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鬼有請(5)
山鬼有請(5)
清晨,登山團隊在大堂集合。
本就是天南海北聚過來的,大多只是登山愛好者,名聲最響的就是已經半退隐的長谷恭介,自然衆星拱月。
除他以外,當屬姜星沉和白婉兩個女性最受照顧,進入山林之後,大多都被隊員簇擁着,極少落單。
尤其,長谷恭介有意無意地常與姜星沉并行,更使得她再沒機會與聶綏說話。
時間久了,連白婉都覺出不對勁來,乘着兩人獨處說:“星沉,你有沒有覺得出來之後,聶少跟變了個人似的?”
姜星沉點頭。
其實也不全是,她想,起碼昨夜在海灘他就正常得很。
借着側身與人交談的機會,姜星沉穿過人群看向聶綏。
他穿了登山服,更顯肩寬腰,整個人有種挺拔向上的氣質。他背着行囊,原本正看向山路右側的崖壁,卻在姜星沉回頭的那一瞬,心有靈犀似的轉頭看向她。
長眸清亮,像會說話。
——怎麽?
——沒事。
——想我了?
——流氓!
姜星沉憤憤地回過頭,面色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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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納悶道,“星沉你是不是累了?臉這麽紅。”
“不累。”
倆人間的交談被身側的長谷恭介聽見了,立刻伸手要接她的背包,“我來替你背吧。”
姜星沉忙玩具,“不用,我自己可以。”頓了下,“小白,你要不要請長谷先生搭把手?”
誰知小白耿直得一拍胸脯,“比這高的山我都登過,這點強度難不倒我。”
姜星沉一時無語,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只見聶綏與他們擦身而過,側臉帶着笑容,眼神卻并沒有多做停留。
笑什麽笑!
總覺得什麽小心思都被這家夥猜透了似的,一點兒隐私都沒有。
偏偏白婉忽然說:“對了,星沉你早上吃的那個棒棒糖還有嗎?這會嘴裏沒味,想過過口。”
……早上那顆還是昨夜聶綏塞在衣兜裏的,哪還來更多?
更何況,她特意趕在聶綏來集合之前吃完了,就是不想被他看見哎。
姜星沉正要向小白使眼色,就看見已經從她們身邊走過去的男人又頓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等她們走到并排,“哪個糖?”
白婉沒多想,“可樂味的,我想起來了……聶少你是不是也挺喜歡的,還真&……巧?”巧到連她都覺得也許不是巧合了。
聶綏變魔術似的一攤手,兩根糖。
白婉眉開眼笑,“……還真連牌子都一樣。”說完謝過聶綏,把另一根遞給姜星沉,“喏。”
姜星沉接了糖,沒像白婉那樣立刻拆開,而是攥在手心。
長谷恭介将她的動作看在眼裏,嘲弄道:“女士們都很忌諱糖分,尤其是星沉小姐這樣年輕纖細的女生。聶先生,你這馬屁拍得可不高明。”
這話說得及其自以為是,甚至不留情面。
換作一般人,怕是要翻臉,可聶綏就像沒聽見,悠哉地把挂在脖子旁邊的耳機塞回耳孔,手抄進兜裏轉過身。
白婉有些尴尬,塞進口中的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姜星沉把玩着手中的糖果,指尖輕挑,撥開了糖紙,對着天光看了眼,“為什麽要忌諱?活着不是就是為感受美好嗎?”說完,将圓滾滾的棒棒糖放入口中。
長谷恭介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就換上了一副毫不在意的笑容,“那是因為星沉小姐天生麗質。”
白婉打着圓場,“對,我們星沉是吃不胖的體質。”
她最後幾個字甚至還沒有說完,長谷恭介已經非常不禮貌地轉過身,跟別人說話去了。
白婉的笑容僵在臉上。
姜星沉挽住她的手肘,拉着她與大部隊脫開了一些距離,走在最後,“小白,之前你真的和長谷先生搭檔爬過山嗎?”
一開始,她還覺得是自己多心。
可越是相處,姜星沉越覺得長谷攻讦這人浮誇又自以為是,并不像小白會喜歡的人。
白婉性情雖然耿直,但并不傻,幾次三番下來也已經意識到長谷恭介對姜星沉有點意思,對自己則根本不屑一顧。雖然對她來說,早就習慣了男人們圍着姜星沉轉,但這一次畢竟是自己多年的偶像,感覺不同。
她略顯低落地說:“其實我之前都沒跟長谷說過話。他有自己的圈子,所以我……”
所以她只是仰視,就像無數偶像之于粉絲般高高在上,被看見的永遠都是是光環籠罩、半點瑕疵也無,可真實的模樣往往未必如人願。
姜星沉捏了下白婉的手,白婉抿抿嘴,努力調整着心态。
兩人走得慢,許久,白婉說:“幸好你來了,不至于太讓人難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跟任務人分享。”
姜星沉哭笑不得,“別,我暫時還沒打算娶老婆。”
“要娶也是我娶你,把你當成小寶貝放心尖尖上,誰都不許欺負你,不許觊觎你,否則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姜星沉被她給逗樂了,“是是是 ,我的美少女英雄。”
兩人正插科打诨,身側忽然傳來男人帶笑的聲音,“別互捧了,山還得靠腿爬,捧是捧不上去的。”
聶綏叼着棒棒糖,從姜星沉的身邊走過,不忘回頭問一句,“還要糖嗎?”
姜星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怎麽哪都有你。”
聶綏把棒棒糖拿了出來,口齒清晰地反問:“你心裏有嗎?”說完,沒等姜星沉的臉紅浮現,已經塞回棒棒糖,含糊地說了句,“開個玩笑。”
白婉愣了許久,才附耳問:“你跟他……”
“什麽都沒有,”姜星沉重複了一遍,聲音擡高了些,“沒有!”
可是分明離她們不遠的聶綏卻跟沒聽見似的,腳步都不帶打頓。
啧,還真是選擇性忽略!
穆勞山脈不算高,但地形複雜,支路繁多,尤其是想要看全景致,路線就更加七拐八繞。
清晨出門,到中午時分,大多數人已經有了疲态,于是在陰涼處找了地方落腳。
姜星沉先是與白婉一塊兒坐在人群之外,白婉還好些,姜星沉是略有些喘了,衣裳也開始黏在後背,仰着頭灌水。
“小白,長谷在那兒講他之前珠峰奇遇,你不聽麽?”聶綏迎面走過來,随意地說,“人都在那邊圍着。”
小白猶豫地看了姜星沉一眼。
将心比心,如果這會兒是解揚在發表演說,姜星想自己也一定會去聽吧,就算知道他不會注意到臺下泯然于衆的自己,也還是不想錯過。
“去吧。”
小白果然歡天喜地起身,融入了衆人。
聶綏看她走遠,一屁|股坐在小白原先的位置上,與姜星沉并肩。
姜星沉手裏還拿着水壺,額頭都挂着汗,眼神有些飄,明顯是累了。
“解揚是誰?”
聶綏忽然發問,姜星沉甚至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擡眼看向他。
卻見他也握着水杯,臉色如常,“不好意思,小白嗓門比較大,總說起所以我不小心聽見了。你可以不回答。”
姜星沉撇撇嘴,居然還怪小白嗓門兒大。
“金牌記者解揚,”姜星沉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更自然,“連他你都不知道?”
聶綏滿臉坦然,“不知道,我只知道楠都之聲的金牌DJ,名字叫姜星沉。”
姜星沉一愣,“……不是一個級別的。”
“确實不是,”聶綏将瓶蓋擰緊。“一個我聽都沒聽過,一個如雷貫耳,顯然你比較出名。”
“解揚是國際知名記者,不知道他是你孤陋寡聞。”姜星沉脫口而出。
聶綏卻沒說話,直視着她的眼睛,嘴角噙着淺淺的笑,“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前半句甚至不是問句。
姜星沉惱了,“誰說我喜歡他?人家有女朋友,而且感情很好已經訂婚了。何況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聶綏眨眼,“有關,當然有關。你別暗戀啊,告白。告白失敗然後死了心,才有機會考慮考慮我,不是嗎?”
姜星沉氣咻咻地站起身,真是小學畢業就沒遇見過這種男生,一時都不知還能怎麽罵他。
起身,彎腰就想拎起自己的登山包一走了之,誰知包卻被聶綏一手拽走了。
“你幹嘛?”
“愛護老弱。”聶綏利索地拿登山扣将她的包拴在自己的包上,然後輕松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如果還要繼續減負,只能麻煩你背包,我背你了。”
“……還我,我能行。”
聶綏輕松地避開了她的手,“你真想讓小白替你背?你要是走不動,她一定會逞強幫你。”
雖說小白是真·女漢子,但畢竟一條腿還得靠假肢,姜星沉剛一猶豫,聶綏已經背着包走向隊列,還不忘回頭朝她招手,“跟上。”
姜星沉抿抿嘴,終究跟了上去,這才發現團隊裏竟起了分歧。
分歧的原因是這群業餘登山選手低估了登山強度,在四五小時的登山之後終于意識到不可能一次性看遍穆勞山的全部景致,必須有所取舍。
于是有些人想登上頂峰看日落,而另外一些人則對聽海崖,情人瀑之類的奇致景點更有興趣,衆人各執己見,居然吵了起來,最終都說要聽長谷恭介的意思。
這是得罪人的差事。
長谷恭介笑了笑,看向人群裏一直沒吱聲的聶綏,“大家也不必争,想必大家都知道這次活動有贊助人,剛好他也在,請他決定好了。”
姜星沉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了聶綏。
盡管站在人群裏,他周身卻有種極其明顯的疏離,仿佛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而這種淡漠總在和她相處時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