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03.

機器在響，在空蕩的病房裏回蕩，像雨滴的頻率。

意識模糊回籠，眼前淚水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想動動手指卻被夾住，甚至連輕輕的塑料殼都擡不起，鼻腔的軟管讓呼吸也有些受阻，皮膚崩得好痛。

什麽也看不到，只能憑着本能感知到自己是在醫院。

可為什麽在醫院？尹君唯在哪？

眼角淚終于蓄滿，和點滴一同往下落，一滴融在血液裏，一滴融在枕頭裏，相同的是都很安靜。

直到巡夜的護士過來查房才發現尹北桡醒了，她很驚喜的表情，慌慌張張合上筆帽跑出去叫醫生，床頭突然就聚了些人，一群人表情嚴肅戴着口罩在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

意識又模糊了，身體好痛，五髒六腑都被撕開一般。

我死了嗎？他想。

—

“醒醒，做噩夢了？”

有些不敢睜眼，索性閉着眼應他。

“…尹君唯？”

“不然是誰。”

又像無數個普通清晨一般，把眼睜開一條縫瞧他，陽光還是好刺眼，只不過看不清他的臉呢。

“我們…在哪？”

他手輕輕覆在他的眼上，緩慢開口。

“在家。”

熟悉的聲音逐漸撫平他的心，回想起剛剛的畫面只覺得如大夢初醒。

“呼…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太可怕了…”

“我夢到...我...算了算了...不說了…說出來就會一直記得的，我還是不說了。”

“我知道。”

尹君唯說。

好輕的聲音，可尹北桡卻突然慌了神，身體為什麽又動不了了，為什麽又不能開口說話了，他的手怎麽越來越冰涼了？

“我知道，但是有些話必須現在說，不然會來不及。”

“有空回老房子一趟，是去年你說喜歡黑瓦白牆的江南小鎮，想在那裏和我生活。可惜住的那家偏偏沒有鋪青石板路，也沒有你喜歡的竹林小溪。我後來又去了一次那裏。"

他扭頭咳嗽，聲音刻意壓低，似乎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卻還是深呼口氣接着說。

就算在心裏大叫尹君唯的名字也無濟于事，身體僵直着一動也不能動，更說不了話，連覆在眼上的掌心溫度也在慢慢流失，從溫熱變得冰冷。

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他，似乎就要消散了。

“你喜歡，我便栽了些竹子，碼了條石板小路，那家老人很和藹慈祥，我交了很久的租金，足夠你任何時候去都能住上。我原本想……算了，你找她的話，她會明白的。”

突然有陣刺耳的鳴音，從左耳穿至右耳，響亮到像一支鋒利的劍從腦袋之間穿過又整個提起，就那樣吊着，直到掉落深淵。

“似乎最重要的話沒有說。”

“你總說我們互不言愛，只是因為愛你與我而言像呼吸一樣簡單，怎麽會有人把呼吸挂在嘴邊呢。”

“後來才發現是我錯了。

是該說的，早該說的。

我愛你，

我愛你。

你不該留在這裏，該回去了。

醒醒吧。”

腦袋暈暈的像是被吸入了一個漩渦裏，分不清現實虛幻。

我分明就看你站在那裏，我試圖去牽起你的手，卻泛起了一片漣漪，只剩下滴落的眼淚痕跡。

分明感覺到的，冰涼的液體從指尖低落下來灌進耳朵，把耳膜堵得好死，像溺水的忙音，死亡似乎就在下一秒。

—

“8號床醒了！護士這邊！他心率有波動，越來越明顯了！這邊這邊！!”

“針劑再加一支，去叫醫生。”

“把他面罩扣好，繼續輸氧。”

好吵。

冰冷的液體在緩慢地流，輸液管中的是尹君唯的眼淚嗎，不然怎麽這樣涼。

又昏昏沉沉睡去，只不過再也沒有他的聲音。

—

再次醒來時意識已恢複大半，能睜眼打量這個房間，看清自己身上的管子和旁邊的檢測設備。

像睡了一場很長的覺，又是夜晚了，昏暗的病房把所有感官都放大，聽覺變得格外靈敏，但代價似乎是身體疼痛加劇。

護士站似乎就在旁邊，她們說話聲音透過半掩的門格外清晰。

“唉，小夥子也是可憐的，年紀輕輕就遇到這樣的事。”

“他不是上個月被送來的嗎，運氣也算好，能從手術臺平安下來，只不過…唉。”

“是呢，可怎麽走出來啊，突然大暴雨，在山裏出了事故也沒人發現，那人應該是他哥哥吧，整個人都撲在主駕上了，把他緊緊護在懷裏他才撿回一條命，不過也有後遺症了，畢竟昏厥又出血的，直接在林子裏躺了兩三天才被發現，有一個活着就不錯了。”

“哎…不說了，我去看看小夥子醒了沒有。”

他感到越來越涼

摸了摸臉，原來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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