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看着他們離開後,景州意就像松了一口氣,他站在我身邊對我說:“走,我帶你去看我的畫。”

我跟在他身後,聽着他給我介紹每幅畫的創作靈感和立意,最後,他帶我站在一幅畫前,畫中是一個戴着頭盔的穿外賣服的女孩兒,旁邊還有一幅畫,是一個穿着校服的短發女孩兒,她站着,一只手握着拳。

他畫的,是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最後不确定地問他。

——“你畫的,是我嗎?”

他點點頭說:“我總覺得,之前我們一定見過。”

他見我發呆,又指着短發女孩那幅畫說:“她手裏應該握着什麽東西,可我不知道那是什麽。”

今天我披散着長發,他依然看不到我的耳朵,我對他笑笑。

有人想要高價買下他的這兩幅畫,被他拒絕了。

看完畫展已經快到中午了,他似乎考慮了很久才對我說:“我請你吃飯吧。”

我點點頭,對他笑笑,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他卻不動筷,只看着我吃,我問他為什麽不吃,他才慢慢地拿起筷子,對我笑了笑說道:“吃,吃,你也吃。”

我打字對他說。

——“下次有時間我請客做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他正夾着一片青菜,好像不知從何下口,看到我打的字,又點頭說:“嗯,有時間一定。”

那時,我只是以為他不喜歡吃青菜。

吃完飯後,我們一前一後地出了餐廳,在下樓梯的時候,我絆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我,我迅速退了兩步,向他點點頭,他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走吧,走吧。”

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我心跳如雷,可他似乎沒有心跳,我只當是我的錯覺。

他把我送回了家,我向他鞠了一躬,他說不用這麽講究。

我看着他的車駛離小區才開始回家,我最想說話的人現在出現在我身邊,我卻害怕再次開口。

回到家後,媽媽說她看見了有人送我回來,還問我這麽開心,是不是因為他?

我笑着對她點點頭,爸爸坐在沙發上假裝看報紙,其實在偷聽。

下午還要去送外賣,我告訴媽媽爸爸我去餐廳,他們同意了,途中我忍不住的給景州意發了一條信息。

——“你到家了嗎?”

他并沒有回,我以為他應該在忙。

晚上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問了他一個多餘的問題,——“你睡覺了嗎?”

第二天,我炒了一盤賣相很好看的菜,拍照發給了他。

——“有時間嗎?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我們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三天兩頭就能見面的地步,大概現在只能算得上最最普通的朋友,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給他發信息,當然也沒有得到回音。

再見到景州意時,是一個多星期以後在我家樓下,我像往常一樣回家,看見他的白色小車停在我家樓下,而他則坐在駕駛位上閉目養神,我彎腰敲了敲他的車窗。

他睜開眼看見我搖下車窗對我說:“你終于回來了。”

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他變得憔悴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說:“你不是說要請客嗎?我等你好久了。”

他打開車門,下車站到我身邊,我忘了,我紮着頭發,他看到我耳朵上的助聽器時,直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我尴尬地擋了一擋。

他又說:“你要回家嗎?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嗎?”

我猶豫片刻,點點頭,他跟在我身後和我一起回家。

爸爸媽媽看見我身後的景州意,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我從沒有帶過什麽人回家,我想他們應該是很震驚,他們又過來熱情的招待他。

景州意被我媽媽和爸爸帶過去,坐在沙發上,我則去了廚房。

洗手撸袖子開始擇菜,他們的話,時不時傳過來。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這是我爸爸的聲音。

景州意回答說:“我叫景州意,景色的景,神州的州,意思的意。”

“好名字,大氣,這名字好啊,小夥子。”我爸爸又誇他。

我媽媽又問他:“小夥子,你是怎麽認識我們家好好的?”

“好好,是涼好嗎?”他問。

“對呀,好好是她的小名。”我媽媽又說。

“那我,可以這麽叫她嗎?”我聽見他小心詢問的聲音。

父母爽朗的笑聲傳來,他們說:“當然可以啊。”

我把菜端到桌子上,叫他們來吃飯,景州意誇我:“哇,好好,你的手藝真贊。”

“小景,可不興這麽誇,你都還沒嘗呢。”我爸爸笑着對他說。

我媽媽看了爸爸一眼,說:“我們家好好的廚藝根本不用嘗。”

景州意點點頭,贊同媽媽的說法,我真想讓時間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但無論景州意怎麽表現得喜歡我做的菜,我只覺得他每吃一口飯菜都無比艱難,他見我看着他,又對我笑笑,我搖搖頭,打消這個疑慮。

吃完飯後,我送他到樓下,他說:“我看見你發的消息了,但是我太忙了,沒來得及回,我想了想,還是直接來找你了,你不會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吧?”

我搖搖頭,怎麽會怪他呢?他能主動來找我,我就已經非常開心了,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我問他。

——“你生病了嗎?”

他搖搖頭:“沒事兒,就是這幾天有點兒累了。”

他又說:“你快上去吧,外面冷。”

我轉身到樓梯處時,正準備上樓,他突然叫住了我:“好好。”

我停住了腳步,卻不敢回頭看他。

“認識你很高興,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我沒有回頭,擡腳上了樓,真想告訴他,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他了。

等我上了樓,他才開車離開了小區,媽媽見我一直站在窗邊,問我是不是舍不得,我沒回答。

她說沒事的,還會再見面的。

我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來找我。

後來我才想起來發信息問他。

——“你是怎麽知道我家地址的?”

他很快回複我。

——“去你上班的地方問的別人,你不會生氣了吧?”

我看着他發的信息,笑了笑,晚上洗漱完以後,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突然好想跟他說話。

可撩起耳邊的頭發時,那顯眼的助聽器讓我再一次退縮,他一定知道這是什麽,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

所以我想,這麽多年總算有了靠近他的機會,無論如何我也一定要試一試。

第二天,我向餐廳請了假,去了景州意的畫室,到門口的時候,我看見除了他自己的白色小車,旁邊還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靠在門口。

我正準備敲門,就有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景州意,你看看你這段時間在幹什麽?你看看你自己畫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緊接着有紙張被撕碎的聲音傳出來。

景州意回答:“我都想起來了,您可不可以不要在阻止我?”

那人冷哼一聲:“你馬上就要二十七歲了,随便你,最後提醒你一遍,別吃那些東西。”

長久的沉默,那人丢下一句:“別忘了,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門開了,走出來的是他的爸爸,他爸爸看了我一眼,就開車離開了。

我走進去看見景州意疲倦地坐在沙發上,他沒擡頭:“您還有什麽沒說完的?”

我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看見我,他對我笑了笑說:“怎麽是你呀,你怎麽來了?”

我看到他畫室裏混亂的場景,畫稿到處都是,有些畫被蓋着,但是他畫的,全是同一個人。

有我悄悄把罐裝牛奶放到他桌上的樣子,還穿着校服,那是高中的時候。

還有我站在講臺上說話,穿着學士服傻傻地站着的樣子,那是大學的時候。

整個畫室裏,所有的畫的,全是我。

原來之前他也認識我,我掏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字給他看。

——“我來找你。”

他看到我盯着那些畫,站起來去收拾了一下,他說:“原來我們真的在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我向他走近一點,問他為什麽要畫下來。

“因為怕以後忘記了你是很重要的人,不能再忘了。”他向我靠近一點,說:“十七歲的時候,我喜歡一個女孩子,從來沒有聽到過她說任何話,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聽不見,覺得自己說話不好聽,所以不願意說話,有次在樓道,我看見有幾個讨厭的人摘走了她的助聽器,我撿到了一只她的助聽器,看見那些人圍着她,我很生氣,我追開那些人,把助聽器放在她手裏,告訴她下次見。”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可我忘了,她聽不見。”

“再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學校圖書館,在我走過去想和她說話的時候,被幾個同學擋住了,再看她時,她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

我搖頭,想讓他別說了。

他又繼續道:“我知道她一個人在學校天臺練習說話,她說的是,‘你好,景州意,很高興認識你。’我也想告訴她,‘涼好,我是景州意,很高興認識你。’但是我無法去找你,我必須聽爸爸媽媽的話,做固定的事,和固定的朋友在一起。”

他看着我說:“好好,我們明明上了同一所大學,可我依然無法去找你,你知道嗎?每天我最高興的就是和你上同一節課的時候。”

“現在,有很多事情我還不能告訴你,只要是我能說出來的,我一定立刻告訴你。”

他牽起我的手,一滴眼淚滴在他的手背上,他輕輕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說:“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然後他又解釋地說着:“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你別哭啦。”

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上前擁住了他,他僵硬的擡手揉揉我的頭,我右耳貼着他的胸膛。

但我聽不見他的心跳聲,也感受不到他心跳。

我以為是他太過于緊張,也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我很快就松開了他,然後無措地站在原地,希望他不要因為我的舉動苦惱。

我深吸一口氣小聲說:“景州意,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對他說了話。

他變得只會傻笑了。

最後他點點頭說:“好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他說:“你以前給我送的牛奶我都喝完了,你給我寫的信我都收起來了,好好,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準備舉辦一個畫展,主題就是“好好”可以嗎?”他問我。

我點頭。

我鼓起勇氣對他說:“景州意,我可以追你嗎?”

以前無法宣之于口的話,現在終于被我說出來了。

他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他的二十七歲生日在三個月之後,我想在他生日那天給他準備個驚喜,還想在那天正式和他在一起,我從心裏覺得,他一定會同意。

這天以後,我開始和爸媽講話,和同事講話,時不時會去找景州意,他總會畫我,我調侃他說:“你都快成為我的私人畫家了。”

他總是說:“對,我就是你的私人畫家,只畫你一個人。”

慢慢地,他會給我帶早餐,很早來我家樓下等我,送我去上班,有時候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追誰,一個多星期後我已經不害怕和別人說話了。

他們說我的聲音不奇怪,反而很好聽,我研究了一道新的菜品,拍照發給景州意,問他。

——“你想不想試試我研究的新菜?”

但過了一會兒,他給我打了個電話過來:“好好大廚,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品嘗你的新菜呢?”

我笑着說:“你在畫室嗎,等我一下。”

我讓身邊的人幫我請了假,打包好飯菜,我去了他的畫室,他畫室所在地方叫着「苑居」,那是個別墅區。

我說過,他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他也并不反駁我,只是當他聽到這樣的話時他都會顯得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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