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再無語暫時也沒法補救，牧淮摁滅屏幕，站起身伸出手。

牧淮：“你好。”

牧西：“……”

尹恩：“……”

牧淮笑容恰到好處，禮儀也很到位，拿出了頂流的修養，禮貌有餘卻顯得過于疏離。

畢竟面前這個人是他的親媽。

藍莎反而點了點頭，她望着尹夫人的目光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對于一個對自己親兒子了解程度尚且不如任何一個別人的人，藍莎确實不知道該拿出一個什麽樣的态度。

陳慧的打量中多是新奇，對牧淮客氣而疏離的态度沒有半分不适。尹恩已經高高皺起了眉，嘴唇一動就要說這是你媽之類的話。

陳慧沒給他說出口的機會，她伸出手握住牧淮的，笑道：“你好，我是你媽媽，陳慧。”

沒有比這更詭異的局面了。

周圍的細聲碎語完全蓋不住，藍莎往牧淮身邊擋了一步，凝視着陳慧。但凡陳慧有任何一句對牧淮不利的話她就會立刻帶牧淮離開這裏。

牧淮臉側的肌肉不着痕跡地動了下，兩人的手虛虛握了一下就松開。

陳慧的眉眼跟牧淮有一點兒像，牧淮更多像他那位早早去世的父親，父親是個極度帥氣的人，要不陳慧當年也不會看上他。相比之下尹恩跟陳慧相似的地方更多，偏巧避開了和牧淮很像的眉眼，鼻梁以及臉型，是個英俊紳士的大男孩。

可惜性格完全不像。

牧淮看得出陳慧面對他的時候并沒有負擔感，藏在娴靜的氣質下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從未照看過的兒子。

牧淮來時捧着一顆陳年赤子心，這會仿佛被拽緊又松開，漂浮在某種液體中，然後落到了實處。這樣也好。他覺得自己是松了一口氣的，面對一個有點關系的陌生人總比面對一多年未見的母親來的更輕松。

所以陳慧只是一個陌生人，這個女人渣的理直氣壯，對男人渣，對兒子也渣，從這一點來看牧淮和她再相似不過。

“你的座位在我的旁邊。”陳慧猜牧淮不喜歡媽媽這個稱呼，她也不勉強，只是說：“我和小恩的中間，要跟我們過去嗎？”

尹恩不滿陳慧用這種語氣跟牧淮說話，但一時無計可施。周圍都在看他們尹家的笑話，其他親戚也不可能過來帶牧淮過去，尹恩只求牧淮都來了這個地方，可以不要在玩他出其不意的那一套。

“我還是坐這邊吧。”牧淮漫不經心笑了笑：“你結束了再找我，我可以再等二十分鐘。”

尹恩惱了，壓低聲道：“什麽二十分鐘，這邊是客人的位置！那邊準備了你的位置！牧淮你別鬧好不好！”

陳慧握着尹恩的手：“小恩。媽媽跟你說過不要這麽急躁。”她說完又對牧淮說：“沒事的，客人也可以坐在那邊，你不樂意以我兒子的身份我可以說你是我的貴賓，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是嗎？

藍莎看着這位漂亮的女士不屑地想，她早在進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些世家大族的規矩，也大致知道這場家宴的私密性。可是陳慧能攔得住別人在她面前說三道四，能擋得住別人在背後議論牧淮嗎？等宴會結束，指不定那邊又會流傳出跟牧淮生母有關的消息。

見牧淮不答，好像在思考。

陳慧又說：“不會太久，餘家阿祖說完就到尹家阿祖了，吃兩口飯的功夫，我就帶你離開。”

這話說的有點親昵，像哄小孩。牧淮把嘲弄地意味藏在眼底，淡淡瞥了一圈周圍看笑話的人。他們分明都在嘲笑這位尹家主母，陳慧卻渾然不在意似的，只有尹恩敏感些，時不時瞪周圍一圈，讓四面八方的人如無其事地挪開視線。

牧淮覺得陳慧這個人着實讓人捉摸不透，她分明知道牧淮出現在這對她不利，偏生還要把牧淮約到這裏來。

牧淮說：“好吧。”

藍莎頓時緊張地拽住他。

“你們先在這邊等我。”牧淮說：“我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對吧？”

他最後一句是問陳慧的，陳慧點點頭：“不會很久。”

藍莎跟牧西一臉賣小孩的表情，看得尹恩莫名暢快。尹恩此刻非常慶幸把陳慧一塊喊過來，要不然牧淮肯定不會過去。

或許牧淮自己都沒發現，每次尹恩把陳慧搬出來的時候牧淮的态度會下意識讓步很多。

尹恩直接把這當成了牧淮的把柄。

尹家這對母子過去一趟帶回來一個高挑出衆的人，這人優雅地跟在座的長輩點點頭，動作自然卻不容置疑地拎起桌上的立牌放進了尹恩胸前的口袋。

“幸會，我是陳慧女士的客人，尹恩的前隊友，牧淮。”

放屁。

這一桌本來只有四個小輩，尹恩是一個，尹恩的兩個堂兄，還有一個堂妹。除此之外全是萃樂好幾層人皮的人精，對牧淮的鬼話不屑一顧。

跟誰不認識他似的。

牧淮可以完全不認識這一桌的人，這一桌的人卻全都認識他。在家宴的桌子上加一個位置又不是小事，早在開始之前他們就知道這個地方會多一個人。

在老一輩眼裏，牧淮是個戲子，尹家目前的主家夫人和前夫的兒子。再婚的人不少，這不稀罕。稀罕的是主家夫人現在才把他弄回來。

年輕一輩就記得這是個大明星，雖然尹恩也是個大明星，可他們和尹恩相處的時間長，那種對明星的距離感淡了很多。牧淮不一樣。聽說他是尹恩同母異父的兄長之後他們的八卦之心就沒有停下來過。

八卦的目光還會頻頻投到尹恩的父親身上，那是位業界精英，如今也四十奔五，一個成功人士，如果牧淮跟着陳慧回尹家，尹父就是他的後爸，四舍五入他們跟這位大明星也有了一點兒親戚關系。

尹父對牧淮的态度還算友好，率先跟牧淮握手的也是他，他眼鏡後面的眼睛仿佛要穿透牧淮的靈魂看破這個人。牧淮八風不動，給足了陳慧面子。

“哥。”尹恩拿着立牌想給回他。

牧淮說：“別整這些有的沒的。”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這桌人周圍的都可以聽得到，面上青白一片。

尹恩鬧着要把牧淮帶回來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個立牌做完都是大家默許的，現在所有人都在尹恩的大鬧之下同意讓這個人回來了，牧淮現在也坐在這裏了，但從坐下來開始之後每一句仿佛都在跟他們撇清關系。

這讓打一開始抱着施舍态度的衆人面上挂不住，分明自己是給予的那個人，怎麽好像尹家這個身份還給牧淮蒙羞似的。

衆人不好對外人直接發火，指責的目光落在尹恩和陳慧身上。

沒看到別人都在笑他們家接了個外人進來嗎？

然而陳慧仿佛看不到，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尹恩完全沒在意這些人的視線，他從小到大就傲的不行，本來對這群親戚的态度也沒有很好過。

尹恩把刻着牧淮名字的立牌左翻右翻，委屈道：“你是不喜歡镂空還是不喜歡金邊？還是這個字體不好看？”

衆人無語，人家明明是純粹不喜歡這個牌子。

“我用你的簽名那個字體重新做一個好嗎？”尹恩說着手突然拽着牧淮的袖子小幅度地晃了晃：“材料你挑好不好？”

牧淮皺眉。座位挨得很近他沒法完全避開尹恩的接觸，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揍人，就說了一句我不需要。

眼看小兒子撒嬌要打冷場，目睹一切的陳慧突然插嘴：“小恩別鬧小淮了，主持人上臺了，你餘阿祖馬上也要講話了，安靜點。”

尹恩這才沒繼續胡攪蠻纏，但手還輕輕搭着牧淮。

牧淮有點無語。

菜品一個個端上來，本來在席間走動的人也粉紛找了位置坐下來，門口登記的人抱着本子進來了，也找了位置坐下來，看來該來的人都來了。

主持人走上臺，烏壓壓的內廳突然就安靜了很多，只聽到年輕人那邊小小聲的嬉笑，但很快也淡了下去。

牧淮還是聽到了一兩句。

“餘檬怎麽上臺了？”

“餘家人當主持啊？”

那位傳說中餘家的大女兒蹬着高跟鞋上臺。

尹家的桌子位置偏前，能看清主持人的臉，距離還挺近。牧淮無事可做，也跟着打量了一眼，上去了兩位主持，一男一女，女人穿着高跟鞋快跟男主持一樣高，氣質直接蓋過男主持，很漂亮。

牧淮眨眨眼，覺得女主持有點眼熟。他确認自己沒見過這個人，只是單純覺得不那麽眼生。

女主持的聲音也很脆，說兩句話就挺三秒，她一停下面就鼓掌，無論長輩還是晚輩都對她投入極其多的關注。

尹恩小聲跟牧淮說：“這是餘家主家的女兒。今天來的最值得結交的就是餘家人，大家都盯着他們家的。漂亮嗎？餘家主家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以前都沒有露面過，聽說今天來了一個。餘檬隔年來一次，她爸媽都是商業泰鬥，她自己另外注冊公司白手起家，做ADS的團隊就是她公司名下的。”

牧淮幅度很輕地點了一下頭，有點想笑。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是他一個偶像明星，不過偶然參加了一檔游戲綜藝罷了，尹恩該不會認為他對ADS有什麽特殊情感吧？

好吧稍微特殊一點的情感也是出于這是小主播開直播玩的次數最多的游戲。

想到這牧淮突然恍然知道為什麽老看女主持人有點眼熟了，這位女主持拿着稿站在旁邊不說話的模樣有那麽一點兒像他們的小隊長。

他入座的時候手機随手放進了口袋，西裝褲子緊，手機貼着大腿震了好幾下，可能是餘易回的。想起那幾條詭異的對話，牧淮有心想看看小隊長又給他回了什麽東西。

往常撩撥一下就容易紅耳朵的小孩收到直白的話又會是什麽表情。

主持人說完開場白就去請餘阿祖上來說話，就跟陳慧預料的那樣。據說餘阿祖今年九十多歲了，在臺上是個小個子的老頭，笑得還挺精神。

牧淮沒怎麽注意聽他說了什麽，女主持人扶着餘阿祖下去之後就換了一位女主持上來。說是尹家的姑娘。

牧淮對尹家人都沒興趣，對姓餘的卻莫名都有一點兒好感。況且餘阿祖老小孩老小孩，莫名有點可愛，跟餘檬在一塊像巨人國和小人國的兩個人，他忍不住追着這兩人看了過去。

餘家足足有六桌人，餘阿祖和餘檬都在第一桌主位。餘阿祖一下來這一桌就很多人圍上去扶他，其中有個年輕男生，直接從餘檬的手裏接過老人，抱着他就放上了位置，模樣很是親昵。

餘檬扶着男生的肩膀，彎腰換了雙鞋，身高頓時矮下去很多。男生把餘檬送回她的位置，起身的時候淡漠地往周圍看了一圈，接到很多投向他的視線。

也可能是因為尹家人在臺上發表感言的緣故，男生往這邊看了過來。定在牧淮身上停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

牧淮垂眸吃東西，連尹恩什麽時候給他剝了蝦放過來都沒注意到。

他的腦中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無懈可擊的微笑差點沒繃住……

誰能告訴他，他們那位平時還要靠直播賺零花錢的小隊長為什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