？”

牧淮突然饒有興趣：“你看上哪個了？”

藍莎：“牧淮！”

牧淮：“在。”

“真的沒談戀愛？”

“真的沒。”

“炮友呢？”

牧淮往後一躺，張揚的眼眸直溜溜地望着藍莎。

“姐，你怎麽那麽敏感？”

藍莎一頓，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推了推眼鏡。

也對，她為什麽這麽敏感？藍莎緩緩吐了一口氣。牧淮雖然渣但渣的還挺坦蕩蕩，他很有分寸一個人，從來都是踩着邊界沒有越過去。藍莎覺得自己多慮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情況牧淮會告訴自己的。

這麽想着藍莎勉強寬心，又把話題重歸家宴上面。牧淮頂級流量不是開玩笑的，估計車子剛到宴會門口，消息就要傳遍大街小巷，藍莎得為了他把他所有的行頭準備好。再者那個圈子裏很多世家大族，對當今娛樂狀态一知半解的，大多瞧不起流量偶像的存在，藍莎怕牧淮受委屈。

況且還是頂着尹夫人和前夫的兒子這一層身份去的。

藍莎出去之後屋裏重歸平靜，便宜侄子在隔壁床上，聽他們聊天的過程中已經和周公約會了好幾輪。

牧淮把燈擰暗，從櫃子裏摸了包煙去陽臺。

煙霧缭繞的，牧淮借此舒緩紊亂的心緒。他沒開陽臺燈，手機屏幕在夜裏發着瑩瑩的光。是短信聊天界面，對面也不是藍莎想的幽會對象，頂上是一個陌生號碼。

尹恩沒有那麽大的魅力，幾句撒潑的話就想說服他是不可能的。

[小淮，媽想見你。]

牧淮早一天就把這句話背熟了。說來可悲，他和陳慧女士寥寥無幾的幾次見面全是托了尹恩的福，正常的話沒能說上幾句，不是他和尹恩吵就是他看尹恩和陳慧吵。

這是陳慧第一次主動找他。

後面附着宴會舉辦的地點和時間，牧淮收到那天一直沒有回，今天尹恩走了之後他才重新翻出這個界面。

男人背靠着欄杆，叼着煙，筆挺的身姿沖淡了幾分痞态。

手機“叮”一聲直接把牧淮飄忽的神給拽了回來，手一抖點了下方綠色按鈕。餘易兩字方映入眼底。

牧淮：“……”

半夜兩點鐘，他們魚哥給他打視頻通話？

牧淮鬼使神差地把煙拿下來，一時間來不及藏，轉身倒插在盆栽裏。

半張清隽的臉出現在屏幕裏，餘易剛洗過澡，趴在枕頭上垂眸看屏幕，他穿無袖背心，胳膊上的肌肉仿佛貼在屏幕上。

牧淮心裏抽氣：“餘易你什麽居心？”

餘易沒聽懂，他挪了一下位置，目光狐疑：“……淮爺，你頭頂好像冒煙了？”

牧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