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這一通劈頭蓋臉的質問,乍一聽仿佛是林聲單方面撒潑。可仔細琢磨琢磨,這倆人之間,似乎……有什麽故事?

本來隔壁中介所的幾個姑娘沒打算看熱鬧的。可是現在,她們突然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于是忍不住好奇,紛紛從屋裏探出腦袋,等着看好戲。

邵冬陽自己其實也有點兒懵圈。

他只不過給隔壁送個外賣,怎麽就那麽趕巧兒,正好被林聲給撞見了呢?

撞見也就算了,可這小夥子怎麽一大清早的脾氣就這麽躁?

本來一兩句話就能解釋的事兒,他竟然不問原因,當街就跟他發飙……

邵冬陽皺着眉頭看了林聲一眼,神色之間也染上幾分不悅。

“松手。”他沉聲開口,低涼疏離的嗓音,帶着警醒意味的眼神,莫名就給林聲的心頭蒙了一層濃重的壓迫感。

林聲上一秒還理直氣壯得像個嗲了毛兒的貓,這會兒卻被邵冬陽的氣場鎮住,突然有些沒了底氣。

他望着面前的男人,怔了兩秒,最後到底還是聽話的松開了手。

要說上帝也确實是公平的——

林聲這人,雖然脾氣不好,但相貌是真正的撩人。他不單是面容精致白皙,就連手指都比一般男人更纖細骨感。

此刻,他的指尖被寒風吹得通紅,在邵冬陽的眼皮子底下一根一根緩緩松開,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邵冬陽将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裏竟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擡起眼簾,恰巧對上林聲那雙濕漉漉的眸子。

林聲望向他的目光裏,委屈多于憤怒。

邵冬陽不知道林聲為什麽會露出這樣令人憐惜的眼神。

只是不可否認,在被那道目光擊中的瞬間,他的心好似被人摁進一汪溫泉裏,突然就軟化開來。

再開口時,聲線就柔和了許多。

“林先生,我……”

邵冬陽剛想解釋什麽,就聽到手機發出一聲提醒:“您有一張外送訂單即将超期,請您及時處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而後,有些抱歉的望向面前的林聲。

林聲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和他對視,眼角眉梢都傳遞出一個信息:邵冬陽,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敢就這麽走了試試?

邵冬陽看懂了他的意思,卻也只能假裝看不懂。

他緊攥着手機,再次開口:“抱歉,我現在得趕去送外賣。你等我,我忙完手頭這幾單,就過來找你。”

林聲還是不說話,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邵冬陽抿了抿唇,轉身騎上自己的電動車。

直到這時,林聲才終于開口:“你不用找我了。不就是租個房麽,又不是什麽幾百萬的大單子,誰稀罕?”

或許是因為他言語之間的諷刺意味太過明顯,邵冬陽一條長腿撐在地上,背對着他愣了好幾秒鐘。

半晌,男人回過神來,回頭望向他。

林聲故意挑了挑眉,想看他會怎麽回應。

結果,邵冬陽只是不置可否的扔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後就騎着車子,絕塵離開。

一時之間,中介所大門口安靜下來。

林聲瞪着男人遠去的背影,直到什麽也瞧不見了,才遲遲緩過神來。

……媽的!這叫什麽事兒?!

林聲氣急敗壞的在心裏暗罵幾句,不只是罵邵冬陽冷漠無情,也罵自己剛才口是心非。

嘴上說着不稀罕,可那是氣話,是說給邵冬陽和圍觀群衆聽的。

實際上,林聲騙不了自己——他明明就很在意,明明想要一個解釋。哪怕邵冬陽最後真的找了別家,只要把話說開,他也能釋然。

可是現在,那男人模棱兩可的态度,令他覺得被動,覺得焦慮,覺得這事兒還沒完……

林聲心有不甘的收回視線,煩躁的揉亂一頭短發,轉身要往店裏走。

無意之間,眼角餘光瞥見隔壁中介所的幾個姑娘還在看他。林聲一時火大,在大門口停住腳步,毫不客氣的瞪了回去。

“瞅什麽瞅?沒見過跑單,還是沒見過吵架,還是沒見過男人?”

那幾個姑娘莫名被他怼了兩句,也沒敢搭腔,只得讪讪的移開視線,一邊小聲嘀咕說他大清早的吃了炸.藥,一邊回了她們店裏。

林聲撇了撇嘴,憋着一肚子火,擡腳往自己店裏走去。

————————

整整一個上午,林經紀人坐立難安。

臨近中午的時候,老彭領客戶看房回來,主動和林聲搭話:“小夥兒,中午一塊兒去吃羊蠍子火鍋啊,叫上前臺和財務那幾個妹子,咱幾個AA。”

林聲垂眉盯着手機,毫無興致的拒絕了他的邀請,“不去,我定了外賣。”

“……”老彭将手裏的文件袋擱在桌上,故意繞着林聲溜達兩圈,仿佛在仔細打量他。

林聲被他繞的煩了,擰着眉頭瞥了他一眼,“幹嘛呢你?繞彎子出去繞,別跟個蒼蠅一樣圍着我。”

老彭停下了腳步,半靠在林聲辦公桌邊緣,煞有介事的開口,“啧啧啧,這麽看來,傳言是真的?”

林聲不解,“什麽傳言?”

“就是你和那個外賣小哥的事兒啊!”

林聲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你聽誰說的?都聽到了些什麽?”

老彭也不隐瞞,據實回答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聽隔壁幾個姑娘說的。”

“這幫嚼舌根的玩意!”林聲一臉恨恨然。

老彭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言語之間都是興奮探尋,“所以她們說的是真事兒啊?你一大清早在店門口跟人外賣小哥吵架,就因為人沒在你這兒租房子?”

“……”林聲不知道到怎麽反駁,就沒吭聲。

店裏的人都知道,林聲是有一說十的主兒,腦子轉彎兒快,嘴皮子也溜。他要是想反駁什麽,從來都不愁沒話兒說。

眼下,他一聲不吭,俨然是默認的意思。

老彭一邊覺得這事兒挺蹊跷,一邊又覺得自己應該站在老員工老油條的角度,好好勸一下這位年輕人。

“不是我說你啊小林,就這麽點兒事,你至于嘛?要說跑了個三五百萬的買房的單子,那相當于丢了幾萬塊獎金,你發火,我啥話都不說!可這租房……成了一單也就幾百塊錢的賺頭,用得着這麽跟人較勁麽?”

林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麽!”

“我怎麽就不懂了?那你說說你為啥這麽在意這單生意?”

“我是氣他居然跑去隔壁!”

老彭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那又怎麽樣?人又沒跟你簽合同,想選擇哪家是人家的自由!再說了,以前也時不時有客戶跑去隔壁,也沒見你這麽在意啊……難不成,你是針對這個外賣小哥?”

“……”林聲啞口無言。

老彭瞥了一眼林聲的手機,悠悠開口,又繼續戳他的心窩子,“所以你定外賣,也是想讓那個小夥子給你送過來,好跟人再吵一架,我猜的沒錯吧?”

林聲:“……”這天兒聊不下去了。

這個老彭,明明長了個豬樣兒,卻比猴子還精!左一句右一句,像要把他那點兒小心思全都剝了皮,晾曬到太陽底下似的。

林聲心裏一團亂,表面卻故作鎮定,“老彭,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不了解前因後果,我跟你也說不清楚。反正,我不是為了那幾百塊的中介費。”

“那是為啥?”

“你不是挺能猜的麽?自己猜去吧。”

還能為啥?當然是因為他昨天惦記了邵冬陽一個晚上,連覺都沒睡好,現在事情沒着沒落,他心裏憋屈!

只是這話,林聲不能說,跟誰也不能說。

他不再搭理老彭,又拿起手機,查看外賣訂單現在到了哪裏。

雖然邵冬陽是在這一片兒送外賣,但并不是附近的每一張訂單都由他一個人派送。

林聲等了将近一個小時,眼巴巴的盼着來的人是邵冬陽,甚至還在微博轉發一條錦鯉以表虔誠……然而,錦鯉沒起到作用,他最後等來的還是個陌生的騎手。

和昨天一模一樣的麻辣燙,林聲吃在嘴裏,卻覺得味同嚼蠟。

這種喪喪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晚上七八點鐘,甚至就連剛剛簽下的兩份租房協議,都沒能令他提起興致。

時鐘指向八點半,老彭一如既往的疊好他的毛毯,涮幹淨保溫杯準備下班。

臨走之前,老彭有些不放心林聲,怕他惹出什麽事端,便又唠叨了幾句——

“小林,你忙完了也趕緊回家吧,別等那個送外賣的了。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較什麽勁,不過你聽老哥一句勸——遇見什麽事自個兒盡量放寬心,都不算啥大不了的!”

林聲心不在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随聲附和着,“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撤吧,我把手頭幾份協議整理完就走。”

老彭搖了搖頭,知道說也白說,于是嘆着氣離開了中介所。

很快,其他同事也走了個七七八八,中介所裏又只剩下林聲一個人。

直到這時,他才放下手中的文件,同時也卸下僞裝,任由自己露出頹敗低落的神色。

是的,他不能不承認——他之所以這麽晚還不離開,只是想等那個男人過來。

邵冬陽不像是言而無信的人。他既然承諾了忙完就來找他,那麽,林聲就相信他。

————————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晚上十點。

林聲看着空蕩蕩的店門口,一顆心也覺得空落落的。

從早等到晚,邵冬陽到底還是沒來找他。

林聲鎖了店門,騎上電動車,卻猶豫着沒有立刻離開……

萬一呢?他想,萬一再多等五分鐘,那個男人就忙完了過來找他了呢?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瞬間,林聲不知怎的,忽然就惱了起來。

瘋了吧?為了個送外賣的,為了個出租房,自己竟然賴在寒冷的夜風裏不肯走?!

他在房地産行業混了好幾年,還從來沒為哪個客戶這麽糾結過。

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

林聲懊惱的揉亂頭發,強迫自己狠下心,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中介所……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到三條街外的大排檔,給自己點了一把烤串,兩瓶啤酒。

喝完第一瓶啤酒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邵冬陽打個電話,就算買賣做不成,至少也得罵他一頓,免得自己憋屈!

于是,他掏出手機,從一米多長的通話記錄裏找到昨兒收外賣的電話號碼,一鼓作氣撥了出去。

“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

“媽的,老子要是再找他一次,老子就是狗!”林聲懊惱的挂斷電話,跟自己賭氣似的,一口氣喝光了第二瓶啤酒。

他酒量不差,但是喝得太急,也免不了有些頭暈。就在他打算趴桌上眯幾分鐘再走時,手機響了起來。

林聲強撐開眼皮瞄一眼,見是陌生號碼,便沒搭理。

可是,這串號碼的主人卻契而不舍,連續呼叫了兩三分鐘。周圍人嫌煩,紛紛撺掇林聲,讓他趕緊接電話。

林聲也不想惹人煩,只好不情不願的按下綠色通話鍵。

“您好,哪位?”

“是我,邵冬陽。”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伴随着微弱的電流聲一起落在林聲的耳朵裏,說不清的暧昧。

林聲握着啤酒瓶的手指下意識收緊,酒意瞬間就醒了大半!

“你,你怎麽有我手機號?”

“昨天給你送外賣的時候存下的。”

“那你找我……呃,找我有什麽事?”

“我剛才去你店裏了,沒看到你人,所以打電話問問你在哪,我過去找你。”

林聲心跳有點混亂,思路也有點混亂。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是告訴他大排檔的地址,還是幹脆罵他一頓挂了電話并将他的號碼徹底拉黑?

林聲覺得自己委屈了一天,應該選擇後者。

可是,酒精和某人充滿磁性的嗓音一起迷惑了他的腦子,誘使他毫不猶豫的出賣了自己:“我在大排檔。”

邵冬陽追問:“哪家大排檔?”

“沒名字,東斜街就這一家。”

“好,我知道了。你等我幾分鐘,我來接你。”邵冬陽撂下這句話,就幹脆利落的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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