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5
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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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野春海,現年22歲,東大教育專業大三在讀生。
今年下半年就要開始實習了,下個階段的計劃是回宮城縣當老師,所以趕在假日回家來,打算參觀考察一下附近的小學。
六月份的宮城縣是和記憶裏一樣适宜的氣溫,吸入肺腑的空氣溫潤,足以排出許多濁氣。
最近發生了許多的糟心事情,八重野春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情緒低谷期,有意向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正巧好友田中冴子發來line,建議她去看場排球賽。
[八重野春海:你不來嗎?]
[田中冴子:抱歉嘛我還在打工TT,小春你就替我去看一下龍之介的比賽吧!結束之後我來接你,今晚請你吃烤肉!!]
八重野春海和田中冴子的友誼得追溯到初等部時期。
當時八重野春海為了奧數比賽,經常性要出門去私教老師家裏補習,有一天碰上了幾個不良,遭到騷擾的時候田中冴子出現了……兩個人合力教育了一頓那些居心叵測的家夥,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即使兩個人始終沒有同校過,但這麽多年一直保持着聯系,對彼此的生活都很熟悉。
而龍之介是田中冴子的弟弟,和姐姐一樣選擇就讀烏野高校,目前是一年級生。
聽田中冴子說,他參加了烏野的校男排部,今天在仙臺市體育館參加男子排球比賽,是宮城縣的預選賽。
一是想讓八重野春海看點熱血的體育競技發洩情緒,二是順便讓她幫自己的弟弟加油,田中冴子給八重野春海發了地址和田中龍之介現在的照片。
沒上大學前,八重野春海還常常去田中冴子家玩,那時候見田中龍之介幾面,不過當時他還是小孩,個子都比不上八重野春海,現在看看照片,遠遠超過了姐姐冴子的高度,還真是長大了啊。
八重野春海感慨着,一路搖搖晃晃,被公交帶到了仙臺體育館。
找地方還能跟着手機導航,找場館就有點困難,偏偏田中冴子忘記了發今天烏野會在哪個區域比賽,給她發消息也石沉大海,估計是正進入了店裏最忙的時間段。
八重野春海第一次看比賽,也是第一次來這種體育館,真的可以算是一頭霧水。
先是問了門口的工作人員,才知道可以去場館門口看張貼的對戰表。
“好的,謝謝您。”八重野春海低頭,繼續嘗試聯系田中冴子。
畢竟今天是重要比賽,來體育館的人不少,跟着人流的行進方向總沒有錯。
跟着參賽隊伍有點奇怪,八重野春海看見了一隊穿校裙的女生,各式各樣的顏色都有,應該也是來看比賽的觀衆,她幹脆就混了進去。
她們停下腳步的時候,八重野春海還疑惑怎麽不前進了,擡頭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場館了,所以她不帶停頓地繼續走了好幾步。
直至對上了一雙棕色的眼睛。
在一群穿着校服短裙的女生中,八重野春海的緊身白T和高腰牛仔褲格格不入,她留着弧度完美的長卷發,手腕散發着高檔香水的氣息,手肘是某家大牌的挎包,臉上的妝容精致而成熟,即使五官依舊稚嫩,氣場卻明明白白彰顯出成年人的身份。
是大學生?工作黨要更滄桑和忙碌的吧。
及川徹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地猜測了她的身份,怔愣過後立馬綻開了甜蜜的笑容,問道:“前輩是來看我的比賽的嗎?”
“啊?”八重野春海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跟錯了隊伍,不小心插進了什麽後援會中了。
她茫然地合上手機,擡起眼簾打量及川徹。
應該是眼前這個家夥的後援會吧,畢竟是個帥哥。
巧克力色的頭發,發尾翹起的弧度都仿佛精心設計過的,一雙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再加上肩寬腿長,是個行走的衣架子。
“啊……”八重野春海仰着脖子和他對視,沒有否認,只說了一句,“比賽加油。”
畢竟是她自己走錯了,沒必要說些讓對方掉面子的話。
大概是她話少了,及川徹以為她緊張,就笑着主動提出:“要合照或者簽名的話也可以哦?”
八重野春海搖搖頭,對他禮貌地微笑,“謝謝,不用了。”
說完,她點點頭繞開他繼續往前走,場館的大門就在十米開外,一眼就能看到目的地。
她臉頰凹下去的酒窩還在腦海裏,及川徹慢半拍地回頭,目光跟着她的背影走,有點郁悶地喃喃自語:“……真有這麽冷淡的粉絲嗎?是害羞吧。”
剛才被八重野春海擋住的女生喊了兩聲,把及川徹的注意力又拉回去,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還沒來得及合影,身後就傳來了岩泉一的球——
及川徹被岩泉一拎回去了,路過門口還看到八重野春海正在看比賽表,她連背影都很吸睛,有不少人在偷偷看她。
青葉城西的比賽順序及川徹滾瓜爛熟,想喊一聲提醒她來着,被岩泉一拽緊了衣領,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嘎”。
等進了場地,開始熱身時,及川徹的聲音才重獲自由,“小岩,你看到剛才門口那個姐姐沒?是不是很漂亮?!她也是我的粉絲哦,還專門來找我說話了!!!笑容真的很……”
岩泉一:“所以呢?”
“所以~及川大人的粉絲群體真的很廣呢,小岩可以稍微嫉妒一下,但不用太在意,畢竟你——嗷好痛!!!”
背後吵吵嚷嚷,前面一片祥和。
花卷貴大:“又打起來了。”
松川一靜:“沒死就別管,死了去收屍。”
烏野在第二輪止步了。
而隔壁的青葉城西一路猛進。
八重野春海看着那支隊伍,巧克力腦袋很顯眼,或者說是很耀眼。
聽周圍的人不住地讨論他,即使是來給烏野加油的,八重野春海還是記下了他的名字——及川徹。
烏野輸了之後就準備離開,八重野春海和田中龍之介打了個招呼,安慰了幾句。
然後,八重野春海鬼使神差又返回了場館,這次是站到了青葉城西後方的觀衆席。
休息沒多久,青葉城西開始了四分之一的決賽,及川徹的發揮很穩定。
今天一天都在贏呢。
八重野春海正這麽想着的時候,及川徹跟着隊伍過來這邊和應援的觀衆表示感謝。
鞠完躬,他擡起眼,又和她對上了視線。
下意識地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及川徹朝八重野春海揮了揮手。
引起了八重野春海身邊一連串的尖叫……
八重野春海緩慢地眨動眼睛,不由感慨:17歲的男孩子,渾身都是青春氣息啊。
嗯,明天還來看他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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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八重野春海最近的煩惱來源于自己的男友。
更準确的說法是前男友。
他們是通過大學社團的聯誼認識的,也不知道怎麽走到一起的,大概是覺得互相了解了許久,到時間交往了。
兩個人的性格都偏向被動,交往以來基本沒有什麽争吵。
直到前陣子,八重野春海偶然路過學校的情人林,看到他被某位女生按在樹上親。
八重野春海表情不變,甚至有心情走過去圍觀。
就差把眼珠子黏他們臉上的時候,兩張嘴巴終于尴尬地分開來,男生急急忙忙解釋這位是他青梅,但是他不喜歡她。
“打住,你的身體和靈魂是分家了嗎?”八重野春海擡手,“不喜歡也不耽誤你動嘴?真讓人惡心。”
雖然也并沒有那麽喜歡,不過被劈腿了這件事情還是讓八重野春海略感惱火。
幹脆利落地提了分手,本以為重獲自由,結果還是被那對神經病纏得不耐煩。
之前還覺得前男友內向安靜,現在看來純粹是懦夫,女生更是把她當競争對手,讓八重野春海煩不勝煩。
幹脆直接舉報給了系主任,以此為由請了一禮拜的假期來宮城縣放松身心。
倒是也有意外收獲……
八重野春海站在飲料販賣機前,看着及川徹蹲下身去取飲料,背上的肌理透過運動服,朦朦胧胧的更引人遐想。
賞心悅目,是送上門來的閃光小鑽石。
“前輩,給。”
八重野春海接過他手裏的牛奶,忍不住勾起唇角——
果然是還不能喝酒的高中生啊。
她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很少喝牛奶了,此刻陪着他坐在場館外的長椅上,難得嘗出了牛奶裏的甜味。
“比賽結束了不用趕回學校嗎?”
“沒關系,可以坐一會兒。”及川徹咬着吸管,偏過頭去看她,“前輩看了我三天的比賽,還說不是我的粉絲嗎?”
“呃,”八重野春海噎了一下,“之前不是,現在是了。”
沒想到他還挺在意這一點的……
今天是IH宮城預選賽的第三天,昨天八重野春海來的時候,在場館外又遇到了他。
及川徹問:“要補上昨天的簽名和合影嗎?”
八重野春海只能小聲和他解釋了第一天的情況,結果他的表情瞬間暗淡了,不敢信這純粹是個烏龍。
八重野春海補充了後半句:“但是今天真的是來看你的!”
“好!!!”
于是,這兩天每一場比賽贏了之後,都要在觀衆席找到她,得意地沖她笑……像搖尾巴讨要誇獎的小狗。
讀了大學之後,各種課業和兼職事項填滿了八重野春海的生活,和奇怪的人打交道太久,乍一碰到這種純粹簡單的類型,八重野春海承認,确實被他的靓麗迷了眼,挪不開視線。
以至于即使他在最後這天輸了比賽,她還是願意出來陪他聊聊天,安慰兩句這個本該是陌生人的男孩。
“及川才二年級?還有機會呢,明年贏了就好。”
“嗯……前輩呢?前輩是大學生吧?”
“大學快畢業了,準備實習來着,”八重野春海捏着牛奶盒的手一下緊一下松,讓它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可能會來宮城縣實習。”
及川徹目光灼灼,暗含期待地開口問:“所以——是以後還能再見的意思吧?”
八重野春海點點頭,“當然能,如果我們離得近的話……”
“我的意思是,”及川徹撓着臉,語氣變得很輕柔,“如果我想見前輩的話。”
“……你想、見我?”八重野春海不太确定地重複了一遍,側臉去看他。
似乎是不好意思,及川徹的臉上飄起了薄紅,卻沒有停頓地表了白:“說實話,我對前輩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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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及川徹的見面好像開啓了不得了的開關。
本以為是一場關于荷爾蒙的短暫邂逅,可是和及川徹交換了聯系方式後,即使八重野春海回到了東京,手機裏依舊有他各種活躍的痕跡。
不像最開始那樣拘謹和小心翼翼,雖然及川徹依舊以“八重野前輩”作為前綴稱呼,不過發來的日常逐漸親密化。
剛認識的時候會發天上的彩霞,路邊的小狗,體育館裏的排球,頂多夾雜一些他的影子、他的手。
後來露出的部位越來越多,現在就是肆無忌憚的自拍照。
八重野春海戳着新收到的消息,他笑眯眯的臉在鏡頭裏格外年輕活力。
及川徹很自信,也明白自己的優勢在于哪裏,有意撩撥的心思甚至不藏着掖着,直白地表達出來。
發來的語音也是甜膩膩的,像巧克力一樣想讓人含進嘴裏嘗嘗味道。
被優秀的小鑽石追求着,對于八重野春海來說極大程度上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她每天看着及川徹活力滿滿的文字都開心。
偶爾還會遇上晦氣的前男友,跟及川徹吐槽的時候,會收到許多可愛的表情,跟她一起詛咒前男友的人生發爛發臭。
[及川徹:不過……幸好是我能遇上前輩……>3<]
嗯,他的話像他的發球一樣讓人招架不住。
冬天來的時候,八重野春海提着行李箱回到了宮城縣。
還沒來得及和及川徹說件事,就在自家門口迎面遇上了他。
剛結束社團活動的及川徹自然是和平常自拍裏的精致模樣不同,他下意識撩了把散落的頭發,右手不自覺抓緊挎包的帶子,“诶??!前輩怎麽會在這裏?不會是特地來等我的吧?”
“……我家在這裏,”八重野春海指了指庭院外的門牌,“‘八重野’,你上次路過不還給我拍了照,說和我同姓嗎?”
及川徹恍然大悟,随即又委屈地說:“可是前輩沒說這是自己家啊……而且今天回來也沒告訴我。”
他靠過來俯下身子,伸手要幫忙拿行李箱,這個角度八重野春海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翹起的弧度,擋住了那雙棕色眸子裏的亮光。
行李箱提手的位置本就放了一雙手,及川徹的手掌貼上來,和她的手側擦過,粗糙的老繭蹭得人心癢。
八重野春海收回手。
讓算盤打得明明白白的及川徹跟她進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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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縣的雪難得有這麽大的一天。
八重野春海開車來的,方向盤駛出宮城小學之後,不聽使喚地打向了青葉城西的方向。
冬天總是黑得很快,汽車的遠光燈在雪夜中有種直達人心的錯覺。
而及川徹一眼就認出了車子的主人。
他邁開腿跑過去,身後的岩泉一都沒喊住。
副駕駛的車門被打開,八重野春海還在聽學生家長的電話,指了指手機示意讓及川徹等一會兒,又擡下巴努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好友,口型表達“讓他也上車”。
這個天氣走回家估計鞋子褲子都得濕透。
等到八重野春海結束電話,已經是五分鐘之後了,及川徹早早就系好了安全帶。
八重野春海和岩泉一打了個招呼,拉動手剎。
她目不斜視地把手機放進駕駛座旁邊的車兜裏,一手扶上方向盤,踩着離合的腳微微用力往下壓,車身就開始震動起來。
在發動機工作的隆隆聲中,她伸向換擋杆的指尖碰到了另一處溫暖的部位——是及川徹的掌心。
八重野春海側頭,看到他的手壓在換擋杆上,等着自己的手落下,然後被他撐住。
在她的注視中,及川徹張開手指往上擡,讓她的手指被動地探進他的指縫裏,他彎曲了手指,按在她的掌骨上,親密無間地扣住了。
少年人的掌心滾燙,冒着一點細汗,指關節很硬,撐得她的五指合不攏,按在她手背上的指甲修得圓潤飽滿,透着健康的粉色。
這樣貼了五秒,八重野春海看向及川徹時,他才收回了手,裝作不經意地擺弄自己腿上的圍巾。
八重野春海看了一眼,是她送他的聖誕禮物。
把岩泉一先送了回去,他看起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憋住了,僵硬地下車走進家門。
及川徹耍賴皮,即使送到了家門口也不願意解開安全帶。
“前輩不想我嗎?肯定是想我才特地來接我的吧!我們都一禮拜沒見面了!!!”
及川徹作為學生有固定的休息時間點,而八重野春海是實習老師,哪怕到了假期也要有随時加班的覺悟。
所以他倆的見面次數并不多……也并沒有确立什麽關系。
及川徹倒是一天能表白兩三次,八重野春海說不清自己的心思,放縱他親近自己确實是因為喜歡他,可心裏總有點不安。
大概是初次見面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及川徹的人氣,所以始終對他流露出來的喜歡持有懷疑态度。
“才一禮拜而已,我之前在東京的時候,不也是一個月才能見一次嗎?”
要不是那會兒及川徹跑來東京找她,八重野春海可能早就放棄了,才不至于讓自己耽于享受與他相處的時間。
及川徹:“那會兒我還在追前輩,現在我們……一禮拜不見當然會難受啊!”
八重野春海:“……”
她匆匆踩下了剎車,裝作認真倒車的樣子,沒有接過話茬。
車子停進了商場的地下車庫——及川徹不肯回家,八重野春海就只好帶他來商場吃飯。
她鎖好車,徑直地往電梯的方向走。
及川徹兩個跨步就追平了距離,跟在她旁邊亦步亦趨。
他沒有說話。
畢竟是個洞察力十足的家夥,及川徹很快就反應過來,八重野春海并不想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
心裏悶悶的,有東西堵在喉管裏似的,于是及川徹開始賭氣。
這頓飯吃的很沉默。
最後結束的時候,及川徹梗着脖子要買單,被八重野春海按下了。
走出餐廳,商場已經臨近了歇業的時間,人流量驟減,看起來冷清了許多。
八重野春海把手機和提包遞給及川徹,委婉表達了讓步。
她說:“我去個洗手間。”
人是走了,手機的消息卻不帶停頓地湧進來,手上一直振動,及川徹低頭看,手機随着新消息彈窗而亮起,鎖屏是一張背影照片。
是高高躍起的發球姿勢。
是青葉城西的隊服。
是他。
及川徹壓制不住嘴角的上揚,偷偷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了一張,想了想,又壞心眼地直接發給了她。
見面撬不開嘴,那實打實的文字和圖片總該有說服力了吧。
消息剛發出去,八重野春海的手機又“叮”了一聲,及川徹低頭,一眼就看到了她給自己的備注——
小鑽石。
什麽……小鑽石……這麽可愛的稱呼?!
及川徹:“……O/////O”
紅色迅速蔓延開來,正好八重野春海走了出來,及川徹心虛地按滅了她的手機屏幕。
“很熱嗎?你臉怎麽這麽紅?”
“……我幫前輩拎包。”
八重野春海接過自己的手機,提包及川徹搶着要拿,就随他去了。
兩個人下到停車庫,八重野春海毫無所覺地走在前面。
她自實習以後就改變了着裝,身為老師,穿着要嚴謹得體,深色的連衣裙擋在膝蓋以下,絲襪和高跟鞋卻藏着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因為沒辦法染發,八重野春海始終保持着原始的發色,但是大燙卷在背後蕩着,和深色的裙子十分相稱。
手腕、脖頸、耳垂都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
這樣的八重野春海和初見面時完全不同,可及川徹……還是很喜歡。
“嘭——”
打開的車門被突然按合,碰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
八重野春海握在車把手上的手指扣動,顫抖的指尖蹭過車身,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背後是少年的胸膛,明明冬季的衣服那麽厚實,卻仿佛能聽到劇烈的心跳。
及川徹抱着她,一只手撐在車門上,攔住了她的前路,另一只手橫制在她腰間,寬大的手掌貼在她腰側,沒舍得松開一絲一毫。
炙熱的呼吸掃在她的脖頸和耳垂,一下、一下、一下,是他掩不住的吐息。
棕色的發絲蹭着八重野春海的側臉,柔軟……又帶着她躲不開的強勢。
“八重野前輩,今晚為什麽來接我?”
“因、因為雪很大……”
“僅此而已嗎?這麽大的雪,前輩也沒想到去接別人吧。”
八重野春海垂下腦袋,試圖避開他講話時落在耳垂的熱氣,“再不回去爸媽就該擔心你了及川……別鬧了快放開我。”
及川徹微微直起身子,本來撐在車門上的手往下,抓住八重野春海放在車把上的手,“我沒鬧。”
他一用力,八重野春海就被迫轉過身,和他面對面。
後背的胸膛變成了主駕駛側的車門,同樣的堅硬,卻沒有前者那麽溫暖。
腰後方有他和她交纏的手墊着,被壓實了,滿是汗津津的觸感。
另一只手也被扣住,被他輕輕松松掌握。
及川徹垂下腦袋,“手機鎖屏是我吧?給我的備注也是獨一無二的吧?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喜歡我呢?八重野前輩明知道,我也很喜歡你,為什麽還不同意和我交往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人發懵。
八重野春海偏開眼,不敢對視他的目光,沉默着一言不發。
她想蒙混過關,可是及川徹不願意被冷處理。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說:“不回答我就強吻前輩了。”
八重野春海下意識地推他,撼動不了半分。
她嘆了口氣,只好嘗試措辭開口說明:“及川,不管怎麽看都是游刃有餘的指揮家類型吧?在賽場上也好,在生活裏也是,不管和誰相處都很娴熟……這樣的你,讓身為大人的我感到不安,不想擁有了成熟的心智後,還被比自己小的家夥玩弄和掌控,所以我并不想和你更進一步……讓自己陷入未知的境地……”
她每說一句,及川徹的臉就黑一分。
到最後已經是和墨一樣了,他粗喘了兩聲,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啊???”
“是,我在賽場上确實很厲害,那是因為我從小就熱愛排球,一直在為此努力;與他人相處輕松,是因為我時刻保持着洞察,觀察隊友和對手的狀态,這是我的制勝方法。”
及川徹的話一字一句砸下,“這些前輩嘴裏的娴熟和游刃有餘,是我長久積累下來的。”
“可是在前輩面前,我從來沒有過掌控和、和玩弄……倒不如說,是前輩一直掌控着我的身心,玩弄我的感情。”
這話聽着太荒唐了,八重野春海睜大眼睛,擡頭瞪向及川徹,嗔怒:“你在胡說什麽啊?我哪裏……”
撞進了他的眼眸裏。
話戛然而止,可心跳不受控制地又加速了。
“你笑的時候,我就跟着開心,你沉默的時候,我就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錯;你回消息,我就捧着手機想回複,你不回消息,我絞盡腦汁想新的話題……我沒有任何魔法讓前輩立刻喜歡上我,只能想各種各樣的方式去接近你……”
及川徹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八重野春海艱難地消化着他話裏的內容,澎湃的情潮讓她無法思考,連呼吸都亂了拍。
他還在繼續說:“如果這樣手忙腳亂的讨好也能叫游刃有餘,那在我面前始終那麽沉着冷靜的前輩是什麽?鐵石心腸嗎?”
八重野春海抿了一下唇,弱弱地反駁:“……不是。”
“好,無所謂,就算前輩是鐵石心腸好了,”及川徹彎下自己的脊背,更貼近她閃躲的眼,“反正我是前輩的‘小鑽石’,大不了就和前輩硬碰硬,撞碎了我就把自己嵌進前輩的身體裏,這樣也能算在一起吧。”
八重野春海窘迫到了極點,那聲“小鑽石”讓她恨不得鑽進地裏去,“你、你……怎麽偷看我手機啊?”
及川徹狡辯:“我沒有,它自己亮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說了一句:“鑽石是好的,但是前輩之後還是把‘小’去了吧。”
“……”八重野春海怒而掙脫了他的手,從背後伸出來給了他一拳。
“好痛!”及川徹吃痛,龇牙咧嘴地去抓她砸到他胸膛上的手,“前輩是鐵石心腸,我可不是,我會被你打壞的。”
八重野春海沒好氣地說:“打壞算了,口花花的,你叫人怎麽能放心你的甜言蜜語。”
及川徹收起了笑容,抓着她的手往左側移動,從敞開的外套裏伸進去,直至抵在了他的左胸膛。
他的睫毛翩跹着,眸裏全是倒映着的她,若隐若現。
“好,打壞也行,玩弄也行,掌控更行,我的心哪兒都不去,就待在前輩的手裏,任由前輩處置。”
“前輩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而我只是還沒畢業的高中生,所以你輕松就能掌控我。”
八重野春海:“……你、你別說這麽油膩的話。”
“你看,我說什麽前輩都不喜歡,還怎麽算游刃有餘啊。”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
“什麽語氣?”及川徹笑着,明知故問,“是夾着嗓子,拉長尾音,放低音量說,‘請前輩來玩弄我嘛’……”
“……好好好,你贏了,真有你的,及川徹,”八重野春海惱羞成怒了,她紅透了臉,按在及川徹胸膛上的手狠狠抓了一把,“我來掌控你,我欺負你,我讓你哭着走可以了吧?我們現在就交往,以後有你難過委屈的時候!!!”
她笑起來很漂亮,不過生氣的模樣同樣豔若桃李,嘴裏說出來的“交往”更是讓人心神動蕩。
及川徹盯着她張合的唇,忍不住問道:“那我現在可以被前輩掌控了心神,所以想吻你嗎?”
“不可——唔!!!”
高跟鞋急促地後退半步,退無可退。
運動鞋插進兩只高跟間,和停車場地面摩擦發出喑啞的聲響。
車門被軀體緊緊貼上了——
另一個軀體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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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前輩……”
“……讨厭及川。”
腱鞘炎犯了……我好柔弱啊……
喜歡車車,誰給我買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