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發型不錯,很精神

發型不錯,很精神

西服店對面有一家半開放的星巴克。

這個點店裏稀稀拉拉,店裏只坐了幾桌客人,店外人更少。

靠着外側商場走道一桌,司沈然已經等了快小半個小時。

司沈然十點半準時踏進咖啡店,沈姝君發來信息說可能會遲到一小會兒,司沈然只好耐着性子等。

一杯咖啡見底,人還沒來。他倒也無所謂,打開平板,接收學生發來的郵件。看了幾篇修改過後的報告,看得他眉頭皺出井字紋。

沈姝君到的時候司沈然正好在嘆氣。

“沈然,讓你等這麽久,生氣了?”

她今天打扮得依然十分精致,挽着身形高大的男友阿Ken,和視頻與昨晚遠遠見到的阿Ken不大一樣。

也許是要來見女友家裏人,他收斂起舞臺上狂野姿态,卻也帶着幾分不羁,一頭雜亂長發束在腦後,身穿港風寬松黑底花襯衫,沒有扣紐扣,打底的黑色背心緊覆胸肌,胸前的青龍刺青露出銅鈴般大的雙眼,眼看快刺到脖子了。

坐下後,他順手挽起袖子堆在胳膊,露出一半的花臂,司沈然這才看出來,他手上露出的部分,紋的是龍尾上盛開的大片芍藥。

司沈然把觸控筆放下,舒展眉頭,笑着起身說,“姝君姐,你來了。我剛在看學生的進展報告呢。”

沈姝君了然,甜甜笑了,“難怪這麽生氣。”

司沈然朝她身旁的阿Ken伸出手,“你好,我是司沈然。”

阿Ken取下嘴裏叼着未點燃的煙,伸手回握司沈然,“你好,我是葛煅,叫我阿Ken就行。”

今天見面的時間地點都由阿Ken決定,這人卻大大咧咧地遲到,連聲道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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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下後,沈姝君依然笑着替他說,“昨天樂隊有沙灘Live活動,歌迷太熱情,阿Ken他們唱到很晚,所以今早遲到了,實在是抱歉。”

聽沈姝君這麽小心翼翼的解釋,不禁令他懷疑人如果戀愛腦起來,是不是連性格都會變。

司沈然想象若是大舅,別說等二十分鐘了,沒有早到五分鐘就是對方極不重視的體現,怕能當場甩手離去。

“沒事,反正今天也是周末。也差不多到飯點,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讓秋姨在納曼訂了位置。”

納曼是文錦灣一家出名的米其林一星餐廳,主打東洋風。

“這…”

“今天恐怕不行,”阿Ken直接拒絕,“中午我得跟孩子們吃飯。”

一瞬間沈姝君的臉色僵住了,她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麽,她自以為不着痕跡地看看司沈然的表情,沒想到司沈然依舊淡定。

“小然…是這樣的…”

她想解釋,但和司沈然四目相視,只能尴尬地笑笑。司沈然挑了挑眉,等她打圓場,她扭頭看了看前臺,果斷選擇了可恥卻有用的逃避,“我去看看有什麽甜點,你們先聊吧。”說着起身去了前臺。

阿Ken夾着香煙點點桌子,“我跟前妻不歡而散,孩子撫養權歸她,我只有周六能見到他們。”

倒是沒曾想他一上來就是攤牌,也不知這人是不是純粹是想擺爛了攤開來說清楚,不過也省得司沈然旁敲側擊了。

只是不知沈姝君的父親要是知道這個情況,會是什麽反應,說不定得上速效救心丸了。

司沈然直接問道,“恕我失禮,你之前結過婚?”

“我今年都40了,結過婚有孩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吧。”阿Ken不甚在意地說,“和姝君在一起之前,我跟她強調過很多次。”

幾日前沈姝君就同司沈然說過,一開始便是沈姝君對他一見鐘情,倒追了大半年才在一起。

“倒也不奇怪,”司沈然又問,“冒昧問一下,為什麽離婚呢?”

“因為我。”阿Ken無奈地說,“前妻不支持我做樂隊,她覺得不是份正經職業。我當時收入很低,有時連續幾個月都沒有工作,根本養不起她和孩子,整個家都靠她工作的收入來支撐,連産假都沒法正常休完。”

阿Ken低下頭,“确實是我的問題,她是學心理學的,跟我講一個叫馬什麽的人提出的理論,說我連基本的生活都不能保證,憑什麽去追求虛無缥缈的夢想,可惜我那時聽不進去。我的腦子裏只有樂隊,所以最後她跟我掰了。”

司沈然點點頭,“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

“大概就是那個吧,”阿Ken苦笑,“那時家裏都入不敷出了,也沒有固定的Live演出地點,輾轉到處演出,經常說取消就取消,相當狼狽,只是我一直不肯認命。”

“馬斯洛晚年也承認,他自己的理論其實并不能闡釋所有人的行為,比如說殉道者和英雄。”

阿Ken搖搖頭,“我沒那麽高貴,現實裏太多瑣碎的事情,而我只是想找個能令自己開心的地方躲進去。”

“那确實跟姝君姐在一塊兒,不用擔心現實的問題。”

“沈然!”沈姝君回來,正好聽見司沈然這句,有些氣憤,“你怎能這麽說話?”

阿Ken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撫她說,“他也沒說錯。”

緊接着他又向司沈然解釋說,“現在的情況好很多了,我們樂隊這兩年人氣還可以,唱片銷量很好,也在全國開了巡展,可以保證姝君生活質量不會下降。”

“沈然也不能這麽說話,我都跟你們說過,藝術的事情,不能單純地用金錢來衡量,愛也是。”

“姝君,家人擔心是很正常的。”

司沈然擺擺手,坦然說道,“你們誤會了,我是按舅舅的标準在評價。這不是你的要求麽?”

聽他這麽一說,原本氣憤的沈姝君垮了臉,轉而發愁,她把托盤放在矮幾上,坐下來,憂愁地說,“這咋整啊。”

阿Ken低聲安慰道,“你之前不是說,沈然的父母在一起時,你爸爸也反對得很厲害麽?”

一聽這話,沈姝君更愁了,哀聲嘆氣,壓根兒不想接他的話茬,托腮苦惱地看着面前的咖啡和甜點。

司沈然眨眨眼,委婉地說,“情況不大一樣,不具備橫向比較的條件。”

“是嗎,”阿Ken不太在意,他的目光越過商場中空的區域,落到對面,輕輕地嘆了口氣。

忽地他看見了什麽,不太确定地多看幾眼,“诶…”

“怎麽了?”沈姝君歪過腦袋,順着他的目光落到對面的西裝店,“看見什麽人了嗎?”

阿Ken眯着眼,像是有些疑惑地說,“好像看見Lim的弟弟了。”

沈姝君詫異地問:“Lim還有弟弟?”

“嗯,他有一對雙胞胎弟弟,”阿Ken看了會兒說,“看着像是雙胞胎裏的弟弟回來了,不過他不是南洋嗎,怎麽會在這裏。”

沈姝君臉色轉陰為晴,:“這人有點眼熟啊…”

司沈然跟着也轉過頭去,一眼就望見了陸小嶼。

昨天告別時,還紮着小辮兒有幾分喪氣的人,今天剪了清爽的短發,正好從更衣室裏走出來,對着店鋪中間的大鏡子來回照。

陸小嶼身上換了一套深藍色西裝,顯得人腰細腿長,比例相當好看,配上一頭顯精神的短發,笑起來時原本帶着的那點喪氣一掃而空,顯得人陽光帥氣。

旁邊人不知說了些什麽,他有些羞赧地轉過去像是辯解。

司沈然眼前一亮,被正巧轉過頭來的沈姝君抓個正着。

“他…”沈姝君腦門上的小燈泡一亮,“不是你們實驗室那個人嗎?”

“嗯?”

“肯定是他吧?”

“他之前頭發都長成那樣了,你怎麽能認出來?”

“我學畫肖像的時候你還在你家後花園玩泥巴呢,就幾根劉海還想擋住一個人的骨相?”

“姝君姐,這都快五十米開外了。”

沈姝君了然,暧昧地拖長尾音“哦——”了一聲,“旁邊那個給他扣袖扣的,是他女朋友?”

“不知道。”司沈然看見一個女生給他扣好袖扣,又拍平胸口褶皺,“也許是店員?”

“說吧,他到底叫什麽?”

司沈然保持沉默,并不回話,甚至喝起了咖啡。

“哥哥的話,應該是叫陸小嶼吧…他剪頭發了。”阿Ken說,“弟弟叫陸小成,從小生活在國外,很少回來。”

沈姝君托着下巴,更好奇了,“雙胞胎?怎麽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呀?”

阿Ken說,“具體沒問,不清楚。”

沈姝君轉而問司沈然,“你知道麽?”

“不知道。”

西服店裏陸小嶼換回原來的衣服,買完單後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司沈然的目光也從遠處挪回來。

阿Ken看了眼手機,起身說,“我小孩下補習班了,我去接他們。先走一步。”

沈姝君點點頭,朝他說,“那我們晚上見。”

阿Ken只留給她一個揮手的背影。

西服店裏人來人往,因為店裏正有打折活動,不少人進來試衣服,還有人駐足旁觀陸小嶼試穿效果作參考,于是在試了兩套後,陸小嶼迅速刷卡買了其中深藍色的四件套,說什麽也不肯再試第三套。

“我看那套深灰色斜紋的也很不錯,配深綠的領帶好看,秋冬還能搭配巴寶莉圍巾。”林昭昭話裏幾分惋惜。

作為一名合格的社恐,陸小嶼平生最害怕的事莫過于成為人群焦點,被人圍觀跟上刑沒什麽區別,他拉着兩人說,“走吧走吧,我不要綠色,而且哪來的巴寶莉。我請你們喝點東西吧,對面有家星巴克。”

還沒看過瘾的林昭昭忍不住拉着他碎碎念,勸說未果,有點郁悶,問就是某四位數平臺物美價廉,衣服買多了估計未來十年都用不着換,西裝什麽的有個兩套換着穿就行。

“陸小嶼,我求你了,下次陪你學姐逛街買衣服吧,不然回去她指定是念叨我。”伊凡在後頭聽得腦殼疼。

繞過電梯後,陸小嶼腳步一滞,身後伊凡咣地撞上他的後背。

“怎麽了,小嶼?”

陸小嶼和面前坐在編繩布藝椅上的司沈然對上了眼,又一次心跳差點驟停,腦子嘴巴雙雙卡殼了。

“司…老師?”他看看對面坐着的沈姝君,原來雀躍的心情瞬間平複。

司沈然淡然地和他點點頭,“小嶼。”

伊凡“诶”了聲,“司教授...您也在這啊。”

司沈然目光落在林昭昭拉着陸小嶼的手臂上,“這麽巧,你剪頭發了?”

不知怎的,林昭昭突然福至心靈,迅速松開陸小嶼,拉過伊凡的手說,“那個,小嶼,忽然想起來我和伊凡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咱們回聊啊。”

“啊?我…不是,那個…午飯…”伊凡還想掙紮,被林昭昭一掌拍在腦門兒,終于消停了,任她連拖帶拽拉走了。

“你閉嘴。”林昭昭拖着他走出老遠,“那個不就是小嶼暗戀多年的對象嗎?真人比照片上的還帥啊。”

伊凡揉了揉腦袋,回頭看眼陸小嶼的背影,怒道,“你管這叫暗戀,你看他那見人就走不動路的模樣,兩只眼睛恨不得長他身上!這不赤裸裸的明戀嗎?路過一條狗都能看出來,嘿,真沒出息的玩意兒。”

那邊沈姝君修長的手指理了理一頭卷發,“沈然,我中午也有別的安排,先走一步,咱們晚上接着聊。”她加重說“接着聊”三個字,說得铿锵有力。

司沈然淡定地點點頭,“那我們晚上再讨論。”

“嗯。”沈姝君拿起包,起身的時候看了眼陸小嶼,借着短暫的對視終于看清了陸小嶼的臉,上次隔着百八十米,加上陸小嶼那頭半長不長的頭發壓根兒沒看不清他的模樣。湊近看清他的模樣後,沈姝君眼心裏暗誇一句長得好俊俏,嘴角不由得露出姨母笑,低頭看看司沈然,朝他挑起眉毛。

司沈然再次假裝信號接收器發收故障,連個敷衍的笑都懶得給。

沈姝君拎包果斷走了,留下二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

陸小嶼已經在想怎麽開口打破沉默,然而腦子又開始轉不利索,他緊張地搓了搓西服店紙袋的繩子,不知說些什麽好。

要等他主動開口,他怕是能直接抱着紙袋跑了,司沈然心裏默默嘆口氣,開口:“頭發剪得不錯。”

陸小嶼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頭,“會不會剪得太短了。”

“不會,很精神。”司沈然看了眼時間,“中午一起吃飯?吃完下午正好一起去嚴老家。”

陸小嶼大腦終于又開始運轉了,只是內存不大夠,卡帶了。他連聲道,“這…不,那個,我。”

“中午有事?”

“沒、沒有。”

“那走吧,”司沈然心情忽然變好,他把杯中的咖啡喝完,起身說,“本來約了姝…姝君老師吃飯,現在你也看見了,她有事先走了。”

說着他站起來,收好平板電腦,拿在手上,“附近有家米其林餐廳。就當我感謝你了。”

陸小嶼還是沒有回應過來,“啊?…謝什麽?”

“之前開學的那天你送我去找人力,還沒能好好謝你。”

陸小嶼反應過來,連聲道,“不是,真不用謝,我就順、順路。”

他順路兩個字說得心虛,司沈然笑了笑,沒有拆穿。

兩個人一起走出商城,穿過步行街道走向餐廳。

這個周末商場在舉辦廟會主題活動,小吃車擺滿了兩邊,兩人從中間穿過去,陸小嶼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兩聲。

好在人聲鼎沸,司沈然好奇地打量着各種小吃攤,并沒有聽見。

“你喜歡吃生食嗎?”

陸小嶼搖搖頭,“不太愛吃。”

司沈然道,“這麽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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