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因為惦記着早上的潛水,餘霄幾乎沒怎麽睡,一大早沖了個澡,就拉門出來。他就要摁應澤門鈴,手剛擡起,門已拉開,餘霄手差點沒戳到應澤臉上。

應澤的目光落在他眼睛下面的兩片青痕,“不會因為潛水,興奮得一晚上沒睡。”

“沒有。”餘霄硬硬地否認。

司機承着應澤、餘霄以及程溪施雲閑幾人,到達潛水地點,然後上了游船。

游船開出一段距離,工作人員拿來潛水服,讓他們換上。

這套潛水服比陳海樓那兒的不是一個級別。專業工作人員為餘霄作着指導,看着他換好潛水服。應澤也已穿好了潛水服出來。

他手裏拿着潛水面鏡:“跟着我,別亂跑。”

“嗯。”餘霄興奮地應了聲。

應澤唇角微彎,難得的解釋,“離珊瑚礁旁邊有藍洞。不過,有點距離。你別仗着水性好亂跑就不會有危險。”

藍洞對餘霄并不陌生。藍洞是海裏的深坑,連接更為深邃的海磁隧道。有很多鲛人現在依然生活在深洞底下。但人類對藍洞的探知并不多,太危險,太深。往往只是淺嘗辄止。

餘霄跟着應澤躍入海底。向下不到幾米就是珊瑚叢。大大小小的小醜魚,在他們身邊浮動。但餘霄大半的意識卻落在應澤身上,他第一次看應澤潛水。

應澤的水性好到讓餘霄驚異,在水底對身體的控制絲毫不比他差。

他是條魚,而應澤只是個人類。

應澤回過頭來看他一眼,指着就在他指尖游來游去的小醜魚。

如果能說話,他肯定要說:老看我幹什麽?我比小醜魚還好看嗎。

餘霄也明白應澤的意思,就見一群紅的,藍的,條紋的魚群在應澤身邊游來游去,十分可愛。

餘霄手一伸,劃到應澤面前,他本意是要吓應澤一跳,但應澤帶着手套的手卻伸出來,扣住了他的手指,帶着他向前滑動。

如果在陸地,這個牽手的動作,肯定會讓餘霄覺得震驚與臉紅,但在水裏的感覺完全不同,像是到了一個不真實的世界。那些規則可以無視與打破,餘霄反手也扣住應澤的手指。

餘霄開啓了新的樂趣,整個人被應澤牽着,圍着珊瑚礁轉。珊瑚礁面積很大,如同海底叢林,無着無數的探險,兩人在裏面都有些興致昂然。

遇到複雜的地形,應澤會松開餘霄的手一會兒,會換一種方式,手在他腰上輕輕一扶,或是拉着他的胳膊,帶餘霄到另一個方向。等到環境開闊時,應澤會再次握住餘霄的手,向他推薦海底他認為最好看的美景。

餘霄不知道看過多少珊瑚礁,比這大的,深的,形态好的也不少,但詭異的是,他居然和應澤一樣,覺得是有生以來,看到的最漂亮的珊瑚礁。

氧氣瓶的時間大約能持續不到一個小時,應澤一直在注意時間,五十分鐘一晃過去。

應澤松開了餘霄的手,向他指了指手上的時間。

鲛人餘霄而言,背後的氧氣瓶只是個擺設,但應澤是人類,他也不能繼續呆下去。

應澤豎起拇指,指了指上面,意味着要帶餘霄上去。餘霄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東西從餘霄的眼前飄過,綠綠的如同一團水澡。是一只耳朵形狀。

海耳朵?雖然他只看過陳海樓給他畫的草圖,但餘霄卻十分篤定這就是他要找的治療應澤腿部的神藥。

餘霄幾乎想都沒想,他的身體已過去了。

從陳海樓那裏回來。他和陳冬在深夜的港口,不知道唱了多少次歌,就是為了引海耳朵出來,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居然不經意地這裏現身了。陳海樓說的沒錯,這東西經常出現在淺海。

海耳朵如同飄飄蕩蕩的一朵花,餘霄跟着滑了過去。海耳朵快,餘霄也不慢,在海底一追一逐。

看着那個綠茵茵的東西就要抓到手裏,但餘霄的手指尖剛一碰到,海耳朵一下子又滑了出去。

餘霄也身體跟着滑。他有些着急,對這個東西,他是勢在必得。

他不相信一個鲛人,抓不住一個海底生物。

不知何時,光線越來越暗,等餘霄意識到時,海底忽然全黑下來。

餘霄愣了,這裏是深海。如同黑洞,光線絲毫不能從這裏逃脫。餘霄心裏莫名地想到什麽。有些不安地晃了晃雙腿。

但海耳朵的綠光卻在眼前忽地一閃,餘霄一咬牙,又追了上去。

黑沉沉中,不知道追了多久,周圍的環境又是一變,一股力量拉着他往下沉。

餘霄醒悟,自己這是到了藍洞。

餘霄咽了咽口水,身體有些軟。海耳朵不停往下沉,他跟着下沉。他本來就來自深海,藍洞沒什麽可怕,縱然在他七歲那年,出過點意外。

但餘霄的呼吸卻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

一個海底魚類的尖喙劃過他的臉頰,餘霄的護頭鏡被扯掉了。他的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整個人仰了過來。餘霄像是又墜入了以前那個夢境之中,他驚慌之餘,下腳膨脹,魚尾就要伸了出來。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一只手觸到,緊接着,身體便被托起,整個人跟着往上浮。頭頂上開始閃現一些光線。

他偷偷睜開眼,托着他身體的是應澤,他的護頭鏡也被取掉了。

兩人在上升的過程中,應澤向他靠了過來,在餘霄還沒反應過來,應澤的嘴唇貼了上來,舌,頭抵開他的牙齒,然後緊緊地貼在他的唇上。

餘霄整個人都了蒙了,什麽惡夢,恐懼,陰影,全都煙消雲散。

腦子裏完全是一片空白。隔着海水,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應澤冰涼卻柔軟的嘴唇。

一直到兩人浮出水面,應澤松開了他,餘霄看着應澤,明白過來,應澤剛才是在給他渡氣。他的氧氣罐超過時長,已沒有氧氣了。所以,應澤才這樣給他渡氣。

餘霄有些喘,明明才從水裏出來,嘴唇卻覺得幹得厲害。他下意識又去舔舔嘴唇。

應澤盯着他,半晌才說出幾個字:“先上去。”

但透過應澤那雙眼睛,餘霄知道自己闖禍了。應澤是真生氣了。

上了船,應澤一直沒怎麽說話,直接讓人把船開回去,把餘霄送到了醫務室。餘霄雖然覺得自己完全沒事,但看了應澤臉色,這話也沒敢說出來。

程溪幾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餘霄的氧氣罐丢了,知道出了點意外,但也沒一個人敢問。

到了醫務室,幾個醫生裏裏外外把餘霄檢查了幾遍。除了心率太快,達到一百以上,血壓也不穩,壓差太接近,別的都正常。看來只是受到驚吓,便開了些安神的藥,讓餘霄多休息。

應澤這才讓人把餘霄送回去,讓他休息。

餘霄一個人呆在屋裏。藍洞的恐懼早被另一種情緒所沖淡。

餘霄總覺得自己唇上有東西,不停地想舔,甚至還用手指摸了幾次。他知道原因,是因為自己被做了次人工呼吸。可是他長這麽大還是被人第一次這麽嘴唇對着嘴唇。

這對應澤來說,是個人工呼吸,但對餘霄來說,是個實打實的初吻。

不知不覺,餘霄的尾巴又露了出來。反正屋裏沒人,屋裏窗簾緊閉,他也不開燈,屋裏陰陰暗暗的,餘霄二十二歲的鲛人心又開始萌動。

他幹脆躺進了浴缸,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一只手往下摸索,臉色通紅,直到聽到鎖舌轉動聲。

他腦子空白了兩秒,下一刻,他從浴缸中撲了過來,砰的一聲把門鎖上。

同時,門被推開的聲音。聽腳步,是應澤的聲音。

餘霄整個人都撲在濕濕的地磚上。一條魚尾非但收不回去,反而擺動得更加厲害。

門面站着應澤。他轉動把手,發現門從裏面反鎖着。

應澤輕輕地敲了敲門,

“餘霄,別洗時間長了,快出來。“應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慣淡冷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門那邊餘霄咬着唇,絕望地看着自己的還在擺動的尾巴。

以前他怎麽沒覺得自己的尾巴這麽難收呢?

他給陳冬把微信:“怎麽快速收起尾巴?”

“兄弟,這是什麽情況。”

“應澤在外面。”

陳冬丢過來無數個驚嘆號,“沖涼水。”

于是餘霄對着水龍頭沖了二十分鐘涼水,直到自己腳趾頭終于露了出來。

餘霄從浴室裏出來,他只來得及穿這邊為他準備的白色浴衣。他全身上下都帶着涼涼的水汽。

“的确年輕,還洗冷水澡。”懶靠在沙發上的應澤,不知說的是實話,還是嘲諷。

“不冷。這裏有點熱。”餘霄作熱提提領子,敞敞風,本來就大開的領口,更加松散了。

這裏溫度适宜,到了晚上,海風一吹,還有些涼意。睡覺還要一條毯子。

應澤看着餘霄的領口位置,“藥吃了嗎?”

“吃了。”話一說,就看到茶幾上完好無損的藥。

餘霄這兩個小時沉浸在躁動中,哪想得起來還要吃藥。

謊言當即被拆穿,餘霄的臉更紅了。“我現在就喝。”

他給自己倒了水,一口氣灌了下去。喝完了,看着應澤,不由自主地又去舔嘴唇。舔完了,無比尴尬。又端起杯子喝水。

“在海底,你在追什麽?”應澤開口。

“就忽然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很像陳海樓那些海底動物,就也想弄一只,所以追了出去。”餘霄早就提前想好了說詞。而且,他也說的也不全是謊話。

“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莽撞了。”

“下水前我交待你什麽,我說的話你從來都不聽是不是。”應澤握了握手指尖。想到餘霄在他眼前忽然失蹤的那一刻,當時他頭瞬間空白。仿佛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即将丢失一樣。

“不是。”話一出口,餘霄想起他的确好像從沒有聽應澤說過話。

如同在陳海樓那裏,他也是不聽應澤的話,執意下海。

“你知道我對你偏愛,所以從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應澤淡淡地看着餘霄。

“我......”

餘霄看了應澤一眼,他無言以對,應澤說得沒錯。餘霄慚愧地低下頭。

雖然應澤總是嘲弄的語氣,但在實際行動中,他對他呵護有加。

應澤對他偏愛,如字面意思一樣。

“以後不會了。”餘霄話一出口,才想起自己不過是無間道,怎麽可能真的去聽話。

“你的水性很好。我認識很多職業的潛水員都比不了你。在進入藍洞的時候,你身體忽然失衡,是怎麽回事?”應澤目光深了起來。

“以前我溺過水。 ”餘霄以為自己很難啓齒,這事他沒對任何人說過,但在應澤面前輕而易舉地說了出來,“有點心理陰影。不過,現在沒事。我在慢慢克服。”

應澤看着他,半晌說,“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下海。”

餘霄擡頭看着應澤,不知道應澤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場這樣命令他。還是對他的私生活。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應了聲。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在撒謊。他不可能放着海耳朵不去。但這一刻,他覺得應澤說什麽,他都不會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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