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01.
“醒醒。”
好遠的聲音，臉頰卻傳來柔軟觸感。
房間的采光太好，只七八點陽光就直直拍在臉上，盡管閉着眼仍被照得一片紅光，落日餘晖那般。
遲遲不睜開眼，直到眼前的紅光轉黑，眼睜開一條縫，是尹君唯擋住陽光撐着頭垂眼看他。
胸前扣子開了兩顆，随着呼吸起伏空隙更明顯，空曠的房間裏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被子的摩擦聲響，尹北桡側了側身窩在他懷裏深呼吸一口，頭頂上傳來悶悶的笑。
他沒說話，手掌在發頂輕輕揉搓着，安撫小動物的動作讓人受用，久了卻有些不好意思，尹北桡把被子裹得更緊，也在他懷裏埋得更深。
鼻間充斥着尹君唯的味道，陽光在他身後噼裏啪啦地炸開，檀香散了一室。
他撐得累了，往下慢慢溜，枕頭凹陷下去，兩邊的發絲往中間擠，盡數遮在他眼前，他手從背後環上來抱住，學着尹北桡的頻率呼吸。于是他被他逗笑，猛地爬起去撥弄他眼前的頭發，又把手覆在他眼上。
“是不是什麽也看不到了？”
虛虛地覆着與他共枕，趴在他耳邊開口。
“能看到。”
“嗯…這樣呢？”
尹北桡把指并起，不留一點縫隙，把陽光擋在掌外。
“騙人。”
很坦然地說，擋住他的眼就少了一半殺傷力，可以肆無忌憚地偷看，說話間隙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掃，所以自然不會漏掉他揚起的嘴角，好小的弧度。
尹北桡探了探身子，唇貼上他的嘴角不動。
他頭是沒動，手卻順着背脊摸上來，劃起一陣戰栗，最後停留在後頸，輕輕揪起一點點皮，明明該是很暧昧的動作，被尹君唯這樣一做卻更像是警告。
“喂…幹嘛。”
“你說呢？”
“尹君唯…嗯”
“不用說話，記得呼吸。”
……
再起已經是下午，回想昨夜開來避暑山莊的這路滿是泥濘，颠簸得頭暈，伴随着雨聲一路談心，他少有的情緒流露自己也變得些許放肆，什麽都問，什麽都敢搬出來談。
啓程時說起戀愛這事，尹君唯把薯片塞在嘴裏望他。
“不管是什麽戀愛都該黏黏膩膩地談吧，但在我們這又有點不同...”
有些話是該點到為止的，尹北桡的戀愛觀一向是你懂我就不多說，尹君唯的戀愛觀卻正好相反，就算懂也要說出來，我就想聽你說，大到人生規劃，小到今天午飯吃米飯還是面條。
他沒說話，單手打方向盤回了兩圈，側頭去看路況，光打在手背上性感得要命，尤其袖口挽了兩圈露出小臂，腕骨突起的樣子也好，都能勾起單方面的旖旎回憶。
即便這人是受力的一方。
沒忍住咳了兩聲，他調好頭開口：“你慢點吃，別噎死了。”
尹君唯嗯了兩聲就眨眼等下文，尹北桡斜他一眼不接話。
“你接着說啊。”
“說什麽？”
“說…呃，你覺得我們…怎麽樣...就是戀愛這方面？”
“請勿與司機攀談。”
尹北桡雙擊切了首歌。
“...”
扭頭看窗外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下來，越往山裏走光線越差，蟲子往大燈上撲得更歡，看着那群小蟲子飛動就頭皮發麻，尹君唯嘶了一聲往他那邊靠了靠。
一到夜裏那股不安又湧上來，困卻睡不實，一個一個盹打着卻睡得生氣起來，骨子裏的怒與疲憊實在折磨人，蜷在座位上幾個小時也實在腿酸，沒忍住敲了兩下腿，過了會車就在空處停下來了。
“下來轉轉吧。”
解安全帶的時候外套就被披在身上，尹北桡繞過來開門扶他下車，他揉了揉腰做舒展，在高高草叢裏下望城市通明燈火，恍惚間像上帝視角俯瞰人間。
尹北桡也累，眉間疲态掩不住，若不是他鬧着周年紀念日要來避暑山莊過也不至于一下班就開車往過趕，兩人沒喘息一路奔到現在，雖說他只是窩在副駕頭腦風暴但也很累，更別說開車的他了。
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尹北桡帶着驚喜的聲音壓過。
“螢火蟲？倒是很難見到。”
一閃一閃的小蟲在漆黑夜裏散發着自己的光點，他把褲管上拽，小心靠近蹲在它旁邊，頭微偏，指尖在膝上一下一下地數着亮滅的節拍。
尹君唯蹲在身後一點看他。
雖然是他的哥哥，但他只大他一歲，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兩人就一起玩耍嬉戲，尹北桡從小到大的習慣，他從來都知道。
他知道這種感情或許不正常，于是把點點滴滴的回憶珍藏于心，緘默于口。
一起長大，在對愛情懵懵懂懂的年紀裏，這種情感就已經生根發芽，随着時間的推移，長成參天大樹，尹君唯所有的回憶都有他，愛他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直到尹北桡可以明确感受到他的珍視，那種小心翼翼的被放到心尖上多到溢出的愛意，不需要刻意的語言表達，只要靠近他，就會被愛意包圍時。尹北桡感到意外，也只是意外。
但愛就是愛，為什麽一定愛要被痛苦包裹住窒息凋零才好看？
為什麽不能讓愛在陽光與晨露的澆灌下自由生長。
此刻他靜悄悄蹲在那，身體蜷成一小團，眼睛緊盯那一點亮，一下一下地數着，在尹君唯眼裏卻格外惬意。
他覺得尹北桡像春天，像香薰中凝固的蠟油，藥罐中的幹燥劑，線圈本上的透明環，是缺一不可的配件，是不可或缺的元素，可他的存在同樣是這春夏交界裏一場最盛大的騙局。
尹北桡手在眼前晃晃，“醒醒。”
還沒回過神，看他仍舊是一團虛影，迷霧飄渺許久才聚成他的模樣。
“不好看嗎，怎麽在發呆？”
他手覆在尹君唯手背上試圖暖熱，可兩人的手都好涼，尹君唯被這舉動笑到，後知後覺腿好麻，試圖站起卻眼前冒星星拉着他往下墜，最後兩人又蹲了回去。
“如果眼球也能共享就好了，北桡，我想給你看我的星星。”
他也有些發暈，很短暫的醉态。
“我早就看到了，我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