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02.

尹君唯挑選房間的眼光不必說，是草草洗漱後開門透氣，見到之後又感嘆一聲厲害的程度。

院子整體布局開闊，腳下又鋪滿青石板，對面小溪嘩啦嘩啦把石子卷得磕碰聲不停，像沒有暫停鍵的白噪催眠音，風從竹林中過，兩者結合起來的聲音令人舒适到極點，尤其是拂面的風帶着竹林的清香。

尹君唯端着茶推開木門，尹北桡心裏嘆一聲完蛋。

紋銀點翠棋盤扣開襟，棉麻質地很襯他，貼膚又斂了鋒芒氣息，外面配一件溫綠素紗右衽長衫，特殊領口設計感盡顯，層次感的同時又半透軀體，既避風又保溫，也一貫是他的風格。

“你眼睛都要黏在我身上了，我就那麽好看？”

尹北桡往他身邊蹭，和他擠在了同一個躺椅上，好在寬大。

聞言，嘴硬道：

“沒多好看，你就是白。”

尹君唯笑了一聲。

“那昨天的話題你別想逃掉，說說，我們與別人戀愛的不同之處。”

“我們戀愛的不同之處？”

戀愛兩個字從尹北桡嘴裏說出來怎麽很違和，還有生活中每個應該獨立他卻總在身邊的瞬間，反應過來的時候其實已經在一起好久，卻仍舊恍惚。

他想了想，說道：“你是我哥，我是你弟。”

尹君唯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坐直身子期待下文，尹北桡就同他對視，清清亮亮的眼神，挑不出問題。

“我們沒有許諾過愛一輩子不分開的誓言，也很少言愛。”

他頓了頓：

“生活一直都平淡索然，根本不像熱戀的情侶，更像是...老夫老伴。”

話音落下，他看到身邊的人笑得肩膀都在顫。

“老夫老伴……哈哈哈哈哈，你不怎麽不說老夫老妻？”

尹君唯實在是有一張極出挑的臉，眉目淡黑，下面是一雙明澈而沉靜的眼睛，不笑時就足夠俊美，笑時眼尾上挑，狹長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冷白的臉上泛着玉般的光。

陽光鋪在他的身上，瑩瑩的紫發像流動的銀河。

尹北桡再也移不開眼。

“因為我是男的。”

他開始慢慢講着，尹君唯從一開始貼着他坐，到回他自己躺椅背對他躺着不過短短十分鐘左右。

他攤得太明白了，哪有這樣的人？

把平時的小脾氣點出來又不點個完全，只是略略一提又不深入去說，把度把控在自己完全想得起說了些什麽卻不擺上臺面看個明白的程度，這才更令人羞憤。

他到最後撲過去捂着他嘴制止，尹北桡虛扶在周身怕他亂晃一邊笑說自己錯了。

尹君唯把頭埋在他懷裏說：“那你給我道歉。”

尹北桡老實道：“下次不說了。”

尹君唯把外衫揪起蓋起腦袋：“不行，不誠懇。”

他用露在外面的發絲撓他癢癢。

“下次一定不說了。”

被他撓得亂躲反而尹君唯自己大叫着錯了才作罷，安分下來又窩在他身邊深呼吸緩神。

尹北桡無語地嘆了口氣，“你好幼稚，明明你比我大。”

尹君唯從他懷中擡起頭，貼在他臉上一點點磨。

“哪有？我平時不就那點小毛病，全讓你挑出來了。”

他戳了戳尹北桡的臉。

“扪心自問我對你還是很好的，對吧？”

微涼的觸感傳遍全身，尹北桡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裏暖了暖。

“知道了，你對我很好。”

—

平靜之後又聊了很多，幾年來有過無數次這樣的談話，是記憶中最美好的部分，如果時間膠囊存在，他一定會把這些東西刻碟備份，直到變老再一同拿出來看。

彼此聊愛。

噩夢驚醒旁邊緊跟着坐起的他，腳步匆匆去倒的溫水。

一起在雨天犯傻，不打傘跑步回家，兩人雙雙淋雨感冒。

異地出差的每一通電話，手機都有些燙手，是想念的溫度。

還有昨晚看完螢火蟲上車，似乎丢失了一段記憶，醒來就在小院裏了，一定又是被尹君唯抱來休息的吧。

畢竟從前也是這樣，小時候的魔法是在沙發上看電視睡着，醒來就在床上。

現在也一樣，不管在家裏哪個角落睡着，醒來都會在床上，床頭永遠有杯水在，他似乎很自然地站在了家長的位置上，守護着這間房裏所有的一切。

當然，這個家長的身份兩人輪流當。

誰不幼稚的時候誰做。

—

聊起工作。

尹君唯是名歌手，他說他用生命歌唱，麥克風是他手中的長矛、旌旗、權杖，生命熱烈的歌者可以撕破長空，迎烈焰生長。

他說目前的不溫不火，是最好的狀态。

“我會為你寫很多很多歌，然後向所有人唱出來。”

他問：“你願不願意？”

尹北桡點頭說“願意。”

而後兩人靠在一起笑了很久。

—

又聊信仰。

神，佛，教。

在自己心裏，尹君唯才是神明。

他當然不信，并學會了抗争。

—

天色暗下來，卻是詭異的紅，尹君唯拍拍身邊的尹北桡說醒醒，他有些疑惑，或許是保持着窩在他懷裏沒動的姿勢讓他誤以為自己睡着了。

尹北桡從他懷裏擡起頭，“我沒有睡着。”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點點頭，又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開不開心？”

“什麽？”不知道他問的意圖，只好順着說：“我很開心啊，今天天氣真好，就是暗得好快，也可能是我們起的晚的原因…茶也好喝，院子也很…”

他的表情突然看不清了。

“那就醒醒吧，你不能再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