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白哥哥！”果果在草叢裏吓得大叫。
白沅迅速回過神來，天敵間物種相斥的本能讓他動也不敢動，顫着聲音吱吱：“果果聽話，先跑。”
腹腔處傳來的壓力感不輕不重，黑貓似乎并不擔心他逃跑，神情懶散，爪墊柔軟，甚至輕輕地按着白沅的肚子滾了滾。
果果蹲在原地焦急打了幾個圈，嘤嘤叫着飛奔：“我去找鼠鼠幫忙！”
“千萬別回實驗室！”白沅連忙喊了一句。
草叢裏終于熄了動靜，白沅這才敢擡頭瞅一眼身上的黑貓。
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兇殘。
他勉強把自己蜷成一個球，瑟瑟發抖：“那個……您聽得懂人話、不對，鼠話嗎？”
黑貓依舊眯眼看着他，沒出聲，只動了動漂亮的胡須。
白沅之前在書上看過，貓在抓到老鼠之後，一般不會直接吃掉，而是放任其逃跑再不厭其煩地抓回來，游戲一樣玩弄致死。
對比了體型和速度之後，白沅直接放棄了跑路的念頭。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晃了晃，聲音努力保持平穩：“我不是老鼠，我是人，我以前經常給您喂貓糧的，就在宿舍樓那邊。”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西北方向。
黑貓似乎是聽不懂，沒什麽反應地輕輕甩了下尾巴。
黑色的毛發在月色下映出一種溫潤的色澤，顯得它的主人優雅而神秘。
白沅有些着急，卻不敢亂動，生怕對方一時興起直接把他咔嚓了。
他嘗試着推了推黑貓的爪子，卻被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按趴在地上。
只敢嘤嘤嘤：“我才滿月沒多久沒幾兩肉的，您放了我等我變成人回頭給您買一百箱牛肉再……”
“閉嘴。”
耳邊突然有道聲音響起，沉而清，像是淬了冰的墨色湖水。
白沅呆住了，偷偷仰頭看了眼，正撞進黑貓帶着不耐的眼瞳之中。
原來是只公貓啊。
他磨磨蹭蹭地把尾巴抽出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問：“您能不能先松開爪？我保證不跑行嗎？”
黑貓瞥他一眼，尾尖挑了挑，卻無動于衷。
白沅不敢造次，仰頭看着它，眼神裏滿是希翼。
沉墨也正打量着它，聲音很淡：“你剛剛說，你是人類？”
白沅猛點頭：“對對對我是人類！”
它身周深藍色的光在陰影中盈盈如玉，沉墨收回視線：“跟我走。”
白沅一愣：“……啊？”
“不願意？”黑貓優雅地眯了眯眼。
白沅下意識一抖：“沒有沒有！我願意！”
等黑貓滿意地收回爪，他才敢爬起來，理了理毛發，抱着尾巴：“我能問一下為什麽嗎？”
黑貓似乎并不擔心他逃跑，背對着這邊，望向一旁的樹林：“那你是想去喂貓頭鷹嗎。”
白沅一愣，順着它的目光看過去，正對上幾雙綠瑩瑩的眼睛。
鳥叫聲婉轉，偶爾撲棱着翅膀在林間掠過。
白沅耳邊嗡鳴一聲，全身的毛發猛然炸起，他慌不擇路，連忙竄到黑貓身前蜷了起來。
沉墨滿意地看他一眼：“走吧。”
白沅緊張地嗯一聲，寸步不離地跟在它身後。
“咕咕咕壞貓貓為什麽不次了它！”
見這兩只要離開，樹上的貓頭鷹終于忍不住了，氣憤地哼叫：“又跟我們搶零食！讨厭！”
“零食”吓得抖了抖耳朵，又跑又跳地緊跟上了黑貓。
沉墨大概是嫌他走的慢，有些不耐煩：“上來。”
白沅只呆了一下，立即順從地爬上了它的背，不再亂動。
跳躍的風聲在耳邊呼嘯，爪子下貓毛的觸感滑軟如緞。
白沅生怕自己掉下去，又不敢太用力扯疼了它，只好把自己趴成個大字，牢牢抱住黑貓的脖頸。
他向上望去，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教學樓高且深，像是電影裏的未來時代。
可黑暗卻竟然不過分濃郁。
白沅忍不住有些感慨。
現在正值暑假放假，又是晚上，一路都沒有遇到幾個人。
奔跑了沒一會兒，黑貓很快就平穩地落在一個小平臺上，步履輕盈。
穿過層疊碧綠的藤蔓，裏面竟別有洞天。
草木茂盛，樹林深而涼爽。
白沅好奇地打量着周圍，一時間竟然想不起這裏是學校的哪個地方。
旁邊的鳥兒正在和灌木叢吵架，兩方唧唧哇哇着都不肯讓步。
“臭鳥鳥能不能不要天天踩我腦袋！我都長不高啦煩死啦！”
“呸呸呸我們天天幫你們抓蟲子咋不說呢！‘忘安付一’！”
白沅趴着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它說的是“忘恩負義”。
“你不要以為自己在教室邊聽了幾個課就是文化鳥了！”灌木叢不忿。
小鳥不甘示弱：“就是比你有文化叽叽！”
白沅有些想笑，正要在圍觀一會兒，就聽到一個清越的聲音：“下去。”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人家身上趴着，連忙跳了下來。
那邊灌木叢正氣鼓鼓地抖着一腦袋綠綠葉子，剛要說話，聽到這邊的動靜，立即興奮地叫了起來，聲音脆脆的：“沉墨沉墨！快來抓了這只臭鳥鳥！”
沉墨？
白沅偷偷擡頭看了眼黑貓。
原來是有名字的。
“咕叽！壞灌灌！活該長不高略略略！”小鳥到底還是有些怕貓，撲棱着翅膀逃遠了。
灌木叢氣得快哭了：“讨厭！灌灌又不是樹！已經長得很高了！”
白沅模糊看見一個綠色的幻影，像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沉墨瞥它一眼，從容地理了理毛發：“閉嘴。”
“……”小男孩委屈地捂住了嘴。
白沅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它到底是個人還是草啊？我怎麽看見個小孩兒？”
“你才是草呢！我是灌木叢！要比草高好多！”
小男孩氣得張牙舞爪，卻只能在原地蹦跶。
黑貓迅速停了動作，望過來：“你看得見？”
白沅一愣，仰頭跟它對視：“什麽？小男孩嗎？看着挺綠的。”
沉墨盯了他一會兒，慢慢離得近了些。
陌生而侵略的氣息把白沅的小鼠膽壓迫得不敢亂動，他下意識抱住尾巴：“……幹嘛？”
“你真是人類？”沉墨問。
白沅：“……以前是。”
沉墨沒說話，盯了他兩眼，又移開了視線。
那邊的灌木叢還在叫喚：“沉墨沉墨！你從哪裏抓到了一只小藍鼠呀！”
白沅一愣：“小藍鼠？”
黑貓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咦？”小男孩一愣，嘀咕道，“仔細一看原來是靈體……好厲害。”
白沅聽得莫名其妙，低頭看了看自己，可無論怎麽看都是白的。
黑貓沒多解釋，問了句：“最近有誰送靈源過來嗎。”
小男孩撓了撓頭，從身後扒拉了兩下，掏出一堆彩色的小光點，盈盈的，像是各色的螢火蟲。
“學校裏有靈的小動物太少啦，除了剛剛鳥鳥送了我一顆，就只有七八顆。”
沉墨跳下平臺，走上前看了看：“勉強夠吧，你吃五顆。”
小男孩連忙搖頭：“不好不好！這些都是你弄來的！我要一顆就夠了！”
沉墨懶得搭理他，直接用尾巴蜷出五顆，幹脆利落地往他嘴裏一塞，自己則吸收了剩下的三個。
白沅蹲在原地一臉費解，懷疑自己到底亂入了個什麽世界。
小男孩咕叽咕叽地咽了靈源，坐在地上癟着嘴眼睛圓圓：“你又這樣。”
他見沉墨不再搭理自己，又看向臺子上的白沅，歪頭問：“沉墨哥哥，那只小鼠鼠是你的肉.體口糧嗎？”
白沅驚得一個哆嗦，剛要說話就被打斷了：“不是。”
他松了口氣。
“那就是靈體糧啦！”小男孩咬了咬手指，一臉猶豫，“可是我看它靈體顏色很濃郁呀，只吃一次的話太浪費了。”
白沅終于忍不住了：“不好意思，麻煩能別當着我的面讨論怎麽吃我嗎。”
小男孩歪歪頭，又問：“你是食嚴室的鼠鼠嗎？”
“食嚴室？”
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解釋：“就是裏面的食物被看得很嚴的屋屋，鷹鷹們是這麽說的。”
白沅：我日。
他立即開始擔心果果，可千萬別被抓走啊。
小男孩見他一直不說話，委屈地背過身去：“你都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哼！”
白沅啊了一聲，回過神來：“沒有，我是在想最近要吃什麽。”
小男孩又轉回身，好奇地問：“鼠鼠不是什麽都吃嗎？我還見過它們去翻垃圾桶呢！”
“但是我精神上還是個人。”
白沅想了想，順着藤蔓爬下平臺：“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麒麟。”小男孩坐在地上揪草，“小名叫瑞瑞。”
“……”
白沅一愣，突然擡頭看向黑貓。
它卻依舊紋絲不動，懶散地梳理着毛發。
“你呢？”瑞瑞問。
“……白沅。”
黑貓耳尖動了動。
看起來暫時不用考慮被活吃的問題了。
白沅躺在地上，正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麽辦，肚子卻咕嚕一聲。
……算了還是先想着怎麽活下去吧。
殘羹剩飯是打死不願意吃的，可去食堂偷吃也只有被抓住打死一個結果。
……好餓啊。
白沅趴在草地上，癱成了一個鼠餅。
好想吃外賣。
……外賣？！
他猛地彈坐起來。
肉.體凡胎确實很容易就饑餓，早知道連每天的進食都難捱，當初還不如像麒麟一樣，轉世成個草堆。
沉墨在心裏嘆了口氣。
“什麽草堆？”瑞瑞耳朵很尖，好奇地仰頭問。
沉墨站起身：“沒事。”
瑞瑞智商不太高，聞言只哦了一聲：“你要出去找吃的了嗎？可是最近校校放假，路上都沒有人啦。”
沉墨剛要說話，突然聽到白沅開口：“想吃飯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
“嗯？”
白沅擡起頭，目光晶亮：“帶我回實驗室，偷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