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牧淮用一根手指頭擋住鏡頭，面無表情地抽出煙抵在陽臺邊緣滅了，随手扔到陽臺的垃圾桶裏。餘易短暫的錯愕以後仿佛隔着網線嗅到了這股煙味，問牧淮是不是在抽煙。
“……你抽煙躲着我幹嘛？”餘易莫名其妙道。
牧淮才不會明目張膽地告訴他因為自己潛意識裏還把他當作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他不想帶壞小孩。
“是不是睡不着，怎麽突然打電話？”牧淮調了一下角度，才把鏡頭對着自己的臉。
“睡不着。”餘易應了聲，道：“你請假了？有工作？”
雖然牧淮這邊暗的只剩下手機屏幕照亮的牧淮的臉，餘易還是從牧淮挪動的盆栽和那邊明顯不在房間裏的聲音判斷出牧淮在外面。
牧淮啊了聲，笑道：“就請假一天。魚哥是小朋友嗎？要淮爺哄你睡覺嗎？我出場費很貴的……”
“多貴？”
牧淮：“一般人都買不起，看在你帥的份上給你打個折……”
餘易直覺牧淮下面那句肯定不是什麽正經的話，趕緊咳了聲轉移話題：“這麽晚了你怎麽跑到陽臺抽煙……”
餘易聲音一頓，突然意識到什麽：“你房間裏有人？”
牧淮：“……”
餘易敏感的有點兒過分，牧淮聽出他話尾徒然升調的不冷靜，低下頭忍俊不禁。
“牧西睡了。”牧淮說，“要不要給魚哥轉播？”
牧西，淮爺家那個親戚小助理。
餘易瞬間冷靜：“不用了。”
天南地北扯了半個鐘，挂完電話牧淮困得不行，倒頭就睡，一整夜無夢。
第二天降了點溫，空氣涼涼的。
世族家宴地點在大院裏別墅，別墅外全是價位不低于七位數的車子。
牧西有點緊張，手上拽了好幾張紙巾擦手汗。藍莎稍微淡定一點，但從她頻頻看手機的動作能感覺到藍莎也沒輕松到哪去。
事實上這場宴會規模說大也不大，牧淮走到頂流圈以後藍莎和牧西帶着他比這更高檔的場合不知道去過多少回。這次緊張完全是為了那位傳說中的尹夫人。
牧西見自己爹媽都沒這麽緊張過。
表叔以前每次被自己的笨手笨腳氣個半死都會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早把自己拍到牆上扣都扣不下來。
牧西能理解牧淮不把表哥表嫂一家當親人，也很感動牧淮把自己當親人，唯一這個詞給了他莫大的責任感。
小時候偶爾聽說牧淮，聽到的版本也是，他爸是個不成器的，他媽早就跟別的男人跑了。反正無論這個媽是死是活這麽多年來沒在他們牧家村出現過是真的，牧西潛意識裏一直當她死了……
原來這個媽活得離他們還挺近的。
牧西瘋狂糾結自己待會見到陳慧是喊尹夫人還是喊舅奶奶。
“喊尹夫人。”牧淮瞥了便宜侄子一眼，“他們早就離婚了。”
傻侄子念叨出聲了都沒發現。
“哦。”牧西尴尬得無地自容。
全車最放松的人是牧淮，他在把玩手裏的存折。
牧西看了好久，羨慕地想，是不是有錢人都喜歡沒事把玩存折。
車駛入別墅範圍之後就有人過來引着他們去停車位，傭人畢恭畢敬地等在外面。這邊燈火通明的府邸，拘謹又榮華，布置和裝橫在老一輩的嚴謹之外偷偷摸摸地加了一點年輕人更熱衷的當代潮流，由此就可以判斷出裏面的宴會到底融了幾個輩分的人。
“小淮。”藍莎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跟後座的牧淮說：“可以跟我說你是什麽打算嗎？”
世家族裏的宴會，牧淮來的名不正言不順的。陳慧或許是出于對長子的歉疚感，想給牧淮開後門，好讓他結實更多世家子弟。比起市面上很多漂浮的豪門，這一趟都是很早的時代就強起來根紮得深紮得穩的世家，關系盤根錯雜，結實一個兩個都想鍍上一兩層古老的貴族味。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藍莎擔心是尹家有意把牧淮接進去。畢竟是主母的兒子，其他人也不是不知道，一直晾着牧淮顯得他們多小肚雞腸似的。
問題就出在這，世家宗族親戚多，祖輩長壽，祖訓刻板。就說一個圈子一個文化，偶像明星在外面多顯擺在這邊就有多不受待見，要不尹恩解散之後為什麽那麽早回去接手家族産業。
“沒什麽打算。”牧淮把存折放進西裝內襯的口袋中，勾起唇角：“我和陳慧說幾句話就走了。”
早就跟藍莎說過不會待太久，沒必要準備那麽多東西。藍莎還給準備了一個座位的禮物。自己身上這套西裝也由常穿的風格換得規矩嚴謹，只在領口袖口等不起眼的地方動了點兒小手腳，讓他把時尚和嚴肅同時給帶上了。
牧淮心說沒必要。
藍莎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記者根本進不來這邊，但她仍然很擔心。
“我的淮爺你不會真當世家裏沒有小朋友了？他們裏面又不禁止帶手機，萬一哪個不懂事把你拍了放到網上去，閑話有夠說的。”
牧淮懶洋洋應了聲。
車位停好，外面過來了傭人幫忙開車門，他們沒再聊下去。
晚來的人從牧淮身邊經過還會好奇的多看幾眼。對目光甚至攝像頭都習以為常的牧大明星一路被引着進了內廳都習以為常很自在，反正被拍一下兩下也丢不了飯碗，淮爺人帥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超級自信。
內廳外廳都擺滿了桌椅，外圍是流水席，裏面都是大圓桌，還用紅布搭了小型舞臺，有四個穿禮服的圍在臺下，手裏拿着稿子，在擺弄電腦，估計是主持人。
花園外面熱烈一點，搭了不少桌子，很多氣球和酒水，像小型派對。可以預料到開始之後老年人玩老年人的，年輕人玩年輕人的狀态。
好大型的家宴。牧淮心想，到時候哪些是真親戚哪些是假親戚他們真的分得清楚嗎？
已經來了不少人，年紀小的到處跑，真正落座的有一些顯而易見的老者，他們的桌位前面還會放一個小小的立牌。
立牌起初是怕一些老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怕小輩問好找不到人，後來幹脆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名字立牌，旁邊刻上自己家族的符號，每回參加這種宴會他們就會帶上這個小牌子，各種款式的都有，小孩子就穿根繩子給他們挂在脖子上。
牧淮沒有要問安的長輩，也沒有要打招呼的朋友，他在這裏本來就只是個客人。來了這地方反而顯得自己孤獨感很強。牧淮找了一圈，沒看到陳慧，倒是在一張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藍莎也看到了：“小淮……”
這一桌是尹家的其中一張，牧淮那張是鑲金镂空的，名字後面跟着尹家的字符，象征着這個人是尹家的。牧淮左邊位置的是尹恩，右邊位置的是陳慧，陳慧旁邊是那位尹先生，之後依次下去是跟他們家關系很近的叔伯一輩。
“別看了，我們先到邊上去。很多人注意到你了。”藍莎小聲說。
牧西聞聲擋在了牧淮身側。
這個牌子實在太新奇了，牧淮面上帶着笑，眼神是詭異的。被藍莎和牧西提醒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張桌子。
還有很多座位是沒有立牌的，供他們帶回來的朋友或者別的什麽夥伴坐，比較自由。牧淮和藍莎幾個人走累了，随便找了個位置休息，無視背後摻雜各種情緒的目光。
這邊有一塊簾子遮着，不是一開始就注意到牧淮的人後面進來的一般看不到這邊。
牧淮垂眸自己玩自己的，宴會快開始才接到陳慧的電話。
號碼是陳慧的，聲音是尹恩的。
尹恩問：“哥，你到了嗎？”
聽上去挺乖的，就是牧淮看過桌子上那張立牌之後更反感這個稱呼了。
牧淮：“你媽到了嗎？”
“她也是你媽媽！”尹恩忍不住強調。
牧淮聲音不大不小，藍莎看着不在意，其實耳朵都貼了過來。
牧淮懶得跟他争：“那你們到了嗎？”
那一頭腳步聲和人聲都有點亂，牧淮隐隐約約聽到一點音樂聲，跟這邊的正好重合到一塊。所以不等尹恩回答，他又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不由分說挂了電話，沒有給尹恩再問的機會。
從這邊稍稍探出頭，正好看到傭人把尹家人帶到那個座位，一圈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年輕的那個男人把挽着自己的女人送到她的位置裏。
陳慧這麽多年來保養得當，四十多歲看上去像三十出頭，很精致典雅的形象。她和尹恩中間隔了一個位置。牧淮看到他們兩頭挨在一起說了幾句話，尹恩就起來四處找人。
“他肯定能找到你。”藍莎摸不透牧淮的想法，越漸無奈。
牧西從甜品那邊帶了兩塊蛋糕過來，牧淮幫着推到藍莎跟前，笑着沒吭聲。
牧淮在聽簾子旁邊另一桌年輕人聊天，那一桌都是世家小姐們帶過來的，有些還在讀大學，有些剛開始工作。
“我跟林靜過來的，她待會應該就過來了……”
“他說家宴很無聊，我們待會吃一點東西就行了，可以到花園裏面喝酒。”
“其實我爸媽也過來了，是陳總的朋友。”
“知道為什麽他們每次家宴都定在這個地方嗎？”
“這是餘家的地産吧？我聽說餘家大女兒可漂亮了！”
他就是聽到那個字才開始聽了幾句。
餘易剛發了條信息，問他工作結束了沒什麽時候休息。牧淮覺得就是最近餘易發信息的頻率太高了，才導致他聽到相關的字眼都忍不住多聽幾句。
牧牧：怎麽這麽關心我？
隔壁桌還在聊，他們口中的那幾位世家朋友也拉了椅子過來。
“餘家當然厲害，我爸說他家有兩個兒子，不過這次好像也就來了一個？”說話的是個女孩。
“什麽叫也就，以前都沒有來的！”
“來了你敢勾搭嗎？結婚之後頭頂事事有個弟控姐姐盯着，惹不起惹不起！”
藍莎也在小聲跟牧西讨論：“別笑，這不是比圈裏那些單純很多嗎？多可愛？”
牧淮瞥了眼藍莎，又垂下眸。
餘易：他們很關心，貍貓在群裏問牧經理會不會為了其他工作抛棄我們。
牧牧：？？
牧牧：他這麽問對得起我給他倒的檸檬水嗎？
餘易：他說你不在對面林經理天天過來敲門。
戰隊的群聊他們兩個都在裏面，牧淮匆匆切過去看了一眼，回。
牧牧：他們還問小隊長打算什麽時候回去，你怎麽不吭聲？
牧牧：隊長早點回基地吧。
牧牧：貍貓他們很想你。
牧淮發完正好聽到藍莎跟牧西科普弟控的事，牧淮就跟牧西說，“你談戀愛的時候別找個有妹控哥哥的女朋友就是了。”
“我知道我知道。”牧西說：“那我也希望未來嬸嬸沒有個妹控哥哥。”
牧西看上去對未來嬸嬸很憧憬，牧淮和藍莎對望一眼，又雙雙移開視線嘆了口氣。妹控不好說，別弟控兄控就行。
牧淮突然想起那天來接餘易的女人，在車裏看不清，頭發很長，可能也很漂亮，畢竟餘易那麽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弟控。
手機震了一下。
餘易：那你呢？
貍貓他們很想你。
那你呢？
牧淮喉嚨發緊，鬼使神差地摁熄了屏幕，若無其事地扭頭看藍莎和牧西說話。手機就擱在手心，他過一會就做賊似的摁亮屏幕看一眼，但就是沒有回。
“尹恩過來了。”藍莎皺眉說。
話音剛落藍莎已經起身，牧西摸不着頭腦也跟着起來。牧淮順勢擡頭，看到踩着高跟卷了頭發的女人在尹恩的陪同下往這邊走。女人的眉眼如月，長相張揚氣質溫和，稍帶娴靜的美。
一大半人的目光都看過來了。
牧淮這張臉街邊gg牌上應得大大的，沒幾個人不認識。有看過尹家桌子立牌的人，也有隐約知道一點尹家八卦的人，通通竊竊私語。
牧淮和陳慧隔空對視，嘴角習慣性牽着，垂眸點開屏幕。
他想做點別的什麽事，但具體什麽事也不知道。屏幕點開來正好是和餘易的聊天界面，牧淮牛頭不及馬尾地回了一句。
牧牧：困了，想睡覺。
餘易很快甩了六個點過來。牧淮又擡起眼皮瞥了眼四周，暗暗吐了一濁氣。
牧牧：我是說我也很想你。
與此同時，餘易接着六個點下面也回複了一條。
餘易：哦，睡吧。
貍貓他們很想你。
那你呢？
困了，想睡覺。
我是說我也很想你。
哦，睡吧。
牧淮：“……”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