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

等杜俏回到住處時,渾身已被汗水濕透。

她什麽都沒管,先打開空調,又去洗澡。洗等完澡出來,感覺整個人舒服多了。

直到坐在沙發上,她才有功夫去想今天發生的事,以及她和袁家偉之間的一切。

袁家偉是她爸爸的學生,在她還沒和袁家偉認識時,就從她爸爸口中聽過他很多贊詞。

勤奮、優秀、聰明,前途不可限量。

杜榮是a大物理系的教授,帶過的學生很多,但能得到他如此贊譽的卻沒幾個。當時杜俏剛畢業從b市回來,考進a大任助教,本就年紀不小了,現在工作安定了,也該考慮婚姻大事。

杜榮就把學生介紹給了女兒。其實也算不上是介紹,因為這種關系本來就不可避免會多碰面,袁家偉似乎對杜俏也有點那個意思,兩人談了大半年的時間,就結婚了。

婚後,兩人過得還算不錯,袁家偉是個體貼周全的性格,杜俏也從小就聽話懂事,又出生高知家庭,不至于像電視劇裏那樣愛得死去活來,但也算相敬如賓。不過彼此都處于事業上升期,暫時雙方都沒打算要孩子。

本來杜俏計劃再過兩年,就聽她媽的生個孩子,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七年之癢,這還沒七年呢,也不過三年多。

想起羅安妮說的那話,袁家偉會和她結婚是因為想留校,杜俏微微抿起嘴,感覺到一種侮辱。

難道她真要離婚?

她感覺到一陣心煩意亂,站起來收拾髒衣服去洗。

先抖掉衣服上的灰塵,清理兜裏是否有雜物,丢進洗衣機,又放進洗衣球,按下清洗按鈕。

這個過程中,她一直在想着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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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并不是她明知袁家偉出軌,還不想離婚,而是她不确定她爸媽那邊會是什麽态度。也許在今時今日的今天,離婚已經不是個罕見的名詞,可對于他們這種家庭,她的父母來說,可能就是一道晴天霹靂。

可是她能忍受羅安妮繼續來糾纏她?以這個女孩的性格,恐怕不會輕易放棄。還有袁家偉這個人,以前從沒有細想過,現在只要一想起羅安妮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張照片,杜俏就有一種作嘔的感覺。

她會搬離那套和袁家偉共同居住的房子,就是因為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一切讓她惡心,讓她一看見袁家偉那張斯文的臉,就有一種想吐的沖動。

也許她是該把離婚的事,提上日程了。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了陷入沉思的她。

杜俏走過去拿起電話,看見電話上的名字,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小俏,媽打電話讓我們回去吃飯。”袁家偉的聲音一如以往那麽磁性平和,就像他的氣質,溫文爾雅。

如果是以前,杜俏并不會覺得這有什麽錯,可能現在心态變了,她真想不通在發生了這一切後,他為何還能這麽若無其事的給她打這種電話。

“今天羅安妮來找了我。”

對面安靜了一瞬,旋即聲音又響起,帶着低低的哀求:“小俏,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跟她聯系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沒跟她聯系,就能代表以前沒跟她發生過什麽?”

“當然不是。可就那麽一次,當時我也是喝醉了……”

袁家偉的解釋,杜俏一個字都不相信。

如果就是一次,羅安妮能從他那裏弄來她的手機號,能拍下那種照片?杜俏并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只是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并不願意把人想得惡意。

可現在很顯然,有些事情已經超出她的預想範圍。

“袁家偉,我想離婚,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讓我們之間好聚好散。”

“小俏!”

“我給你時間考慮,這段時間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

袁家偉瞪着手機,半晌才頹喪地将手機砸在桌子上。

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這間辦公室并不止他一個老師。

“袁老師,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手滑了一下。”他拾起手機,站了起來,和對方笑着點了點頭,離開這間辦公室。

直到找到一個無人的地方,他才撥通了羅安妮的電話。

“羅安妮,你今天去找杜俏了?”

一棟裝修豪華的別墅裏,羅安妮正坐在沙發裏讓人給她擦藥酒,她手腕上此時已泛起一圈烏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被手铐給铐了。

她十分厭煩着藥酒的味道,可方玲玉非要給她擦,說化瘀比較快。袁家偉來了電話,她就不耐煩地揮揮手,方玲玉欲言又止,下去了。

“家偉,你不提我還不生氣,一提我就一肚子氣,我跟你說……”

杜俏剛挂了電話,手機又響了。

她以為是袁家偉,正有點不耐煩,誰知是她媽打來的。

吳秀梅也在高校任教,卻不是a大,而是a市另一所知名的音樂學院裏任聲樂系教授,本身也是一位女高音歌唱家。

“俏俏,媽煲了湯,你爸也回來了,晚上和家偉回來吃飯。”

“媽,我有事。不,是家偉有事,要不就不回去了?”這種謊言讓杜俏有一種難以啓齒感,所以聲音有些猶豫。

“家偉有事?我沒聽說他有事啊。他有事,那你回來吃就是了,難得我和你爸今天休息在家。”

“那好媽,我六點半回去。”

挂了電話後,杜俏疲憊地靠在沙發裏,突然想起剛才洗衣服時沒看見手帕。

她想起掉在地上的事,但又不确定有沒有撿起來,找了一圈後,才終于确定真是忘了撿。

這條手帕是她最好的朋友送給她的,上面的刺繡是一位蘇繡大師親手繡制,光這一條帕子就要一千多,還是友情價,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她挺喜歡的,丢了有點可惜。

為此,杜俏下午回家的時候,特意從那條路走了一趟,在原地并沒有看見。

看來,真是丢了。

秦磊的‘英雄救美’,讓目睹那一幕的工人們津津樂道了一個中午。

也因此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整個工地裏的人都知道了。

都說女人八卦,其實男人們也挺八卦的,尤其在工地平時沒有什麽可以調劑的,但凡扯上男女之間那點事的,就沒有幾個不熱血沸騰。

所以明明都知道是玩笑,還有人樂此不疲地見到秦磊就問他,是不是看中那個城裏的女人了。

這種無聊的玩笑一直到秦磊爬到最高那層腳手架,才算是停歇了。

看中?

秦磊眺望了一眼遠方藍天上的白雲,又低頭看了看下面縮小成螞蟻的建築工和各種工程車,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腳下面有人叫他,他才開始專心致志幹起活兒來。

……

下午六點,累了一下午的建築工們終于可以下班了。

換做以前可沒有這麽好,工地上沒有準時下班的說法,自從被附近居民接連舉報了多次擾民,上面也連着查了好幾次,工人們上班的時間就被改成了早八晚六。

不過都知道這種日子不長久,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故态複萌。即是如此,在盛夏炎炎的日子裏,能有一隅喘息之地也是好的。

從早轟鳴到晚的攪拌機,終于停了,讓習慣這聲音的建築工們都有些不習慣。

他們三三兩兩,或是去生活區洗澡,或是去找了飯盆準備吃飯,一片熙熙攘攘,像鋼鐵叢林中一群不起眼的螞蟻。

飯是大鍋飯,建築工們吃的大鍋飯,與一般意義上的大鍋飯不同。都是什麽便宜撿什麽買,也有肉,卻是切得又肥又厚,白膩膩的,連點醬油都舍不得放。

一燒就是一大鍋,那種能讓一個成年男人進去洗澡的大鐵鍋,翻炒得用鐵鍬。沒幾個人能頻繁翻動,所以這菜其實都是水煮出來的。

這樣的飯菜注定不好吃,但對這些建築工來說,溫飽已經是最低要求,餓不死就行。這些人或許真的要求不高,或是為了省錢,大多都是工地上做什麽吃什麽。但也有一部分人不耐煩這種夥食,會互相喊着出去打牙祭。

建築工們的生活區臨着一片住宅區,像正路一樣,也用一人多高的圍牆間隔。

卻是鐵皮的圍牆。

平時用鐵絲拴着,就是圍牆,想出去放風的時候,就可以當門。

從這裏出去斜對面就有幾家小餐館,檔次很低,從路邊經過就能看見店門前塑料地墊上厚厚的油垢,簡易鐵皮推車裏鏽跡斑斑的煤爐子,和門前簡陋的桌椅板凳。

穿着藍色大褂的廚子,一般也是老板。颠着薄皮的炒鍋,随着鼓風機的轟轟作響,爐子裏的火一串半米多高。刺啦的佐料炝鍋聲,大油大辣的油煙味兒,讓人即使在這種大暑天也不禁口涎泛濫。

這幾個小飯館是專門做建築工們的生意,打從這片工地開工以來,他們就在這裏開了店。附近的居民沒幾個人會來這裏吃飯,但光憑這些工人,就足夠他們生意紅火。

菜價也不貴,葷菜二十,素菜十五。

點個菜,再要兩瓶啤酒,就足夠一個人吃得很滿足了。如果多叫上幾個同伴更好,搭在一起吃,有葷有素,還能湊在一起喝幾杯。

秦磊從不喝酒,但喜歡叫他湊伴兒的人很多。

一是他人緣好,二也是他大方。

這些從天南地北聚集而來的建築工們,他們本質上是出來掙錢的,就算改善夥食也都計算着。一個葷菜已經很不錯了,可秦磊每頓都是兩個菜打底,有時候還會叫鍋子,其他人總會一面咋舌他花錢如流水,一面搭塊兒蹭點菜喝酒。

他也從來不和人計較,有時候還會請大家喝酒,可能這也是他人緣好的原因之一。

“磊哥,你看,是不是中午那女人!”

随着大常夾雜着興奮的示意,一桌子人都看了過去。

此時的杜俏已經又換了身衣服,還是套裙,卻是深灰色的。比之前那身黑色看起來好了不少,但也僅僅好了一些,依舊戴着那副黑框眼鏡,将白淨的臉蛋擋在後面。

“沒想到磊子喜歡這樣的。”劉建山砸着嘴說。

“是啊,沒想到磊哥喜歡這樣的。”

不光劉建山,大常也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好看。

這個女人除了具有城裏女人特有的白,并沒有什麽值得矚目的地方。可能是在工地裏待多了,又被老徐他們感染,大常覺得女人就應該是火辣、青春、洋溢的,是那種看着就讓人熱血沸騰的濃豔腴膩,而不是這種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十分寡淡的。

秦磊沒有說話,黝黑的瞳子放在女人身上。

她似乎在找什麽,左顧右盼地看。

他摸了摸褲兜裏的東西,經過一下午,手帕已被他汗水浸透,摸起來有些潤,卻細膩柔滑,入手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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