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十年一次的召喚大典,召喚臺設在皇宮露天處,離召喚臺六丈遠的地方,起了一座奢華又威嚴的宮殿,用來供奉十萬大山領主的神像。

大典開始之前有祭禮,須得由皇帝雲聖天領頭,朝宮殿施行跪拜之禮,以表朝莒國皇室的尊崇感激之心。

紅日升起時,祭禮開始。

雲聖天走下高臺,去到宮殿前的廣場上,說了一番警示兒女感激領主的話之後,便轉過身,捏着香火朝宮殿內的神像拜了拜,插進香爐裏。

緊接着執事宮人念完祭辭,雲聖天屈膝伏地,朝宮殿深深低頭叩首。

雲瑤被擋在後面,聽到執事宮人的聲音之後,瞧見兄弟姐妹都掀了裙袍準備跪下,便也跟着伏在地上,結結實實朝宮殿叩了幾個頭。

雲聖天額頭抵着地,莊重地等待領主顯靈。

可一盞茶時間過去了,一炷香時間過去了,直等到香爐裏的三根香燃盡,宮殿裏的神像也沒有任何反應。

雲聖天嘴角的笑僵住。

他今年四十有二,十二歲那年第一次參加了召喚大典,接着又作為父皇,領着自己的子女參加了兩次,今年這是第四次,所以對大典的流程再熟悉不過。

先行祭禮,跪拜的時候神像會顯靈,雖不見其形,卻會有一股恢弘浩大的聲勢震蕩而出,将跪着的衆人虛虛托扶起來,緊接着,神像聲勢收起,就是最重要的召喚環節了。

可今日,神像竟然沒有反應。

等香爐裏的餘燼也變冷時,雲聖天已經跪的腰都擡不起來了,他額頭落下密密的汗,心想老領主雖已經去了,可那位新主,當真就連眼神都不願給朝莒國?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他按在地上的手掌拳起,咬了咬牙根。

召喚臺生效時為期一天,如今已經正當午了,若是錯過,還要再等上十年——朝莒國能在衆狼環伺之中安享霸主之位,純是因為這些靈獸,若此次大典失敗,消息傳出去,只怕那些隐忍已久的國家會更加按捺不住。

念及此,他目光沉沉的擡頭起身,望着烏壓壓跪下的子女震聲道:“禮成。”

底下響起雜亂的議論聲。

雲瑤跟着其他人站起來,聽見身旁兩個姐妹小聲嘀咕:“神像還沒顯靈,父皇就叫咱們起來了,神獸若是知道,會不會降罪?”

“這都午時了,眼見就要錯過大典,哪還能一直跪下去,總歸咱們禮數到了,領主大人他……可能有什麽事過不來呢。”

奏樂聲忽然響起,召喚大典開始了。

雲瑤随着人群潮水般落到廣場邊上,重新坐回紅色長桌前。

廣場中央有個丈寬的金玉圓臺,離地三尺高,砌了階梯,圓臺上有着玄妙複雜的花紋,邊緣立着個及腰的碗口粗圓柱。

這就是傳說中的召喚陣。

也是雲瑤改變命運的關鍵點。

按照規矩,皇室子弟會按照年齡一一上臺進行召喚。

雲瑤看到第一個皇兄上了圓臺,他把拇指按上圓柱,柱心的凸起小刺便把皮膚刺破,專屬于雲氏後裔的新鮮血液瞬間流溢而出。

血液填滿方寸凹陷時,圓臺上的玄妙花紋也泛起了微光,一道刺眼白光閃過之後,靈寵出現在圓臺中心。

雲瑤瞧見自己的兄弟姐妹欣喜地把靈寵領下臺去——飛禽走獸都有,跟普通的的動物不同,這些靈寵的眼睛裏閃耀着如人般的光芒,很有靈性。

雲烨竟然召喚出了一只火紅大鳥,大鳥翅膀一張,能把召喚圓臺蓋嚴實,而它帶鈎的兩爪,更如刀刃一般泛着寒光,鋒利,冰冷。

不管是當坐騎,還是殺器,無疑都是極好的。

雲烨帶着大鳥下來時,瞧見她呆呆看着,沖她冷诮一笑。

結果她回過神,輕哼一聲壓下唇角,是個厭煩的表情。

雲烨心頭一梗,剛得了靈獸的欣喜頃刻消散,冷着臉回到座位上。

雲瑤重新将目光投向召喚臺。

靈獸是要跟主人相伴一生的,只有主人去世了,它們才會完成自己的使命,重歸十萬大山。

她十分期待自己的靈獸。

這東西可比她所謂的親人靠得住多了。

皇室子弟們從圓臺上魚貫走過,個個臉上帶笑的下來,都擁有了自己的靈寵,雲瑤希冀的看着,幾個時辰後,終于輪到她上去。

她提着裙子走出人群,跨上臺階時,姣好的容貌讓人群響起低低讨論聲。

朝莒國有靈獸作為武力倚仗,不需要靠公主和親,所以皇室對自家容貌不甚在意。

但雲瑤上臺的時候,好些人都忍不住側目,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嚣張又招眼的雲瑤。

雲聖天看到她那張臉,隐約覺得眼熟,卻沒想起來。又瞥見少女細白的手掌攥成拳,緊緊提着裙擺,似乎用盡了畢生的緊張。

瞧着是個乖孩子,有幾分嬌柔可愛。

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個這樣讨人喜歡的女兒,問身邊的宮人:“這是哪位公主?”

宮人略一猶疑,躬身答道:“這位是雲瑤公主。”

雲聖天不喜歡雲瑤,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比不上一個宮人。

他聽到這個名字,驚訝之餘意興闌珊,立刻收回了目光。

雲瑤當然也沒想到只是舍棄了招眼的妝容,父皇就認不出她這種事。

她站到圓柱前,心裏只剩下一件事。

圓柱上的凹槽已經被血液填滿了,只剩凸起小刺裸露在外面。

雲瑤輕輕擡起胳膊,将拇指放上去,尖銳的刺痛感之後,血液流了下來。

她屏住呼吸。

腳底下玄妙複雜的花紋開始放出微光,中間的光芒要更亮一些,然而還沒等她的靈寵出來,方才還平靜清冷的天突然就暴躁起來。

烏雲滾滾彙聚在頭頂,光與暗交織,有小蛇般的雷電時不時探出頭。

狂風裹挾着落葉席卷過來,臺下的人被刮的東倒西歪,連連呼號。雲瑤吃驚地瞪大眼睛,圓臺上的光芒卻越來越盛,将所有的嘈雜喧嚣遮擋在外。

有風從白光的縫隙裏掠過,鼓蕩起她的長發和華裙,撫過她白皙飽滿的額頭和緊閉的眉眼。

濃重而又刺目的白光沖上雲霄,一剎間,烏雲盡散,天空碧藍如洗。

暖暖的紅色夕陽斜灑過來,臉龐微暖。

雲瑤睜開眼,看向圓臺中心,不期然撞進兩丸飛舞着金絲的琥珀貓瞳。

一只受了傷的幼貓?

臺下已經響起了議論聲,她有些愕然。

這貓小的兩掌就能捧住,但有總比沒有好,她這算是改命……了吧?

雲瑤認命地抱起了小貓,不料這只貓入手卻顯得有點奇怪,沒有任何帶毛的哺乳動物該有的溫度。

軟是軟的,但渾身冷冰冰,跟它可愛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雲瑤腦殼有點疼,它不會是快死了吧?

可它漆黑的眼睛睜着,好像也挺有精神的。

最關鍵的是它不叫。作為一只背上落滿焦痕,血肉翻飛的幼貓,它竟然不叫。

雲瑤坐在長桌前,時不時有目光落在她的貓上,眼裏帶着嘲笑。

畢竟她之前跟誰的關系都不好,卻從來沒有過卑微的姿态,如今召喚出一個堪稱全場最弱的東西,足夠叫人奚落。

雲瑤也低頭看向自己的貓。

它安靜的趴在那裏,白色的軟毛上焦黑一片,背部髒污的血跡半幹黏膩,把邊緣的皮毛都沾在了一起。

卻還是一句都沒叫,簡直像個假貓團子。

雲瑤用袖子擋住它,避開了別人的目光,準備大典結束去找禦醫。

而她沒有注意的是,就在袖子覆上之後,小貓背上的傷口處忽然鑽出了團團黑霧,黑霧湧動在它的血肉裏,不過須臾,傷口就凝結了起來。

與此同時,全場的靈獸都安靜地瑟縮起來,連癢都不敢掻一下。

小貓窩在馨香溫暖的懷抱裏,鼻子輕輕嗅了一下,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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