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Chapter 32
及川徹回來的時候,八重野春海正倚在防護網旁邊,伸着兩條被滑雪板束縛住的腿。
她已經把護目鏡推上去了,視野清晰很多,一眼就看到及川徹。
眼神剛對上,八重野春海從鼻腔裏“哼”出聲,“流連忘返啊及川徹。”
及川徹摸了摸鼻子讪笑,難得有些心虛。
他是起了惡趣味想看八重野春海吃醋,但也是真沒想到會被拖那麽久。
“沒有流連!沒有忘返!是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的……小海怎麽還在地上坐着呢?”
八重野春海的眼神逐漸帶上了殺氣,幽幽道:“你忘記我起不來了嗎?”
“……對不起!!!”
及川徹趕緊探身想拉她的手幫她站起來,可是八重野春海故意把手揣進了口袋裏,傲嬌地不想配合。
她扭過臉去,語氣裏全是情緒,少許的理智也暫時被悶氣壓了下去,說:“晚了,現在知道來拉我了,早幹嘛去了——哦,給別人拍照去了。”
及川徹一噎,趕忙認錯:“對不起嘛,下次不會了!沒有下次了!!”
鼓囊囊的滑雪服讓人難以下手,及川徹扒拉了一會兒,依舊沒成功拉出她的手。
這會兒,滑雪場吹來的風兜了一臉,八重野春海的氣被涼意撲滅了大半,她确實有點冷了——只要及川徹現在給個臺階就立馬順坡下來。
她偷瞄及川徹的臉,發現他皺着鼻子,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及川徹正在搜腸刮肚想好聽的話,平常巧舌如簧,關鍵時候卻憋不出一個音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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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雪地上坐久了肯定對身體不好,還是把人抱起來再哄吧。
先行動起來再說。
及川徹調整了下自己滑雪板的位置,在八重野春海不解的眼神中,俯下身子。
看着他靠得越來越近,八重野春海心跳猛地加快兩拍,慌忙問道:“幹什麽?”
“把你抱起來。”及川徹只回了這一句。
衣服布料太吃力道,及川徹把身體壓得很低才使上勁,雙手支撐在八重野春海的胳肢窩,就這麽把人像抱貓一樣從雪裏摘了出來。
屁股突然就離開了紮實的雪地,八重野春海沒回過神,被提溜起來後,她的滑雪板依舊卡在原位,沒有及時矯正位置,于是她的膝蓋不聽使喚地往前伸,兩條腿更是沒處使勁,好險要跪下。
她仿若一條剛擰完的被單,幹巴地保持着一個姿勢,偏偏又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只借着兩條胳膊的力被及川徹架起來。
及川徹用力擡手,地心引力就會把八重野春海往他的懷裏送。
等到八重野春海的腦袋壓在了他的頸窩,有了新支點時,及川徹才調整起自己手的位置,舒展出去從八重野春海的後背繞過,一手環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攬住腰,用力抱緊。
滑雪服相互摩擦,發出暧昧的聲響。
及川徹站直後,八重野春海也被迫好好地站起來了。
她的下巴還抵在及川徹的肩膀上,即使隔着滑雪服,依舊感覺自己被及川徹抱得很結實,仿佛兩團融化了之後黏成一體的冰淇淋。
意識回歸之後,她嘗試慢慢把腦袋縮了回來,然而被及川徹的手纏得很緊,沒辦法拉開距離,她只能側過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哪有你這樣的啊……”
“地上太冷啦,萬一着涼怎麽辦,只能先把小海抱起來了。”
及川徹低頭,只能看到八重野春海的帽子,她的後腦勺可不會清晰地表達情緒,于是他故技重施,卡住她的胳肢窩,把人從懷裏托運出來。
失去了遮擋的八重野春海:“……你能不能別把我拎來拎去的。”
及川徹歪着腦袋确認她的表情,她并不像生氣的樣子,垂着眼簾,臉頰上有着淡淡的粉。
他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但是沒有松開手,又把人按回自己的懷裏,甚至加大了力道箍住。
八重野春海掙紮的動作被吞了個幹淨,認命地把臉重新壓在他肩膀上,這次面朝着他的脖子。
及川徹沒戴口罩,八重野春海的視野裏是他露出的下巴。
她恨恨磨牙,決定如果及川徹再提溜她,就在他下巴上啃一口。
及川徹倒是沒有再招惹她,只是帶着笑意道歉:“我錯啦~別生我氣啦~”
他看出來八重野春海不生氣了,可還是想聽她親口說,所以抱着她晃,他們和商場門口的充氣柱吉祥物一樣,軟綿綿地倒來倒去。
“喂喂喂別晃了!要摔了啊!”八重野春海站不穩,下意識地回抱住及川徹這根救命稻草,圈緊了他的腰。
及川徹很受用,“不會的,我卡住側刃了。”
滑雪板和雪地随聲附和,吵得令人牙酸。
自上而下滑過些許人,像她們這樣卡在中途的人不少,卻也沒有幾個是這樣黏黏糊糊抱着的。
八重野春海一擡眼,從及川徹的肩膀漏出去的視野裏冒出熟悉的兩張臉,剛才來找過及川徹的兩個女生驚訝地看向這邊。
她倆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沖八重野春海比了個大拇指,轉身離開了。
“……咳咳,”八重野春海清嗓,從擁抱的縫隙裏擡起手拽住及川徹的護目鏡,暗含威脅,“你剛才怎麽和那兩個女生說的?”
及川徹眨巴眨巴眼睛,“就說小海還在等我啊?”
“你說的名字?”
“對呀~”
“……人家又不知道小海是誰,哪有你這樣大喇喇直接說昵稱的。”
怪不得那兩個女生沒反應過來呢,及川徹這家夥……
八重野春海松手,把護目鏡彈回了他的額頭。
“嗷,”及川徹空出一只手去摸腦袋,另一只手還是扣在八重野春海的肩膀上,“可是我想讓別人知道,小海是我的女朋友啊。”
“我不管,你以後也要和別人這樣介紹,及川徹是我的男朋友!這樣以後有人遇見你,及川大人的名號就會像警報一樣在他們腦海裏拉響,讓他們不敢妄想了。”
八重野春海:“萬一人家不問‘這個名字和你是什麽關系’怎麽辦?”
“那也會記住名字呀~”
比起是“誰正在交往的對象”這種統一代稱,正式的姓名才是伴随人類一輩子的魔咒。
把戀人的姓名魔咒當做标簽似的貼在自己的名字前,就像結契一般,是無意間就能啓動心室機關的舉動。
八重野春海還是沒忍住,抓起他的手,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手套摘掉。
及川徹乖乖地任由她擺布,直到手套被摘也不過嘟囔了兩句“冷”。
“好冷唔唔唔——”
下一秒,及川徹的聲音被痛呼取代,他盯着自己被啃了的虎口有些怔愣,下意識反省:“我又說錯什麽了嘛……”
“沒有,你說的很好。”
“那你還咬我……”
總不能說本來想咬他下巴吧……又不能在他臉上留印子。
不過八重野春海當然也不會拿他的手開玩笑,咬得力道微乎其微,然而及川徹皮膚白,飄紅會很顯眼。
再加上及川徹賣乖,看得八重野春海不由心虛,拿自己手套上的殘留雪水給他搓了搓虎口算作清洗,“疼嗎?”
“不疼,”及川徹按了按自己的虎口,感覺十分新奇,“小海你的牙印好整齊。”
“……看樣子确實不疼。”
牙印消得很快,及川徹有點遺憾,遲遲沒把手套帶上,遞到八重野春海嘴邊,故意說:“要不小海再咬一口吧?下禮拜也不能生我的氣。”
“才不獎勵你,再說,我哪有經常生氣……”
被他說得納悶,還沒等及川徹解釋,八重野春海轉過身,“我們趕緊滑下去吧,今天的課程還沒結束呢!等我學會了再去吃午飯!”
還有一半的雪道,下去之後還有時間能再來兩趟。
保持着慢到極致的勻速,八重野春海終于有點掌握了平衡,他們第一遍雖然龜速,但算是順利結束了。
八重野春海站在最底下,往上頭望了望,突然覺得自己還蠻有滑雪天賦的,至少下來的時候沒有再摔。
她信心暴漲,喊着:“再來一次!”
抱着板子去蹭軌道上山,八重野春海對及川徹說:“明年我們早點來吧,聽說冬季的滑雪場雪更緊實、更好滑。”
及川徹點頭贊同,“嗯,摔起來更疼。”
八重野春海:“……”
很快回到了頂上,八重野春海剛才的信心蕩然無存,即使是初級滑雪道,對于怕死的人來說,坡度也很有威懾力。
她閉上眼給自己加油鼓勁,壯士斷腕般地說道:“來吧!”
這次是一口氣往下走,她沒得炫技,單純地用直板下滑,及川徹在旁邊跟着。
本來都還挺順利的,她對滑雪板的方向控制逐漸得心應手起來。
直到身後傳來驚慌的大喊:“讓一下讓一下!!”
八重野春海回頭,看見有個單板手舞足蹈地朝她的方向沖過來——都這樣了,居然不想辦法剎車或者自己摔倒。
這種人,在滑雪場,統稱“魚雷”。
她依舊保持着直線前進,然而那位魚雷控制不住的滑雪板下落更快,眼見得兩個人距離飛速拉進,要撞成一團時,旁邊傳來了及川徹的聲音:“左邊,前刃!”
他的指令簡單、迅速,幾乎與他的聲音同時間,八重野春海重心往左壓,壓住前刃,她的滑雪板帶着她往另一側傾斜。
身後的尖叫擦着她過去了,直沖防護網,被擋住後還往下連滾了好幾米才停下。
八重野春海雖然逃過了剛才那一茬,但是也快摔倒了。
及川徹加速下滑到八重野春海前面,然後壓刃卡坡,如果八重野春海往下滾,他能第一時間接住她。
這邊的人都加速逃離了,倒是空出了片地讓人能摔,也還好不是路中央,應該不會擋住別人——八重野春海的腦袋裏閃過這些念頭,她笨拙地嘗試給自己減速,搖搖晃晃又溜行了幾米後,滑雪板終于成功卡住了坡,她也徹底失去了平衡。
控制着不讓自己膝蓋先着地,八重野春海閉上眼往前撲。
倒是讓及川徹正好接住了她,他把滑雪板往下一滑,免得撞倒她的膝蓋,蹲下身往後一坐,兩個人齊齊摔倒在地面上。
及川徹動了動腿,把板子往雪裏卡。
“沒事吧?”
“你沒事吧?幹嘛來接我?”
及川徹幫忙解開八重野春海的滑雪板,“下意識地就過來了,要不是你還滑了幾米,我也接不到。”
“不是這樣說,很危險啊!萬一我也沒剎住呢?沒減速滾過來也很危險的!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她語氣裏滿是焦急,及川徹忍不住笑。
八重野春海瞪他,“還笑!撞一起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要是受傷了就沒得打排球了!”
“我相信你,”及川徹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剛才前刃壓得很好,沒有被魚雷撞到真是萬幸。如果你受傷了才更糟糕,畢竟是我帶你來的。”
“……我又不會怪你。”
及川徹的語氣很認真:“我知道,可是我會怪自己。”
八重野春海啞然。
她長嘆一口氣,爬起來把自己埋進他的滑雪服裏,雪粒擦過臉頰,先是火辣辣的痛感,随後就是雪融化了的涼意。
後怕湧了上來,被滑雪場上的魚雷撞到的話,小則無事,大到骨折癱瘓甚至更糟糕的都有可能。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腿抽筋了……”
“我幫你抻一下。”
他們挪到了相對安全的位置,坐在防護網旁邊,及川徹蹲在身前幫她按抽筋的右腿。
厚實的褲腿按起來很費勁,及川徹的額頭很快冒出了一圈細汗。
“可以了。”八重野春海拉住他的袖子,“累嗎?”
“不累。”
及川徹收手,蹲在原地看向她,“你……生氣了嗎?”
八重野春海被問懵了,“嗯?我為什麽生氣?”
他們倆對視了一會兒,及川徹想了半天也沒憋出來話。
又繞回了那個戛然而止的話題,八重野春海問:“所以為什麽一直覺得我會生氣?我今天早上确實有一會會生氣了,不過那是因為你把我忘記在原地了!”
“早上的事情是我的問題!小海把我揍爛也行!”
八重野春海默:“……別貧嘴了,沒跟你說早上的事情,別的時候你也總覺得我會生氣。”
及川徹沉吟兩秒,回答:“也不能算生氣,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我知道小海肯定不是真的生我氣,但是……感覺你會抗拒我的接觸。”
“明明牽手就還行,想抱你或者親一下,反應都很大。”及川徹說完,擡眼瞥八重野春海臉上的表情。
八重野春海剛消化完他話裏的內容,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變得不自在。
于是及川徹住嘴了。
看他那個委屈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戀愛冷暴力他。
八重野春海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不是抗拒……我只是……有點害羞。”
及川徹鼓着臉頰,說:“可是我們都交往了啊。”
“那也、沒有那麽快能适應。”八重野春海結結巴巴的,“更何況我們也交往沒多久吧。”
“可是我喜歡你的時間更久诶——”
“那也不行!”八重野春海下意識反駁,然後又補充,“不是不行,是我會過敏……”
“過敏?”及川徹瞪大眼睛,手足無措地退開了點,“那我們豈不是要柏拉圖?!”
八重野春海被他的反應搞得一懵,然後破罐子破摔地說:“不是那個過敏啦!”
及川徹的棕色眼睛裏,驟然蕩開了一道光,他摘掉了手套,語氣歡快:“吓我一跳,那現在和我牽手吧!”
“……笨蛋。”
八重野春海也把自己的手套取下,勾住他的手指。
十指相纏,及川徹的體溫傳達給她勇氣。
八重野春海的指腹按壓着及川徹的掌骨,繼續開口:“因為之前就牽過手,所以讓自己适應起來很快……可是進階到擁抱的話,就、就會變得很、很近距離……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臉會開始熱起來,就像過敏反應一樣,但……我知道那只是害羞。”
“只要你靠近,我就思維滞緩、無法思考,那種頭腦空白,偏偏心髒發癢的感覺讓我很苦惱,我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很差,可是我做不到游刃有餘……”
及川徹不解:“為什麽要游刃有餘?”
八重野春海回答:“因為不想輸給你。”
他們面面相觑,好半天,及川徹垂下眼簾,說:“……可我也會像你一樣過敏。”
“擁抱也好,親吻也好,只要碰觸到你任何一寸肌膚,我的理智就會成為過期藥,只有更多的肢體接觸才能讓我心裏的動蕩平息。能和小海在一起,讓我覺得安心、快樂,哪怕是不保持理性的思考也好,因為我的本能想要碰觸你,于是我遵循本能。”
“然而有時候,小海的抗拒讓我很氣餒,我覺得你在生氣,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
八重野春海被他連串的話語擊潰,她捂住臉,“說了不是生氣……好吧,是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因為很害羞很無所适從,所以外放自己的情緒,打斷你的進攻,就是這樣!”
說完,覺得不夠真切,她又添了一句:“并沒有抗拒你的意思!”
“哦……”
及川徹低低應了一聲,然後他擡手,掌心壓在了她的右大腿上,慢慢俯身靠近。
他開口問:“那你會想要碰觸我嗎?”
八重野春海:“?!!”
“即使害羞,即使不自在,但那都是我靠近時候才會有的反應吧,每次都是我聽憑自己的心情主動出擊。小海呢?小海對我沒有那種想要碰觸的心理嗎?”
靠、靠得太近了!
八重野春海想要別開眼睛,可視線不聽話地凝固在及川徹的臉上。
他的眉毛,他的眼睫,他的鼻梁。
及川徹繼續問:“想要抱我,想要親我,這樣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嗎?”
他說到“親”,八重野春海就忍不住看向了他的嘴唇。
她表情瞬間僵硬,換做往常,及川徹早就退開了。
可今天知道了她的色厲內荏,及川徹固執地停留在這個危險的距離,任由她緊張的呼吸被這片冰天雪地同化為白霧,落到自己的臉頰。
“我、我——”
八重野春海看回他的眼睛,還是誠實地說出口:“我想……”
她咽了咽口水,“我、我确實經常會想碰觸你。”
及川徹翹起了嘴角。
他臉上的笑容愈發顯眼,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歡欣雀躍:“那你親親我吧!”
八重野春海呼吸一滞。
始作俑者恍若未察覺,抓着她的手,按着她的腿,把臉一味地湊近。
及川徹壓低了聲音,有意蠱惑。
“親哪裏都好……親親我吧……”
終于把這章好好寫出來了,嗯(躺平)
滑雪的相關知識有查閱,但是畢竟沒有親身實踐,沒有任何參考作用!不知道有沒有哪裏寫錯了,如果有懂滑雪的可以指出,俺會改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